“滾,馬上滾!”
朱旭蠟黃地臉上微微泛紅,把我從地上抓起來,又往外推著。
當把我推到門外後,馬上關上了門。
我愣了幾秒鐘,還是擔心長時間生病的他,心裡變得跟常人相比不健康。
趕緊拍著門:“好好,我馬上走,但是你別誤會,我今天來的本意,就是想要你和紫玲搬過去住,不是想要來汙辱你的,你千萬別想要多!”
“滾啊,趕緊滾啊!”朱旭在房間裡,繼續咆哮。
跟著從窗戶上,把他的身份證和購房合同,給我扔了出來:“老子就是死,也不會欠你任夕顏半點,你拿著東西滾蛋,去住你想的新房子,去找你的新男人!”
生病其實往往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因為病痛,把一個七尺男兒一點點的,折磨得沒了自尊和自由。
然後因為病痛帶來的改變,讓他的心理一點點地變得畸形。
而我最怕的,是在我離開以後,朱旭自己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裡想不開。
或者是,發生什麼讓我想不到的,意外......
於是我應著他:“好,我走。”
“別來找我,永遠不要再來羞辱我!”
“嗯......”
往下走的路很沉重,但我還是得要暫時離開。
我走到樓對面的巷子時,回頭看到朱旭站在陽臺上,還在看我到底走沒走。
到外面街上去轉了好幾圈,實在不放心就這麼走,又折身回去。
剛走到巷子口,就看到朱旭還站在陽臺上,好像正在做飯。
幾分鐘後,他端著碗進了屋子,又把門給鎖上。
我猶豫了下還是上了樓,隔壁住的那家是個年邁的老奶奶,剛好開著門在吃飯。
跟老奶奶打過照顧,說我是隔壁朱紫玲的朋友,在等她下班回來。
“她哥哥在家呀?”
“嗯,可是我跟他不熟的,在人家裡那麼等也不好。”
“也是,那進來我家裡吧丫頭,吃飯了沒?”
“謝謝奶奶,我剛吃過。”
老奶奶很熱情地把我迎進去,大概是很久沒有人和他們說話了吧,說到隔壁的兩兄妹裡她就止不住,不停地跟我說起他們的情況。
“哎,可憐啊!妹妹工作那麼好,被哥哥給拖累著!”
“哥哥也是個可憐人呀,病一天比一天嚴重,看起來一天不如一天!”
“一天到晚都在那個小房間裡呆著,哪兒發都不能去,稍不注意就會發病。哎,還那麼年輕個壯年, 就跟個活死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爺爺奶奶,你知道他是什麼病嗎?”
“這個就說不好了,但是偶爾看他那臉色,感覺就是什麼絕症。也不去醫院治,就在家裡吃些亂七八糟的藥,就是在拖命吧。哎,估計也是跟我們醫院,沒錢去不起......”
跟老人越聊,我的心情越低落。
才知道這棟樓裡住的,幾乎都是朱旭這樣被疾病拖著的人。
周圍的房子再是便宜也要錢,而他們所有的錢都拿來買藥治病,哪怕這兒沒有水電但是可以遮風擋雨,也都為了剩下那麼一點點錢,住到這個危險的地方來。
“如果有人給你們提供更好的地方,你們願意去住嗎?”
“算了。”奶奶搖搖頭,說:“咱們住在這的都是在等死的人,說不定是明天還是後天就去了。能給我們提供好住處的人一定是好人,咱不能去死在好人的房子裡。”
所以,朱旭在衝我吶喊的時侯,也是這麼想的嗎?
“生病的人,都是會是這麼想嗎?”我問奶奶。
她說:“應該是我們住在這兒的大部分人,都會是這麼想的吧。我們都是沒有足夠的錢去治療,都是這麼在賴活著,等死而已。”
奶奶跟我說了很多,他們這種得了絕症但是沒有辦法,或者是沒有那麼多錢去治療的這部分人,內心的那些我未知的想法。
奶奶說,她從知道她的病,會花很多錢也不一定能夠治好的時侯,就把大部分積蓄留給了孩子們,然後自己搬到這兒來住了。
到現在為止,她的孩子們都不知道,她還活著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她走的時侯,是以留下遺書的形式走的。
她之所以來到這兒,就是還想要再活著,不會去見什麼人為什麼事,就是單純地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多留下一些日子,哪怕是看看太陽升起落下。
又或者只是,活著就好。
她不想要連累子女,把家裡所有的積蓄都拿來治病,在她離開以後孩子們一無所有。
可她又想,活著。
奶奶說她和朱旭幾乎沒怎麼聊過天,因為朱旭除了吃飯根本不出門。
但是她說她大概知道朱旭的想法,跟她一樣是想活著。
保持著大腦的運轉,去想有的人和有些事。
比如,她就很想她的老伴。
雖然她的老闆已經走了,但是她知道她真的死去以後,那些回憶就再沒有了。
賴活著,只是想要有些美好的回憶。
奶奶笑著問我:“你是那小夥子的朋友吧?”
“你怎麼看出來的?”
“說是那小丫頭的朋友,但是整個下午你都在問小夥子的情況,在我說話的時侯,我看到你差點哭好幾次。奶奶這雙眼睛看過很多人,也看過很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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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說:“嗯,以前是,可是以後不是了。”
“丫頭,聽我一句話吧,不管你覺得他現在過得多麼不好,不要再來打擾他。也不要再來試圖說要對他好。對他來說不需要,他只想活在你的回憶裡就可以了,懂嗎?”
“我懂了。”
“不要試圖改變他現在的思想,你是個正常人,你理解不了我們的想法,也改變不了我們思想的。走吧丫頭,以後不要再來了。”
我沒有等到紫玲下班,就離開了奶奶家。
然後我跟奶奶說,讓她別告訴朱旭我我來過,還在她家呆了一個下午。
這個下午,我被奶奶的那些話傷感和感動。
堆積而來的負面情緒,讓我壓抑得心慌和煩躁。
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毫無生機而又無法改編的絕望中。
一直走出那棟房子走出那片巷子,那種絕望也沒能從我體內消散。
我沒有生過很嚴重的病,只是略微感受過幾次,那種生命即將要失去的絕望。
但是,我根本無法去體會到,奶奶和朱旭的那種......
明知道自己早晚會死,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任何念想,那種如同被人凌遲的絕望,和病痛一起一點點地,折磨著他們到,不知道哪天徹底離開。
我胸口高低起伏,發慌得全身發軟。
坐在車裡,腦子發懵不知道該怎麼把車開出去。
朱旭之前做過的那些傷害我的事,我承認曾經怨恨過他。
可我後來知道了原因後,就開始慢慢釋懷。
而現在他變成這樣,我是真的很想要去改變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改變。
或者是,怎麼讓他來接受我,去幫助他。
心裡揪著揪著的痛,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也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手機忽然響起,拿起來一看是朱紫玲打來的。
接起,她就衝我喊:“任夕顏,你個天殺全家的,跟我哥哥說了什麼?”
“他......他怎麼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