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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五節 人間絕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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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峰上,泱泱千人,轉眼半壁已空。

風吹道衣,淡然獨立,一身獨當漫漫千人,目光卻如無視,只觀這山上物,只見這天上雲,只哀此一生。

獨立碣石,謫仙忘道。

硝煙彌漫的軒轅峰,此刻竟出奇地安靜下來,千餘名冥府弟子和太行弟子一同望著名照上人,見其勢窮而仍不肯離派,孤零零一人獨守,卻是有些可憐。然而眾人心中雖是憐憫,卻明了此刻立場,只等著冥帝和三兇一聲令下便一擁而上。

冥帝道:“上人何不隨五宗同去?我不欲為難上人。”

名照上人已知定局,悲痛無益,心中為之一空,反而變得無喜無悲,漸入空無之境。他道:“貧道源出天都,歸於天都,一生盡付宗門,為何要與五宗同去?尊駕又有何為難?”

一念所執,盡是天都。然而三兇對他嗤之以鼻,冥帝卻念其功德,道:“上人一身道行得來不易,宜吝惜性命,況且事已至此,徒留無益。冥府與太行一派有約在先,黟山歸其所有,我做不得主,但與你們兩宗勸和,我卻是樂意之至……”

名照上人道:“不必了。讓你們歸還黟山豈非痴人說夢?貧道沒那麼天真。貧道最終是要葬於這黟山雲海之中,日夜守望,只待有朝一日親眼見到有人將爾等逐出黟山,還天都安寧。”

一言既出,形同厲咒。再見名照上人緩緩走向崖邊,一步一字歌到:“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爽,悲歌朗太空[1]……”

歌至此處,崖前無路。名照上人踏步不停,一步邁出,旋即跌下了雲端。玄門罡勁化壁守護,名照上人卻不御空浮上來,身影漸入雲中深處,尋之不見。唯有歌聲不停傳來:“唯願仙道成,不願人道窮……”

向君華及座下高手所修雖是冥界功法,然聞歌悟道、樂聞他方。而太行三兇早已不耐煩,暗道:“死便死罷,喊什麼破勞什子。”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一語連呼三遍,直如當頭棒喝,聞者似見清氣馥郁、乾坤清蕩,身受神華沐浴,戰中陰霾頓時清掃一空。隨著名照上人的呼聲杳渺,眾人終於失去了他的蹤跡,只道他跌入了萬丈深淵,落得身死道消的結局。

正惋惜間,天空中忽然響起天籟之音,飄揚如靈,清和人間,眾人聞之更覺此曲為人間至音,無不循聲望尋此音來處,忘記了前一刻還在好奇名照上人的去處。

就在軒轅峰百丈之外的光明頂上,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五霞閃耀,昭祥騰瑞,冉冉升了起來,儼然登仙封神、成尊成聖之境。

天府奇陣——聖蹟軒轅再度紅塵,人間再現須彌聖音!

冥府眾高手與太行三兇見天現祥瑞,五彩光芒如曦陽般塗染了遠雲,餘波漾漾,渾如聖人化境而來,無不驚歎。奇陣聖力滔天,赫然朝軒轅峰上打來。

聖威當頭,無數高手默契不言,形定訣出,寶器飛昇,瞬間寶器光芒如雲海般遮掩了軒轅峰頭,轟然迎上了聖蹟軒轅!

※※※

黃山天府。

囚室內,名峰上人乍聞須彌聖音,知是師兄名照上人開啟了天都大陣,心中激動不已,測度著此刻軒轅峰上會是怎般的情形。然而他亦擔心名照上人的安危。當初名都上人初次施展此陣,以百多年的修為尚難駕馭,而師兄弟三人的修為在伯仲之間,故以天都上人施展大陣之後的後果來看,只怕名照上人亦要凶多吉少了。

然而他並不知當初名都上人施展天府奇陣至緊要關頭時,法陣橫遭他人破壞,法陣威力驟減,導致名都上人與魔宗天絕、地煞兩堂堂主相鬥時敗下陣來,身心重創、生機難續,是以身死。

但即使他知道了緣由,卻目不能親見名照主陣,怎能不令他憂心忡忡。

軒轅峰上,無數法寶齊聚半空,化作了一條灰色巨龍,巨龍勃而昂揚一聲,飛天而起,與聖蹟軒轅轟然相撞!

光耀數里,黟山大動。

然而雷霆一瞬便很快靜了下來。名峰上人心中焦灼,五感難安,卻除了等待之外別無他事可做,慢慢消磨著耐性。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昏暝。忽囚室外傳來一陣聲響,只聽一人道:“你們下山去罷,切記不可與冥府和太行兩宗弟子糾纏,否則爭執一起,我不擔保你們的安危……”

然而卻有一個聲音道:“難道我們怕你不成!”

其聲入耳,名峰上人心中驟緊,已是認出了說話之人,正是靈犀,不禁擔憂起他們的安危來。而腦海中又浮現起另一個人的音容。

再聞另一個威嚴聲音喝道:“生機在前,豎子安敢放肆!快快下山去罷,天都一派只餘二位,望好自為之,勿辜負了名照上人的期望……”

“我師父怎樣了?”與靈犀一同被擒的靈璧急聲問到。

那威嚴聲音不諱直言:“名照上人已經仙逝了。”

已經仙逝了——

毫無情緒的一聲飄入了名峰上人的耳中,再成人間絕別,餘生不見。

“師兄……”名峰上人低喊一聲,眼中淚出,雙耳一震,再聽不到任何聲音,痴傻般靠著牆壁,一時心如死灰。

又過了一會兒,囚室外又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隨即囚室安靜了下來,冷清在圍。忽囚室門開,燭光照來,冥帝向君華在數人的陪同下走進了囚室。

名峰上人睜開了眼睛,木然望向來人。

他既知名照上人悍然引動聖蹟軒轅大陣而身死,五大仙宗會武黟山當是失敗,此刻冥帝前來,自然是為了兩人之間的約定。於是他也不無謂多言,問道:“尊駕是否放了我那小徒和師侄?”

向君華道:“你我有約,自當奉行。靈犀、靈璧二人已然下山去了。現在上人是否安心加入我冥府了?”

名峰上人道:“天都一脈窮途末路,最後還要與你換取傳人存留的生機,何其可笑……”

向君華道:“各取所需罷了。有一事尚要知會上人,冥府與太行一派曾締盟約,此次會盟之後黟山便歸太行一派所有,天都再計較與冥府之間的恩怨已屬無益……”

名峰上人冷笑一聲,道:“冥府既做下了惡事,還想置身事外嗎?滅派之仇絕難勾銷,我門下弟子不論生死必會追討。日後天都與太行一派也成仇敵,多虧了冥府為他人做嫁衣之舉,貧道真是‘感激莫名’。”

向君華苦笑一聲,道:“冥府此舉也實屬無奈。冥府動輒千人與五大仙宗相爭,損傷慘重,結果卻是利人害己,這買賣著實賠了不少。無奈我等尚有大計施行,計較不了那麼多了。待上人加入冥府以後再為我討還這筆損失。”

名峰上人心知其計於神州絕非益事,只念今後加入冥府,所做皆為禍端,實愧對天都和天下,再無面目立足。他凜然把心一橫,右手擎掌化刃劃過左肩,血光頓時逆衝而起,一下竟斬斷了自己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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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君華吃了一驚,未料他有這般堅決,身形急動,彈指在他的肩頭點了數下,為他止住血流。又見他在這般傷勢下一聲不吭,身心俱痛,孰何能忍?不禁道:“你這又是何苦?”

名峰上人顫聲道:“貧道自斷一臂以謝天下,從此再無名峰,只有罪無名。請帝君為我準備一副假面。”

“好,一切依你。”向君華道:“請無名兄先去養傷吧。”語罷,命人扶持著名峰上人到別處休養。隨後他來到天子殿,那裡有東君三思道人正在等候。

三思見他到來,恭身拜到:“啟稟帝君,東嶽之事我已與諸位堂主、尊使商議過了,就以我謝恩的名義拜訪太嶽,伺機擒拿岱宗諸位真人,再由新任冥司黑嬴率人攻上泰山,一舉定鼎乾坤。”

向君華聞言心中大暢,走到三思道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枉我為了你開罪聖離宮。哈哈哈……”

※※※

PS:[1]:語出《仙凡天錄之仙道經》。如引用錯誤,請指正,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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