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有多優秀，滿朝文武皆知曉，全天下也都知道。
而李世民自然也知道。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李承乾所展現出來的強大，給他的兒子們帶來了多大的陰影。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
說起來，李世民對於每個孩子的培養都差不多。
可能唯獨對李承乾嚴厲了一些。
別的孩子犯錯，可能就是責罰一番就完了。
但到了李承乾這裡，一點小錯都可能要遭受一番棍棒教育。
可是李世民怎麼都沒想到，李恪竟會因為這個吃醋。
李世民看了眼李承乾，隨即搖頭苦笑道：“你說你羨慕你哥，你哥怕是不知道有多羨慕你呢。”
“你小時候，抄錯了一個字，頂多就是被我說上幾句。”
“但你問問你哥，他若抄錯一個字是什麼代價？”
李世民指著李承乾道：“告訴他，你小時候抄錯一個字，我是怎麼罰你的？”
“抄錯一字，責罰一個手板。”
“再犯則多加一倍，錯兩次四個手板，錯三次，八個手板。”
想到那段白天在御書房抄寫字帖，晚上去醫藥局敷藥的時光，李承乾也不由苦笑。
他直看著李恪道：“我被罰的最狠的一次，一日之內整整被打了三十二個手板……”
聽見這話，李恪也不由一愣。
說真的，他還真就不知道，李承乾有這般歷史。
而李世民繼續說道：“小時候，跟著你哥偷雞摸狗的事兒，你不是也幹過？”
“可你父皇責罰過你麼？”
“那一次不是把你大哥給罵的狗血淋頭，打的皮開肉綻？”
“你們可有因為這事兒捱過一次揍？”
的確，小時候只要是弟弟們犯錯，第一個被懲處的一定是李承乾。
不論為什麼，只因他是大哥，弟弟犯錯大哥就得擔著。
而聽聞這話之後，李恪也是徹底沒音了。
不過，李世民卻不想停下來。
今日既然李恪說到這了，那他也不得不說幾句了。
省的有些事情只憋在自己心底裡，讓自己不舒服。
他也想要痛快痛快，尤其是在自己兒子們的面前，好好吐露一下自己這些年受的委屈。
“你或許只聽見了你父皇對你大哥的百般稱讚。”
“卻沒看見你父皇對你大哥的百般嚴厲啊……”
其實他們小時候，李世民從來都沒有差別多待誰。
也沒有因為李承乾是長子，就對他有多好。
更沒有因為李泰李恪他們是庶子，或者次子就對他們有多麼的糟糕。
本來，李世民也以為自己能透過平衡所有人的方式，讓自己的孩子們和諧相處。
但到最後他才發現，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自己的孩子們也還是難免的走上了自己的那條老路。
畢竟不是每人都是李治那般的孩童，只要大哥給買好吃的，就心滿意足了。
李泰也好，李恪也罷，他們都想要的更多。
而且也在李承乾的影響之下，他們變得更加貪婪。
其實，這也怪李世民。
每每李承乾立了功勳，李世民總要拿著這些事情跑到後宮去炫耀一番。
而這般一炫耀，李泰會怎麼想？李恪又會怎麼想？
這些事情，李世民從來都沒想過。
李泰或許還好。
最起碼他是與李承乾一奶同胞。
只要有長孫皇后這個羈絆存在，他們倆就不會鬧到要明火執仗幹一架的地步。
頂多就是一些背地裡的陰謀算計。
而李恪則不然。
他是嬪妃所生，即便楊妃再受寵，他也始終是個庶皇子。
既然是庶皇子，那他自然要比嫡皇子差了那麼一點。
當然了，所謂差的這一點，別人都沒有在意。
李世民也一樣將他當成嫡皇子去對待去培養。
但別人不在意，不代表他自己不在意。
就像小時候小哥幾個在一起玩，李恪永遠都是最拘束最卑微的哪一個。
別人坐著，他站著，別人吃著，他看著。
即便後來，長孫皇后看出了端倪將他接到自己的身邊培養了兩年，也依舊沒有改變他卑微的心性。
說他是心理扭曲也好，說這是他的心理陰影也罷。
反正，他在小時候，心理上就已經出了問題。
而長大之後，這些問題非但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退，反而使他，更加脆弱，更加敏感，更加急躁，更加想證明自己。
到後來甚至到了，即便李世民只是無心的說一句李承乾的好，李恪都覺得自己的父親這是在罵他沒出息。
他自認為活在李承乾的陰影之下。
可他那裡知道，他所謂的陰影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而這時李承乾也不由嘆了口氣。
他道：“恪弟啊，你是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羨慕你們。”
“我羨慕青雀能整日走雞逗狗，寫寫字帖就能休息了。”
“我也羨慕你能讀讀兵書，聽聽小曲兒，一天就過去了。”
李承乾抬手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這些不是惺惺作態，而是發自肺腑的。”
聽聞這話，李恪輕笑一聲。
他道：“惺惺作態也罷，發自肺腑也罷，終究現在你是勝利者，你說什麼都行。”
“你啊，還是不信我。”
“我只能告訴你一句，我從始至終都是羨慕你們的。”
李承乾道：“包括長大之後，你們可以去封地逍遙快活，離朝廷遠遠地……”
“呵呵。”
李恪再度嗤笑出聲：“大哥，你就別在這嘲弄我了，你一個太子，用得著羨慕我們這些親王麼。”
現如今，李恪也是豁出去了。
在李世民面前，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了。
可也不等李世民動怒，一旁的李承乾就道：“我早就說過，若是你想坐這太子位，我讓給你。”
“我也讓你體驗體驗，這當太子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
李承乾仰面苦笑道：“你可以安心躲在父皇背後，不論做錯什麼，都有父皇幫你擔著。”
“可我呢？”
“我一直生活在萬眾矚目之下，哪怕做錯一點小事，都要被無限放大乃至被全民唾罵。”
“你仔細想想，你哥可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你再仔細想想，你哥挨得那些罵，與你哥做的事情到底成不成正比。”
李承乾搖頭嘆息道：“李恪啊李恪，我也是著實沒想到，你到了今天，竟然還對我有這般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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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要緊，我相信你終有一天會理解我的。”
說到這，李承乾抬頭看了眼李世民道：“你也會理解父皇的……”
“嗯……”
李恪雖然點頭，但心裡明顯還是有些不服氣。
不過，他還開口道：“這一次，我說不後悔的原因其實也在父皇這裡。”
“這一次父皇總算是正眼看我了，我也無需再活在你的陰影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