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趁著戰事稍顯安穩的短短時間,蘇乾朗朗誦讀著兵書禮法,教與天子趙元展。
而趙元展雖捧著書,卻肉眼可見的有些心不在焉。
“亂國之主,務於廣地,而不務於仁義,務於高位,而不務於道德,是舍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
蘇乾坐於趙元展下方,誦了一句,旋即看向趙元展道:“陛下,此謂明主治國之道....”
趙元展正是出神,等蘇乾忍不住嘆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啊?嗯....亂國之主,務於廣地....”
念了兩句,已忘了後頭的是什麼,趙元展像是犯了錯事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太師蘇乾。
即便登上了天子之位,也是陡然得來,趙元展依然是孩童心性。
蘇乾短嘆一聲,勸諫道:“陛下,治國之道當在心中,文紙淺薄,只是背誦朗讀,哪學的到真正的治國之道,想先帝當年...”
“長公主/公主殿下。”
這時候,御書房外傳來太監宮女見禮的聲音,蘇乾揚了揚腦袋,趙元展則是眼睛一亮,從位置上蹦了下來。
趙明月自外頭走進來,望見蘇乾在那,點頭道:“蘇學士。”
蘇乾點了點頭,還以一禮。
天子趙元展小跑到趙明月面前,哀求道:“太后將朕母后關在聽雨軒,你求求太后,讓朕見母后一面吧!”
趙明月瞳孔微縮,半晌沒有說話,直盯地趙元展心裡發毛,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沒有回答趙元展的請求,趙明月轉而問蘇乾道:“蘇學士在教習?”
蘇乾聞言點了點頭,拿出手上的書籍道:“是治國之道,此書上有先帝親筆做的批註。”
趙明月微微失神,從蘇乾手上接過書本翻看片刻,又對趙元展道:“遼人侵襲,北境失陷大半,國將不國,百姓念家,君主念家之前,卻要先念國。”
說罷趙明月將那本書塞到趙元展手上,語重心長道:“父皇將江山交給你,你不能辜負父皇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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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展捧著書發呆,不情不願地道:“可是朕想見母后....”
“你是皇帝!”
突然,趙明月暴吼一聲,雙眼發紅地盯著趙元展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喊:“皇帝不止有權力,還有責任!整個天下都是你的家!泱泱天下不止你母后一人!流離失所的北境百姓,你有問過他們想不想家,念不念父母嗎!”
這歇斯底里的一同怒吼,將趙元展和蘇乾都吼地呆立當場,幸好天子唸書,御書房中沒有其他人。
不過失態的趙明月,聲音還是傳出了御書房外,從沒有人見過這樣的趙明月。
“有的人有才能,卻被逼著離開大周,你既受萬人擁戴,就該負起這份責任!”趙明月眼眶發紅,指著趙元展原本坐的位置吼道:“過去!坐好!”
趙元展嚇的身子一抖,忙不迭地跑過去坐了,長姐為母,連他母后都沒這樣吼過他。
趙明月的嬌軀也輕輕發抖,鼻腔裡呼著熱氣,熱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才沒流下來。
“有勞蘇學士了。”片刻,趙明月將眼一閉,極嚴肅地向蘇乾作了個揖。
“使不得!”蘇乾嚇了一跳,忙閃身到一邊避開這一禮,連聲道:“陛下遺詔有託,老臣自當鞠躬盡瘁!”
趙明月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蘇乾面色有些為難,雖然明知此刻問不太好,但為江山社稷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沈小友有沒有向長公主說過他要去哪?”
蘇乾與沈逸接觸多了,自然知道他的行事風格,去北遼險要,卻不是一定要他去辦,他既然去幹這種不同以往的事,一定還有後手。
只是蘇乾吃不準,沈逸是找了個清淨地方隱姓埋名遠離是非了,亦或是去了哪裡。
趙明月神思微凜,半晌沒有說話。
蘇乾一咬牙,一跺腳,開口道:“長公主若是為難,便告訴老朽,老朽便是三拜九叩,也將他請回來!”
這話說的極重,沈逸若是右相,自有成千上萬的人該跪他,可怎麼輪也輪不到蘇乾,蘇乾可是面聖都不用跪的人物。
“不必了。”
然而,趙明月輕輕搖頭,神色有些恍然:“讓他走吧,是朝廷負他。”
說罷,趙明月邁開腳步離開了御書房,行出了皇宮。
蘇乾望著趙明月遠去,心痛地搖了搖頭。
內有他頂著,外有朱震山穩住陣腳,可他們這些老家夥,終歸是要退下去的。
周帝等了數十年,等到一個能培養的沈逸,棋差一招,臨終前無可奈何地將他提到了右相之位,導致根基不穩,遭人排擠。
偏偏沈逸還是個孤傲的性子,倔強的人,固執地與朝廷一拍兩散。
如今,主少國疑,百姓惶惶不安,若是他們這些老的不在了,誰又能撐得起這片天?
趙明月一路回到公主府,連琴兒上來問候都沒使她停步,一路行到了公主府深處的書房。
從桌案屜中取出一封層層包裹的書信,展開一看,卻是周帝的筆跡。
那最後幾句話,赫然寫著:待元展成年,你若初心不變,他又誠心待你,便隨他走吧....是父皇耽誤了你,祖制在先,莫要怪父皇...
“啪嗒”
一滴清淚控制不住地落在書信上,趙明月趕忙將信挪開,不忍壞了父皇最後的親筆信。
然而她眼中淚花卻如決堤之水,止不住地流下,她伏首在案,埋頭於手臂之中,痛哭出聲....
於北境面千萬敵,趙明月亦不曾動容,這次回到京城,她似乎更能理解沈逸當初的心境和決絕。
只是,她不敢走,也不能走。
於是,佳人如玉,淚灑芳華。
書房外,小琴驅走了四周的侍衛丫鬟,抱著膝蓋蹲在書房外,也跟著難受,咬著下唇,心裡罵著沈逸這個狠心人。
西域空曠地帶,沈逸正坐在參議營中聽眾人商討對策,忽然沒來由的跳了跳眼皮,一陣心悸。
他豁然起身,望向東方。
“老師,怎麼了?”商討中的眾人見狀帶著疑惑停下了話音,良平安上前關切問道。
沈逸轉回頭來,沉著臉道:“沒事,繼續討論吧,今日務必拿出方案來,三天之內,我要這群遼人葬身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