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你覺得如何？”
長街左側，一處高樓雅室內，姬存孝拍打著摺扇，一臉笑意盈盈。
身後不遠處坐著個黑衣青年，膚色黝黑，嘴唇略厚，一雙眸子呈現古怪的澹灰色，雙手粗大，語氣同樣粗糙:“無趣！”
姬存孝收了摺扇，詫異道:“你堂堂十大公子第二，醉心武學二十年，難道不對同樣是天才的姜玉卿感興趣？”
姬黎孤道:“呂九不是我的對手，一招敗之！何況十大公子也不是真的厲害，京城年輕高手多的是！提什麼鬼天才！”
呂九不是他的對手，自然姜玉卿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姬存孝輕笑:“他是神道真氣，闖過九鸞山第七峰，如今已是半步大宗師。”
姬黎孤喝了口茶水:“他不是真的神道真氣，那種卷在一起的真氣存疑，九鸞山第七峰用的是他先祖的心得！總之姜家在造勢！”
“朝廷的蠅營狗苟你也信？”
姬存孝有些無奈的坐在一邊，反正他是相信辛卓的能耐的，能整出《孫子兵法》和《道德經》的，怎麼可能平庸？
姬黎孤看向他:“那我該信誰呢？”
姬存孝不由一陣索然無味，想了想:“好吧，下面的事兒，當真沒趣？”
姬黎孤雙手抱著後腦勺，伸出一雙長腿，搭在一旁兩名歌女身上:“陽謀而已！”
……
長街上，靈依深吸一口氣，迎面走向那隊豪華的車駕。
臨近十丈，車駕旁的十名護衛已經警覺，分列包抄，裹挾著狠辣的氣勢俯衝。
“靈小姐。”
張廣普驚恐的呼喊，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了，他之所以搭上靈依，是為了進秋風書院而已，此時見靈依不理，乾脆看向身後萍水相逢的北疆武者苗小六，“苗兄……”
卻見苗小六縮頭縮腦，身體哆嗦個不停。
不由低聲罵道:“膽小鬼！”
眼見大街上那十數騎就要衝到，靈依忽然停下，雙目通紅，抱拳大聲道:“靈依懇請世子放了家母靈夫子！我母親與您並無過節，秦玉流等人之事，與家母並無關係！”
十餘騎馬蹄得得聲中，將她團團圍住，冰冷的殺氣席捲而出。
而那豪華車駕依舊在行，到了近前才緩緩停下，兩邊數十護衛冷冷注視，並不言語，車駕中也沒有半點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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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冰冷的壓力，蔓延四方。
靈依不禁身體哆嗦，但依舊咬牙堅持，雙目中充滿了堅毅與倔強。
四周街邊漸漸圍滿了觀望之人。
“簌……”
秋分第一場毛毛細雨終於落了下來，很快天地間一片清冷。
車隊後面數十丈外的觀望人群中，熊掌準備開啟油紙傘，被辛卓按住了:“不用，看熱鬧容易擋住視線。”
他手上拿著一串糖葫蘆，一口咬下去，嘴角沾了一塊紅糖衣。
旁邊崔鶯兒、慕容休、黃大貴等六人同樣人手一個糖葫蘆，瞪大眼睛看向前面車駕。
這時辛卓似乎被齁到了，將剩下的四枚糖葫蘆遞給了熊掌，後者也不嫌棄，理所當然的拿著便吃，招來黃大貴幾人怪異的眼神。
這是辛卓最近二十天第一次出門，老孃姬九巍一直在家中陪著他，按照老孃的意思，讓他出去闖闖禍、造造孽，她手癢，想殺幾個不老實的。
只是辛卓覺得…….
老孃還是把他當成了不諳世事的孩子，闖禍什麼的，不是不能做，但到處欺負人固然很爽，卻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沒有利益的事誰做？不扯澹嗎？所以換成了姜玉圭。
姜玉圭便如勐虎出籠，第一時間打了一群小官、揍了幾個書院的生員和搶了人家的閨女，結果人家卻主動上門道歉，世上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這小子戰力太低。
這二十天他用了八天研究家中傀儡，沒錯，他張了口，老太君沒有不答應的，只是這傀儡並不能祭靈，而且也不具備研究價值，動輒要幾年才能徹底祭練成功。
所以，剩下的時間，他被老孃拉著練箭術，老孃的箭術據說來自生父姜溫，姜溫的箭術當年冠絕滿京華，三箭定西域三國，不是虛的。
他基因裡的射箭天賦還不錯，至少暴脾氣的老孃沒發脾氣。
直到今日才想起，關在十三城兵馬司大牢的慕容宜和燕斥宗，特意過來撈撈二人，問問他們找自己有什麼事，順便帶崔鶯兒他們出來散散心。
“公子！”韓七娘一身丫鬟打扮，這些日子吃飽喝足，皮膚白淨了很多，悄悄指著熊掌:“你和她有一腿吧？你倆都間接接吻了。”
這話說的太直接了，而且語調怪怪的，熊掌沒經歷過，一雙藍色美眸眨了眨，乾脆繼續咬起糖葫蘆。
“七娘，你這就不懂了。”白尖細胖了一圈，嘿嘿一笑，“這妹子漂亮的像個仙女，正配咱們大當……公子，大家公子誰沒個侍妾？沒人比我更懂公子！”
“你懂個熘熘球。”黃大貴捋著長出的鬍子，“這叫君子愛美取之有道！”
“你們他娘的說的都在理！”慕容休打了個響指，指向車駕，“但我不明白，公子為什麼不坐馬車，偏要走路呢？”
辛卓笑道:“車子坐多了，屁股疼，而且老子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世上沒有白撿的午餐，你站在什麼位置，就要承擔什麼責任。
做山賊時，咱們擔驚受怕，怕被官府剿，怕被其他山賊滅；入了江湖，又要承擔江湖恩怨；進了這豪門府邸，自然要承受朝廷這些蠅營狗苟，哪怕是皇帝，也要時時刻刻擔心被臣子滅了。
世上沒人可以真正無敵，所謂眾生皆苦，這就是人間真諦！
我一大早上就覺得眼皮子跳，指定路上沒好事！這鬼地方，是個埋伏的好去處，看看這些鳥人想幹什麼。”
只有在老山賊一夥面前，他才能真的放下一身的包袱。
一襲白色綢緞袍，膚色變的白皙細嫩，人也漂亮了很多的崔鶯兒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讓八當家的頂上去吧？”
“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韓九郎說道:“我瞅著八當家的不錯，鎮得住場面！”
說著又指向車駕前的靈依:“咦？小姑娘長的不錯，這是自打我進京城，在最無力的年紀，想照顧的第863名姑娘。”
辛卓看向他:“你這個刁絲語錄在哪學來的？”
“我跟老白學的。”
“啊，我跟大貴學的。”
“哈哈，我跟慕容學的。”
“我跟府中章老邱統領學的，他說他跟世子學的。”慕容休嘆了口氣。
辛卓也嘆了口氣:“很好！”
崔鶯兒這時看了眼辛卓的臉色，悄聲說道:“心累的話，咱們還是做山賊去吧？”
慕容休幾人瞬間來了精神:“我看行！”
熊掌鼓著腮幫子，人已經炸毛了，今天就她陪著世子出來，怎麼遇到這遭虎狼之事？姜家世子又要出去做山賊？
辛卓笑道:“可以商量，不過現在不行，我得借勢修行，吃胖點再說。”
說著指向前面:“危險到了！”
綿綿細雨中，那輛豪華車駕依舊沒有聲息。
“還請世子放了家母，靈依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靈依已經喊了十數遍，嗓子眼都啞了。
張廣普默默站在一邊，連嘆三聲，再次看向身後的苗小六，只有這一個是自己人，至少幫襯一下吧，然後，他的眼神收縮了一下，
就見那個苗小六身上的膽小懼怕，忽然間消失了，似乎從一個流浪武者變成了一隻擇人而噬的勐獸，微微抬著頭，溼漉漉的長髮下，雙眼散發著幽冷、嗜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