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黎陽郡、東郡,幾乎位於一條自北向南的直線上,這也是鄴城出動援軍南下時,最快趕赴黃河邊的方式。
宇文世宏仍像此前那般,隨行只有四千餘人,而對岸猶如虎視眈眈般,密密麻麻前來十萬禁軍。
但這次,他們沒膽量再南渡了。
婁子彥作為齊國十萬禁軍的統帥,他跟穆提坡的心理是一樣的——
被推出來送死的。
根據險險逃離慘烈黃河之戰的將士回傳,周國不知用了什麼詭異的辦法,竟能讓滔滔黃河都爆燃起來。
場面何止詭異,堪稱恐怖才是。
那恐怖的一戰,經口口相傳之下,傳的愈發離奇,諸如宇文世宏會用邪術,從地獄引上來地獄之火等等,傳的神乎其神。
婁子彥雖然感覺荒謬,但也不敢完全當成胡話,還是信了三分。
而宇文世宏這邊的四千餘駐軍,並沒有閒著光跟對面對峙。
他們正在於岸邊遍佈彈射樁。
上次黃河大捷,辛勤於樂安郡挖黑水的築鑄監一眾官吏和勞工聞訊後,簡直高興壞了!
而築鑄監的官吏熱衷於打聽關於戰事的細節,聽說那一戰實則很兇險,為了最大程度的發揮黑水的威力!
宇文世宏故意放對岸十萬禁軍幾乎靠岸了,才引燃黑水!
打聽到這個細節時,官吏們無不為宇文世宏掐了一把冷汗,萬一有個萬一!
那可是周國的陛下!
於是一眾官吏琢磨了一通,終於琢磨出了個好辦法——
從突厥趕回來的四萬多頭牛羊,屠宰之後剩下的牛皮,司農寺的官吏沒舍得丟,打算把羊皮做成蓄水袋。
得知這個訊息,築鑄監直接把牛皮羊皮都弄了過來,做成了蓄黑水袋!
往蓄袋裡灌滿黑水之後!再銜接一個引線!
用彈射樁將蓄袋彈射出去!
如此一來,不必等敵船靠近了再以黑水發起攻擊!哪怕敵船還在對岸停泊!都能打過去!
所以現在,宇文世宏正在悠哉的看著自己的部下,於岸邊安設彈射樁。
而牛羊皮做成的黑水蓄袋,都堆積在了營帳裡,隨時都能取用!
駐守黃河對宇文世宏來說,只需要三五米甚至十米駐一名將士即可,對岸兵力再多,也牽制不了他!
反而是他以區區寥寥兵力,就牽制住了對岸十萬大軍!
可把宇文世宏囂張壞了!
眼看著對岸大軍遍佈,卻久久都一點動靜都沒有,宇文世宏觀看了一會兒,就回營去了。
黃河以南,仍未完全平定,他還要坐鎮在此,直至……
歷史上的北齊,徹底滅亡!
“陛下,對岸駛來了一艘艦船!”
“嗯?”
聽到都尉的緊張傳話,宇文世宏疑惑的眯了眯眼:
“一艘?”
“沒錯!陛下!只有一艘!想必是想過來談判的!”都尉回稟道。
“報!”
“陛下!對岸再度駛來十艘艦船!請陛下下令!”
跟前一個都尉還沒說完,此刻又匆匆而來另一個傳話的將士。
這情況,宇文世宏有些迷惑了。
此前一役敗的如此慘烈,此番出動十一艘艦船過來?
打是不可能打的,卻也不知意圖為何。
宇文世宏只得站起身來,親自出來看看。
站在岸邊,宇文世宏只靜靜的看著十一艘艦船,一字排開的慢慢駛來。
直至艦船行至黃河中央後,自覺的停了下來,隨著河面的波濤,一上一下的湧動。
而此時,中間的那一艘又再度向南行駛而來。
未幾,宇文世宏就瞧見了艦船前頭,站著個珠簾加冕、一身冕服的年輕男人,年歲與自己相仿,而至於地位……
理論上一致,實際上,宇文世宏早已不將齊國的小皇帝放在眼裡了。
“原來是齊國的皇帝親自來了,想談判的意思呢。”宇文世宏好笑一聲,對身旁的都尉吩咐道:
“彈射樁,蓄力,瞄準齊國的皇帝高緯……前面的一丈處。”
都尉暗暗倒吸一口涼氣,對面那是齊國的皇帝……
讓他瞄準皇帝……
雖是敵國,但君臣有別的思想壓力,讓都尉莫名緊張起來。
他“是”了一聲領命後,即刻令兩名將士,將一個彈射樁的牛皮軟袋拉至最緊繃狀態。
隨後他抱出來一個蓄袋,搭在了上面。
只要兩個將士一鬆手,這恐怖的燃燒的彈丸就將……
宇文世宏瞧見高緯身旁,還有一個一身冕服的中年婦女,隔著數十米遠,都能瞧見那一臉濃厚的脂粉。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陸令萱了。
這是宇文世宏初次見到被歷史稱為亡國妖姬的陸令萱。
“周國陛下,齊國有意與你和談,”靜默未幾,陸令萱直接對宇文世宏開腔說道: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還請周國陛下,遵守這規矩。”
“呵呵,”宇文世宏輕笑一聲,嗓音洪亮的回應道:
“不斬來使是為了往後還有談判的餘地,眼下,是你齊國需要這餘地,我周國不需要,斬了你,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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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令萱被氣的眼袋不斷抽搐,但她也非無備而來:
“呵呵,不說國與國之間的關係有多複雜,哪怕人與人之間,都還是有要考量的餘地的。”
“若周國要破壞這規矩,那便動手吧,且看看葬身於此的,都是些什麼人。”
陸令萱說罷這話,便一個眼神示意,令身旁的近衛揮舞令旗。
令旗舞動間,其餘十艘艦船上,逐漸傳出一陣陣恐懼的嗚嗚哭泣聲?
初時,宇文世宏還沒明白這到底什麼意思、這亡國妖姬在玩什麼把戲。
很快,十艘艦船上就站滿了各式人等,男女老幼都有,髮髻都一片凌亂,仿若乞丐一般。
而衣著則有的粗布灰衣,有的穿著粗陋的白袍、白袍上顯露著鞭笞之下的血痕累累。
“聽聞周國陛下從侵我齊國以來,就以‘要百姓’為征戰目的。”
“既然周國陛下如此愛惜百姓,我倒是想看看周國陛下面對這些百姓時,會如何抉擇。”
“是親手殺了,還是看著他們死,亦或是……”
“救他們?”
此刻,宇文世宏終於回過味兒來,這些被她抓來的人,可能……
可能是此前一眾投誠者的家眷?
宇文世宏都疏忽了這一點。
“唐邕之髮妻段氏,唐邕之獨子唐儉,以及一眾內親外戚共三十餘。”
“獨孤永業之母獨孤氏,髮妻劉氏,長子獨孤須達,以及一眾內親十餘人。”
“高長恭的親族,那可就多了,多達百餘……”
陸令萱對著面前的簿冊,沉穩的念出了近千投誠的原齊國賢良。
一時間,宇文世宏內心燃起怒火,牙關都咬緊了:
“你這亡國妖姬,膽敢威脅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