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回家,兒子對鍾馨說:“媽媽,明天早上早點叫我起來。”
鍾馨伸手欲把兒子拉到身邊,可兒子轉身躲開了。鍾馨望著兒子的背影:“明天
要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
兒子頗為驕傲地說:“嗯,我們班有三個同學一起去。”
鍾馨興奮地說:“好啊,樂樂,努力啊,這次爭取拿個獎回來吧。”
兒子不滿地說:“哎喲,上次不是已經得了三等獎了嗎?你忘啦?”
“上次是物理學,這次是數學,你有信心嗎?”
這一年來,兒子多次代表學校參加市一級的奧林匹克競賽,幾乎每一次都能拿
回獎狀。鍾馨是典型的數理盲,而兒子卻相反,兒子在練琴的同時,還參加這樣的
大賽,拿回獎狀,看來兒子合理安排時間,能做到兩者兼顧。
“不是信心的問題,奧林匹克競賽可不是兒戲,它的題目很難。”
鍾馨訕訕地說:“媽媽知道,媽媽的意思是‘正因為很難,所以才需要你努力
啊’。”
兒子驕傲地說:“我什麼時候不努力?我一直都很努力。”
鍾馨走到衛生間,準備洗臉,母親正在做晚飯,母親問:“排骨想怎麼做呀?紅
燒還是清蒸?”
鍾馨淡淡地說:“你看著做吧。”
母親撇著嘴巴:“你們不說,那我自己看著做了?”
鍾馨擰乾毛巾,掛在衣鉤子上:“一直以來都是你做什麼我們就吃什麼,我們什
麼時候抱怨過了?”
母親得意地點頭說:“那我就自己看著做了。”
鍾馨走到房間,兒子躺在床上看書,鍾馨坐下來,從兒子手上拿過書本一看,
是《奧林匹克競賽試題集》,隨手翻了翻,都是高深莫測的試題。鍾馨暗暗吃驚,兒
子的學習程度不淺。兒子狡黠地說:“媽媽,小明向爸爸借500,向媽媽借500,買
了雙皮鞋用了970。剩下0元,
還爸爸10塊,
還媽媽10塊,
自己剩下了10塊,欠
爸爸490,
欠媽媽490,490+490=980。加上自己的10塊=990。還有10塊去哪裡
了呢?”
鍾馨一怔,搖搖頭:“媽媽是數盲,算不出來。”
兒子說:“這麼簡單都不會做啊。”
“媽媽一看到那些符號就頭疼。”
兒子既自豪又輕鬆地說:“弄清符號的作用,用推理的方式就能解出很多題目,
很有意思哩。”
“可是,媽媽害怕數學,媽媽不想弄清楚這些複雜的符號。”
兒子略帶嘲諷地說:“媽媽,你說過,‘活到老,學到老’。”
鍾馨自棄地說:“唉,媽媽年紀大了,沒有勁了,媽媽不想再學,也學不了,媽
媽的腦子生鏽了。”
母親做好晚飯出來:“吃飯吧。”
鍾馨盛好飯,喊兒子:“樂樂,洗手吃飯了。”
兒子洗了手坐下來:“外婆,吃飯啊。”
母親過來坐下吃飯:“樂樂,你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想報考什麼學校啊?想過
沒有?”
是啊,應該考慮上大學的事了,看別人,早早就找關係,忙著託熟人找門路。
考生的父母像衝鋒陷陣的戰士全力以赴,把所有的家務活全包下,讓孩子全心全意
地溫習功課,只有鍾馨像沒事人似的,兒子也一如既往,上學、練琴、看電視,他
的生活學習步調完全不受周圍的影響。
“外婆,媽媽不希望我離家太遠。”
母親往嘴裡扒拉著飯菜:“你不想去北京讀書嗎?你說過想去北京讀書的啊。”
兒子躊躇地說:“媽媽不希望我走得太遠。”
母親說:“別聽你媽媽的,你如果成績好,能去北京的話,你就去。總之你能去
多遠就去多遠,別管我們。”
兒子說:“媽媽沒有我不行。”
鍾馨沉吟片刻:“媽媽現在想通了,你能去北京就去吧,媽媽不攔你。”
“真的?”兒子懷疑地問。
鍾馨肯定地說:“嗯,你想報什麼學校媽媽都不反對,只要你能考上,媽媽都會
盡全力支援你。”
“我不信,媽媽現在嘴上這樣說,可心裡不是這樣想。”兒子搖搖頭。
“媽媽過去總想把你攬在身邊,舍不得你走遠,是害怕你走遠後,想要見你一
面都難,所以才不讓你去遠的地方讀書。”
“現在你還這樣想,這我知道,媽媽。”
“不,媽媽現在明白了,如果把你留在身邊不讓你出去闖,那就害了你啦。俗
話說‘好男兒志在四方’,有遠大理想就不應該被囚禁在一個小籠子裡,媽媽希望你
能出去做一番自己的事業。”
“那鋼琴呢?還學不學啦?”
“這和你學習鋼琴沒矛盾啊。”
“如果去北京讀書,怎麼學習鋼琴啊?”兒子振振有詞。
是啊,放棄鋼琴是不可能的,可是,張老師並不支援兒子報考藝術學院,如果
不考藝術學院的話,只有在本地的大學讀書了,否則,鋼琴就極有可能被迫放棄了。
鍾馨陷入兩難。
兒子瞥了鍾馨一眼:“學校不可能有鋼琴給你彈,我們家也沒錢給我另外再買一
臺放在北京啊。就算媽媽湊錢買一臺,那裡也沒有地方放。學校的宿舍那麼擁擠,
哪有地方給你放鋼琴?”
母親插口說:“不行,樂樂,鋼琴可不能放棄,一定要繼續彈下去。”
兒子對外婆說:“如果去北京讀書,就不得不放棄鋼琴了。”
鍾馨停下咀嚼,看著兒子問:“怎麼辦呢?樂樂你怎麼想?”
兒子為難地說:“你不是讓我在鋼琴上發展嗎?我看我繼續學習鋼琴吧。”
“你雖然有彈琴的天賦,可起步太晚了,如果想要到藝術學院去深造,那你和
別的同學比起來,底子薄啊。”鍾馨顧慮重重。
“放心,我有學習鋼琴的天賦啊,再說了,我現在已經學習一年多了,如果放棄,
那太可惜了。”
“最好做兩方面準備,一方面繼續學習鋼琴,做好報考藝術學院的準備,另一
方面努力學習文化課,爭取考得好成績,好不好?”
“嗯。”兒子吃了飯,洗了澡,立刻做作業,做完作業又練琴。兒子向奧地利作
曲家小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被譽為“奧地利第二國歌”的《藍色多瑙河》發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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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那恢宏的樂曲讓鍾馨聽得如醉如痴。
星期天上午,鍾馨早早起來了,她把裡外打掃了一遍,在約好的時間,盧楠楠
騎著腳踏車來了。看到盧楠楠,鍾馨便吃了一驚:盧楠楠原來俏麗的面容顯得異常
憔悴,精神疲憊不堪。
鍾馨上上下下打量盧楠楠:“哎喲,很久沒有看到你了,你變化太大了。”
盧楠楠把腳踏車支在牆角,苦笑道:“是啊,變老了唄。”
鍾馨喊:“樂樂,你看誰來了?你過來和阿姨打招呼啊。”
兒子靦腆地說:“阿姨好。”
盧楠楠微笑回答:“你好,樂樂,你都長這麼高了。”
兒子躲回房間看書去了。鍾馨端來茶水,盧楠楠拉著鍾馨的手:“哎呀,你別忙
這忙那的,我不渴。”
鍾馨說:“你快坐下,我拿點水果。”
盧楠楠連聲說:“你別忙,我什麼都吃不下。”
鍾馨拿出蘋果:“都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怎麼能連水果都不吃呢?”
盧楠楠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鍾馨邊削蘋果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盧楠楠的臉色:
“你氣色不好,出什麼事了?”
母親從衛生間出來,一見盧楠楠就笑逐顏開,親熱地和盧楠楠打招呼:“啊,阿
楠來了啊。”
盧楠楠欠欠身子說:“阿嬸,你好,你身體還好嗎?”
母親坐在盧楠楠身邊:“我身體還好,你呢?你也好吧?你們商場怎麼啦?聽說
倒閉了,是嗎?”
盧楠楠木木地說:“是,我們商場早就倒閉了。”
母親同情地咂咂嘴,從鍾馨手上接過削好皮的蘋果遞給盧楠楠:“那你現在做什
麼?”
盧楠楠接過蘋果,苦笑著說:“咳,還能做什麼?我現在只能在家裡看孩子做飯
了,哪裡還有什麼工資。”
母親說:“你現在沒有工資了啊?”
鍾馨嗔怪說:“媽,你真是的,都下崗了哪裡還有工資啊。”
“下崗不是有補貼嗎?怎麼?沒有嗎?”
盧楠楠啃著蘋果:“唉,我們現在不算下崗工人,所以國家發放給下崗工人的補
助費我們沒有份。”
母親不解地問:“怎麼?不是下崗工人?那你不是說你們商場倒閉了嗎?”
盧楠楠說:“商場確實倒閉了,但我們還有一個總公司,總公司沒有倒閉。可商
場財務與總公司是分開的,所以即使商場倒閉,總公司也沒有義務扶助,我們只能
自謀生路。”
說起來商場是總公司開設的子公司,當初就明文規定,總公司是商場的行政管
理機關,但不負責商場的經營,兩邊的財務各自獨立核算。倒閉後的商場無權要求
總公司援助,任由商場的職工掙扎漂泊。盧楠楠現在就像沒家的孩子,既迷茫又
害怕。
鍾馨說:“原來這樣,總公司沒有倒閉,商場就不能申請破產保護?所以你們就
不算下崗工人?”
“正是,我們現在既不能申請救助金,也沒有工作,唉。”
鍾馨看著盧楠楠,不知說什麼才好。盧楠楠看了看鍾馨說:“你命真好,當初跑
得快,要不然,你也被下崗了。”
母親一怔,即刻有意瞥了鍾馨一眼,是啊,如果當初沒有調離商場,鍾馨也會
被下崗。下崗,多可怕的字眼啊。鍾馨的心臟抽搐了一下,她更體會到哥哥當初讓
她去學校的決定是多麼正確了。
鍾馨沉默不語。
盧楠楠繼續說:“唉,現在我晚上睡不著,天天都在床上扎席子,白天出門很害
怕看到熟人……”
母親打斷盧楠楠的話:“現在下崗的不是很多嗎?你也不用太難過啊。”
“別人我管不了,我只知道自己的情況。我四十了,這把年紀,哪個公司願意要?
我還能做什麼?”
鍾馨說:“是,現在大學生找工作都難。”
盧楠楠說:“所以,我想到現在這樣的情況,氣色能好嗎?”
母親安慰她:“唉,發愁也沒有用啊,你好好在家帶孩子算了,反正你老公能養
得起你們,怕什麼?”
盧楠楠說:“咳,你不說還罷,一說更難受。”
鍾馨把削好皮的蘋果遞給母親:“對了,你想離婚?”
母親吃驚地問:“離婚?你要離婚?為什麼要離婚啊?”
盧楠楠說:“唉,用不著這麼吃驚,我說要離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迫不得已,
誰願意離婚呢?”
鍾馨脫口而出:“不管什麼理由,除非你老公有外遇,不對,即使他有外遇,你
也不能離,想都不能想。”
母親問:“他有了外遇?”
盧楠楠平靜下來了:“嗯,你們說對了,他有了外遇。”
鍾馨問:“確認了嗎?別捕風捉影啊。”
盧楠楠唉聲嘆氣:“這麼大的事情,沒有確鑿的證據,我不敢說離婚的。我當然
有證據了。”
母親懷疑地搖搖頭:“你當場抓住他了嗎?”
盧楠楠急躁地說:“還用去抓住他嗎?都送上門來了。”
鍾馨說:“到底怎麼回事?”
盧楠楠有氣沒力地說:“早在半年前,我就感到他有些異常。我也是大傻瓜,天
底下頭號大傻瓜,一點都沒有往這方面去想。直到有一天他回來說要離婚,我才如
夢初醒,知道他有了外遇。”
鍾馨說:“你怎麼這麼遲鈍啊,一感到他有異常情況,就應該馬上對他進行跟蹤。
你怎麼這麼笨?”
“現在說什麼都遲了。他現在經常不回家,偶爾回家,臉也像陰了的天,不知
道有多可怕。我做的飯菜他看都不看一眼,連女兒也不管了,天天像著了魔丟了魂
似的,整天只想著那個女人。”
母親大聲說:“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離,要頂住,堅決頂住,絕對不能讓他如願,
輕輕鬆鬆離了。”
鍾馨說:“你要想辦法挽救他,不能放棄啊。”
盧楠楠連連搖頭:“可是,他不喜歡我了,難道我還要死皮賴臉纏住他嗎?也太
沒自尊了。我做不來。”
“夫妻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如此緊密結合,還談什麼自尊?”
“夫妻的事,我們夫妻不合拍。”
“那事不和諧真頭疼。都說家庭生活,夫妻生活佔一大半呢,只要夫妻恩愛,
哪怕住草房也是幸福的。相反那些皇后嬪妃,雖然住得金碧輝煌,穿金戴銀,有
成群的奴僕伺候,可一個皇帝要滿足那麼多妻妾,忙都忙不過來,可就苦了那些
嬪妃了。可你不是這種情況啊,老公只屬於你一個人的,沒人和你搶,怎麼不和
諧呢?”
“我喜歡溫柔地、情景交融地摩挲,雖然我很保守,可感覺很好。可他卻老想
玩花樣。他嫌我不開放,每次都弄得我很為難,也很討厭。我已經老了,不想玩花
樣了,我想慢慢地品。可他不同意,說沒勁,我們倆鬧得彼此很不愉快。”
“哦,那事不合拍真成問題哩。”
母親說:“即使如此,你也不能離,堅決頂住。假使離婚的話,那一位肯定高
興了。你怎麼這麼輕易地把自己的老公讓出來,讓她如願以償呢?你千萬不能做傻
事啊。”
鍾馨說:“沉著應戰,千萬不能亂了陣腳。你老公是一時迷了心竅,你應該用自
己的溫情去感動他,讓他回頭。”
母親說:“是呀,你還有女兒,用你女兒去感動他。他一看到自己的女兒,他會
明白過來的。”
鍾馨拉著盧楠楠的手:“你記住,不管他怎樣對待你,你千萬不能提‘離婚’這
兩個字,知道嗎?”
盧楠楠“哦”了一聲。
鍾馨堅決地說:“你一定不能離婚,你要挽救你的婚姻,知道嗎?為了你自己,
也為了你的女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