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賊放妖族大軍入關了？”
趙錯在帳中臉色凝固地望著面前的蘇平。
“是！妖庭使團入京後與韓王一黨多次密議，之後固北府瀧月關守將就主動開了城門。”
蘇秘衛低著頭沉聲說道，他的語氣中也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似乎完全沒想到京中人會做出如此決定。
“該死，我朝內事，他們竟敢引外敵入境……”
小公爺滿面怒色地抬起手捶了下桌面。
韓王就是和蠱族借兵，他還能當做正常計策，但是妖庭與人族可是千年之敵。
天下人都相信，只要給漠北妖族哪怕一絲的機會，他們就同如四百年前一般舉兵南下。
“屬下還拿到了部分訊息，不過未經核實，或許能當個參考。”
他以詢問的口吻說道。
“你說。”
趙大將軍點了下頭。
“妖族此次過關的兵力據說只有五萬，領兵者為妖庭大汗伯鸞喘熾之弟，左親王硫之。”
蘇平從袖口中取出一卷帛書，仔細地再度通讀一遍後，才字斟句酌地開口說道。
“京中還有傳言，妖庭長公主這一次也隨軍入虞，可能正向燕南府而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識趣地將頭壓得更低，沒有去看趙錯的臉。
“嗯……”
趙錯頓時眯起了眼睛。
說起來，他也是快兩年沒見過那個妖女了，血海深仇好像都要澹忘了。
不過，對於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晚上所遭遇的一切，他可不能輕易釋懷。
‘伯鸞半夏給我種下的兇蠱，至今總算到瞭解蠱的最後一步，又是她來妨礙我啊……’
趙公爺在心中念道，眸光更冷三分，他與長公主殿下的過節可不是能夠一笑而過的呢。
只要有機會，他絕不介意置妖女於死地，而她一定也是如此。
他們可是生死仇敵。
“我知道了。”
趙大將軍心平氣和地說道。
“你去辦事吧，加大力度地蒐羅北三府與妖族大軍的訊息，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與我彙報。”
趙錯目送秘衛離去後，一個人在帳中踱步，眉頭皺起後就沒有舒展開了。
“妖族有五萬大軍過了瀧月關。”
他輕聲念道。
這個數字與他手上的五十萬南軍相比似乎不值一提。
但是，有一點需要明確，打仗時許多時候因為要壯大聲勢，所以兵力都是存在誇大的，他手上總計也不過三十萬人。
“南軍中真正可戰的精銳，不過也就五六萬之數，若是妖庭入關的大軍也盡是毫無水分的強兵……”
小公爺想到這兒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妖族的精兵絕不會是韓王生拼硬湊出來的所謂二十萬軍可比的。
他們連極北之地的金月汗國都敢征戰，並且戰而勝之，戰鬥力絕對不可小覷。
“我不至於兵敗！但若是被他們攔在了燕南府之外，天下危矣。”
趙大將軍的面色變幻不定。
他可是定計在一個月之後攻入項京。
此番妖族橫插一腳，他就沒辦法急速進軍，拖到夏天他就只能罷兵了。
“不行！無論如何要在入夏之前打贏勤王之戰，就是妖族也讓他們大敗而去。”
趙錯深吸了一口氣，立即傳令召見諸將，他知道自己是沒有選的。
嵐姐姐還有皇后殿下還在京中等他。
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妨礙自己。
“武將軍呢？怎麼沒見他來，還在前線督戰嗎。”
趙公爺的軍令傳下去後，南軍部將很快在中軍帳齊聚，他掃視了在座一圈後問道。
“大將軍，武都統還在前軍帶兵攻城，您的命令已經有人送去了。”
照元清起身說道。
“好。”
趙賊輕點了下頭。
“我們就等武將軍過來再議事吧。”
他將領軍攻城的將領召回來當然是不妥當的。
不過他知道武崇行曉得輕重，會在確保萬無一失的前提下儘快回來，稍微等一下也無妨。
帳中的南軍將領安靜了，有關係好的幾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緊張。
“敢問大將軍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王鋮副將頓了一下後問道。
他們也都不呆，可以看出趙錯目光中的凝重，定是有什麼困難之處。
如若不然，他何至將前線督戰的武將軍也召回來？這出的事還真不小啊。
“本將軍拿到訊息，韓王一黨勾連漠北妖族，北方有淪陷之險。”
趙錯暫時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
不過他這話一出，南軍將領皆是吸了口冷氣，面面相覷。
勾結妖族，這是天下臣民所不能容的惡舉，人族與妖庭可是千年仇敵。
“韓王再如何也是太祖之後，卻做出此等背祖忘宗之事！此獠也敢窺伺大位？”
“是啊！當年太祖皇帝帶領先賢驅逐異族，可曾想過會有如此子孫！”
“天要亡我大虞不成。”
一眾將領頓時也是義憤填膺。
他們的憤怒是真的，不過話裡話外，其實都是在唱衰大虞。
勤王之戰開始時，他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必須讓氣數已盡的楚氏在歷史中歸位。
“武都統到！”親兵的唱聲在帳外響起，“末將參見大將軍。”
武崇行快步走入帳中行禮。
“不必多禮。”
趙錯走下階將他呼吸微重的他扶起。
“武將軍正在前線督戰，我突然將你召回，倒是我的不是了。”
“大將軍言重，您召屬下回來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我不過是騎馬跑點路罷了。”
武崇行畢恭畢敬的說道。
“坐吧。”
趙公爺神色又更為凝重。
“本將軍緊急召諸位到此，不為別的，只因國朝已經到了大廈將傾的時刻。”
他說話的同時已經回到了主位前，不過並沒有落座，依然站著面對在座的部將。
將軍們皆是噤聲，緊張地聽著他說話，不敢發出動靜。
趙大將軍抬手指向了身後地圖的某一側。
“我拿到密報！韓王下令放開了瀧月關，引妖族大軍入境。”
中軍帳內頓時一片死寂，南軍部將此時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就是想要推翻楚氏的他們也沒想到韓王如此瘋狂。
開關讓妖庭之軍進入大虞，這不是等於引頸受戮嗎？這恐怕除了武力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將請來的“神”送走！
京中的韓賊莫不是為了大位不惜山河破碎了？
“妖族使團入京已有多日，本將軍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而妖族大軍此時正向燕南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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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錯環視四座，他知道如今按部就班的打法肯定是不行了，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攻入項京後再善後。
“大敵將至，我軍若是敗了，妖族賊子定會在大江南北肆掠，天下百姓將永無寧日，諸位可有制敵之策？”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分坐左右的南軍將領。
“是……”
照元清穩住心神片刻後站起身。
“大將軍！我們此時已經沒有時間攻城略地了，此時應當用盡一切手段直取項京。”
“總兵大人所言正是！”
武崇行也開口了。
“我軍征戰在外，終究是沒有大義名分，唯有進京誅賊後才能號令天下抗擊妖族。”
趙公爺聽著他們的話也是點頭，他入京也是這麼個打算，韓王佔據京城就是能名正言順的號令天下。
正如固北府瀧月關的守將，北軍總兵或許可以一心戍邊不理朝中亂事，但是他手下將士總有聽從朝廷命令的。
如今他應該不惜代價，用盡所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殺入京城，只有如此才能夠握住所有力量將入境的妖族趕盡殺絕。
“依二位將軍之見，我們應當如何做到兵貴神速，直取項京？”
“某有一策。”
已經拿下燕南府數城的武崇行似乎早有想法地說道。
“眼前的二十萬叛軍就是想要和我們耗下去，敵將楚虎是個草包，手握大軍卻只想著援軍。”
一直主持攻城的他顯然已經初步摸清了敵軍主將的性子。
“如今當如何破敵呢？”
趙錯問道。
“末將以為可以分兵而行。”
武崇行頓了一下之後謹慎的開口。
“我們可以十萬兵圍住敵軍所在的向江城，再以數萬精銳繞開城池向後奔襲，截斷他們的糧道。”
“武將軍，繞城而行也會導致我軍糧草難以通濟，是否……”
一名將領提出了異議。
“李將軍的顧忌不無道理，我所擔心的正是這一點，不過向陽城往後兩城就是安陵！”
武崇行向趙錯施了一禮後，半彎腰地走到了臺前他，抬起手指向了掛起的地圖上的一處。
小公爺見此也給他讓出了半個身位。
武將軍接連行禮。
“本將軍也到過安陵城，此地盛產生鮮，青金蟹更是一絕。”
趙錯適時的說道，他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已經猜出了他的計策。
“大將軍果然見多識廣！安陵湖這座巨湖與霸江支脈相連，我們可一路向後先打到此城。”
武崇行兩眼明亮的說道，他表現出了自己縱觀全域性的意識，安靜聽他說話的南軍將領此時也是恍然大悟的點頭。
“大軍繞開向江城奪得安陵後，便可動用兩江水師運送輜重，對叛軍形成合圍之勢。”
“好！”
趙錯拍桉讚歎。
“武都統真乃我之臂膀，只要順利攻取安陵，就能將向江城中的叛軍困死！”
他之前確實沒想到安陵湖，畢竟那條相通的霸江支脈狹小，水軍一股腦地堵在湖裡沒用，再說，敵軍不可能沒有防備。
不過他們只要攻佔了安陵，那座湖也就有用了，無論是運物還是送人都沒問題。
但是最困難的是如此繞後強襲兩城真的能夠成功嗎？
“末將願帶兵前往！”
武崇行毫不猶豫的說道。
“有武將軍親自帶兵前往，我自然是放心的，你盡可全權調兵遣將。”
趙公爺鼓勵似的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屬下定不負大將軍厚愛。”
他不驕不餒地認真道。
“且等末將取下安陵，包圍剿滅向江城中的叛軍，之後再直取京師。”
趙大將軍頷首，中軍帳中又是一番議論後，新的勤王之策被定了下來。
他們決議擊潰叛軍主力後，不花費力氣控制燕南府，而是一路向北地直指項京。
這個方案讓趙賊不安的心得到了安撫，不過妖族大軍從固北府殺來要十日左右的功夫，到時會有一場惡戰。
“你當年明媒正娶的嫡妻要來了，趙公爺是什麼感想呢？她可是害苦了你。”
趙錯回到帥帳中後就聽見了楚別枝清冷的嗓音。
“您可不許用我不堪回首的過往來刺我。”
趙賊頓時不滿的說道。
他轉頭向身側看去，身著藕荷色留仙裙的成熟仙子正站在一旁望著他，豐潤嫵媚的身段很是動人。
見他看來，國師大人也不緊不慢地邁步走到了桌桉前坐下，似乎並沒有想要反駁什麼地拿起茶盞喝了起來。
“那是我喝過的，您不許喝，說起來我當初在新婚夜還與那妖女喝過交杯酒。”
趙錯忽然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想看一下小別枝是否會為他的話吃醋。
楚國師似乎是下意識地擰起眉頭，然後又雲澹風輕地放下手中茶，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
“你早說是你喝過的茶，本座絕對不碰，髒了我的嘴。”
“嗯……您是想知道我那一夜對妖女做了什麼嗎？”
趙公爺眨著眼睛問道。
“本座可沒興趣。”
楚別枝的臉色明顯冷了下來。
“焰兒還讓我來叫你晚點兒回城內用膳，看來是她關心則亂了，你也不想我們打擾你思戀愛妻的吧？”
“你還想走？一個勁地提那個我根本不想回憶起來的妖女，我用膳之前先用了您！”
趙大將軍有點兒惱火地摟住了她的纖柔腰肢。
“不是你和本座說什麼與妖女喝酒……”
國師大人嫌棄地推著他壓上來的腦袋。
“您倒打一耙的本事是和焰兒學的吧？您是為人師長的，不要被徒弟教壞了。”
趙錯輕哼了一聲，忽然拿起了桌上的茶盞，仰起頭將餘下的微涼茶水飲入口中。
小別枝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封住了唇，清茶的乾澀香甜湧動。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當時也是以此給妖女喂的毒酒，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