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一聽，頓時樂了。“哈哈哈，你在臺上返場的時候，怎麼不琢磨這茬兒啊？”
郭德剛老臉一紅，訕訕道：“那不是沒摟住火麼。”
三爺更來勁了：“喲，只顧頭不顧腚，臉上倒是風光了，後邊還露著呢，有你這麼辦事兒的嗎……”
老爺子這個徒弟收得是，心中既歡喜又無奈。
歡喜在於郭德剛的手藝過硬，活兒瓷實，走南闖北的，甭管在哪兒演出，都不會丟自己的人。
可無奈也無奈在這裡。
自個兒混到現在，好歹也算是相聲門裡有頭有臉的角兒了吧？
可在自己這個徒弟面前，愣是沒幾手活兒能頂得起來。
比如，在真正的相家眼裡，傳統的老段子算是寶貝，可郭德剛懂得的段子，可不比他們這些老藝術家少。
當師父也是要臉的！
所以三爺趁著下基層演出時，天南海北的在民間找失傳的老段子。
哪回要是運氣好，給找著了那麼一段半段，那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兒，肯定是把郭德剛喊到家裡來。
“某某某段子，你會不會？”
要是郭德剛點頭，他便立馬不高興了。
郭德剛因為這個原因，被他趕出家門，可不是一回兩回了，屁顛屁顛地跑一趟，連口水都沒得喝。
可要是郭德剛搖頭了，那老爺子指定哈哈大笑，比侯贊給他買禮物還高要高興。
好茶好飯的管上，不在郭德剛面前來回使上好幾遍，等他自個兒把癮過足了，這事兒不算完！
所以眼巴前這事兒，他可算是又逮著機會了。
得波得波的，臉上像是師父在教訓徒弟，心裡指不定樂成什麼樣兒了？
不過，老爺子倒是爽了，可郭德剛和唐雲風兩個晚輩，可就苦嘍。
郭德剛是真的，苦著臉，聽著師父的話，頻頻點頭。
唐雲風是裝的，師父不開心，他肯定不能樂呀。
後腦勺還要不要啦？
不時，進廚房切水果的侯贊，端著盤子走了過來。
一瞅這架勢，心中瞭然！
“爸，看師哥都愁成這樣了，您就幫著拿個主意唄！”
寶貝女兒發話了，三爺立時閉嘴。
溺愛地看了侯贊一眼，這才對郭德剛道：“好啦，就是這麼個理兒，你得記心上，把具體的情況跟我再說說吧。”
甭管師父是打趣，還是講道理，反正郭德剛不會有半點不耐煩。
此刻一聽，便開始說著前因後果。
“是，師父，咱們班子裡現在不是添人了麼，我跟慧便打算把廣德樓給賃下來，可是手頭太缺錢了，我們倆一合計，便決定舉辦這場專場演出，她也去對比過別人演出的門票，最後定了個50塊錢，我那會兒琢磨著也覺得合適……”
唐雲風看著郭德剛在三爺面前，老實得個小孩兒似的，心中暗自點頭。
師父這禮，是打骨子裡透出來的。
現如今，還真沒幾個人能做到他這份兒上的。
三爺聽得很仔細，同時眼睛也越聽越亮。
前邊是為了過過嘴上的癮，這會兒，倒是聽出了名堂。
這是好事兒！
觀眾們這麼捧場，年後又開新園子，這多好的事兒呀！
終於郭德剛說完了，拿眼睛瞅著三爺。
三爺大手一揮：“哈哈哈，你做得不錯，好好幹！”
郭德剛遲疑道：“師父，那後頭會不會有事兒？”
三爺冷哼一聲：“圈子裡的事兒還少麼，成天七搞八搞的，就沒見幾個把心思放在正道兒上的，德剛，你把心放肚子裡，我可還沒死呢！”
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而且看三爺的態度，事兒還不少。
可具體是什麼，不清楚郭德剛知不知道，反正唐雲風暫時不太確定。
郭德剛聽聞，心中一暖，趕緊站起來。
躬身行禮道：“師父，弟子又給您添麻煩了！
郭德剛一動，唐雲風自然跟著起身，不會遲疑一分。
三爺不滿道：“說的什麼兩家話，我能讓你白喊這一聲師父嗎？都坐吧！”
郭德剛沒坐，繼續道：“師父，還有個事兒，我心裡沒底。”
“什麼事，說來聽聽！”
“這返場的事兒，開了頭，只怕以後很難往回收，可這行內的規矩？”
話說得不清不楚，但爺仨都是行內人，一聽就懂。
這說得是觀眾以後會不會買賬的問題。
比如這次返場了二十二次，那下回再開專場，你返多少次？
不說再整個幾十次，至少也不能只有三次五次吧？
相差太多，觀眾會心理不平衡的。
倘若真遇到再蠻橫一點的主，當場給你起鬨架秧子，那前邊攢下的熱鬧勁，一準得給攪和得，臺上臺下都不愉快收場。
當然，這事兒以後能不能再這麼幹，關鍵就在於三爺的態度。
侯氏門戶，才是他們這一脈的根。
三爺點頭，那便萬事大吉，任你外面再攪風攪雨都不怕。
要是三爺有意見，那這事兒就幹不得了。
能幫著兜一回，再無法第二回，怎麼著都得想辦法往回收。
三爺喝了一口茶，悠悠道：“規矩這東西呀，可是奇怪的很，沒它吧，行當立不起來，可是有它吧，行當也久不了，你知道區別在哪裡嗎？”
郭德剛回道：“請師父指點。”
三爺不答，反而笑問：“嘿嘿，其實你心裡跟明鏡似的吧？”
這回郭德剛沒再謙虛，老實的點頭道：“是，師父，我清楚。開門立派之初，先定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日落西山之暮，得破規矩，不破離死不遠。”
三爺笑得很欣慰：“對嘍，你拎得清，我也不傻，那你還有什麼顧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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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得輕鬆，可他以後將要面臨的壓力，卻半點不會輕鬆。
爺仨都很清楚這一點。
郭德剛和唐雲風同時再次躬身行禮。
“謝謝師父！”
“謝謝師爺！”
三爺看向唐雲風，卻對郭德剛道：“德剛，你知道你的底氣在哪裡嗎？”
“師父，您說。”
三爺伸手指向唐雲風，道：“你的底氣在於他們，我會老會死，你也會，所以未來是他們的。有他們在，你和我就永遠不會倒下，明白了嗎？”
這話說得很深刻。
縱觀相聲門的歷史，有多少技藝超群的名家大蔓，卻最終讓一身能耐隨自己埋進了黃土？
傳人！
傳承！
後繼無人，只會讓人多幾分嘆惜，少幾分敬佩！
唐雲風直接道：“師爺，徒孫一定加倍努力！”
三爺點頭笑道：“哈哈哈，小輩裡就你最機靈，以後路還長，可不驕傲！”
“是，徒孫記住了！”
誰料，三爺話風一轉：“來，給師爺學個鳥叫聽聽！”
唐雲風：“……”
難道這就是老爺子點名讓自己來的目的？
嗯，八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