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李沄聽說蘇子喬如今被父親升為安西都護, 心中十分高興。
每年過年,各地的官員都會回長安述職。
蘇子喬去西域的時候, 西域的諸多附屬國已經被吐蕃弄得雞犬不寧, 裴行儉去了西域兩年,都沒有回長安述職。
第一年是因為初回西域,許多事情需要熟悉巡視, 第二年則是因為薛仁貴率領五萬大軍跟吐蕃交戰, 裴行儉鎮守安西四鎮,不可能在交戰之際回長安述職。
李沄當初得知蘇子喬要去西域的時候,心想即使蘇子喬到了西域, 天高地遠的,但裴行儉回長安述職的時候,蘇子喬總歸是要陪著一起回來的。
可誰知裴行儉去了西域兩年,就兩年沒回長安述職。
裴行儉沒有回來長安, 小公主喜歡的華陽夫人庫狄氏,和年輕有為的蘇將軍, 自然也不會回來。
也不知道如今青年變成了什麼模樣。
那個長相清雋的青年,在西域天天跟著糙漢子們混在一起,會不會不修邊幅?
李沄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自己都汗顏了。
如今薛仁貴率領的大軍打敗了吐蕃, 西域總算是掙得了幾年的安寧。今年過年,蘇子喬應該是可以會長安述職的吧?
李沄坐在丹陽閣雪堂靠窗的軟塌上,窗外桂花飄香,她一隻手放在案桌上, 撐著下巴。
小公主在想,上一次蘇子喬跟著英國公去討伐高麗,他是提前回來的。那時二兄李賢還帶著她到了國公府蹲點,果然就等到了提前翻牆回府的蘇子喬。
那麼今年蘇子喬從西域回來長安述職,她要不要去給青年一個驚喜呢?
在李沄的前方,永安縣主周蘭若正跪坐在案桌前,她手裡拿著畫筆,對李沄說:“哎呀,太平,你看向窗外。對對對,就是這個姿勢,別亂動啊,很快就好。”
李沄笑睨了周蘭若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在旁的槿落秋桐兩人,對視而笑。
今天永安縣主特別有閒情逸致,一大早便跑到了公主的寢宮,把公主拉了起來。
永安縣主說她昨晚做了個夢,夢到她和李沄分開了,雖然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永安縣主未雨綢繆,便跟太平公主說:“雖然永安的畫技不如閻相,但永安畫筆下的太平,定然會比閻相畫筆下的太平更動人。”
李沄眨了眨眼,笑問為什麼。
周蘭若抱著李沄,嘻嘻笑著說:“因為再也沒有人會比永安更懂太平啦!”
她可是號稱那個看到太平一根頭髮,就知道太平心中想什麼的人呢!要畫出太平的神韻,除了她就再沒有旁人了。唔……武家的小表兄算是一個,但武家小表兄天天忙著畫各種圖,畫太平當然是比不過她的。
永安縣主拿著畫筆,仔細地在畫紙上描繪。
這時上官婉兒捧著一把桂花進來,跟李沄說:“公主,薛紹小郎君說千秋閣中的金桂開得正好,便剪了幾枝送來給您。”
時值中秋,正是桂花的季節。
丹陽閣雖有桂花飄香,但都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丹陽閣中春有桃花,夏有荷花,秋有菊花,冬有梅花,唯獨沒有桂花。
李沄上次路過千秋閣的時候,看到千秋閣中種滿了桂花,便戲言道:“薛紹表兄住的千秋閣這麼多桂花,到了季節,便能剪下幾枝放在屋裡,便滿屋花香。若是饞了,便把剪下的桂花送去小廚房,讓人做桂花糕,定然也是十分美味。”
小公主不過是隨意一提,不料卻被薛紹表兄記在了心上。
今日大早起來,薛紹聞著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兒,便親自去剪了許多桂花,送到丹陽閣。
李沄的目光落在被上官婉兒捧在手中的那把桂花,“拿過來給我看看。”
上官婉兒依言走了過去。
李沄在其中挑了幾枝出來,要放在寢宮和雪堂,然後跟上官婉兒說:“剩下的你看誰要,就分給她們一些。”
上官婉兒愣住,“可、可這是薛紹小郎君送來給公主的。”
李沄彎著大眼睛,笑道:“沒事兒,我已經留下一些了,剩下的誰喜歡誰便拿一些回去。永安,你要嗎?”
周蘭若搖頭,“不要,我的寢室外面就種著一棵桂花呢。”略頓,小縣主神情十分認真地跟李沄說:“等薛紹表兄送你的幾支枯了不香了,我親自爬樹去給你折幾枝下來。”
李沄哭笑不得。
上官婉兒低頭,看著被她捧在手上的那把桂花。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
裴行儉被召回長安,華陽夫人庫狄氏自然也是跟著丈夫一起回長安。
自從得知華陽夫人要回來之後,李沄的心情每天都很好。
她在宮裡本就是無憂無慮的,如今得知華陽夫人庫狄氏將要從西域回來,便每天都是笑盈盈的模樣。
要說心情特別興奮,倒是沒有。李沄只是覺得好像這大明宮裡的人和事,變得十分順眼。
——雖然她從前也沒覺得有多礙眼。
快到中秋了,
今年夏天,雍王李賢納妃,今年初秋,在西域打仗的薛仁貴又傳來了大敗吐蕃的好消息,這算是好事成雙。
聖人李治和皇后殿下照例要在清寧宮裡舉行家宴,李沄和幾位阿兄照例會在清寧宮賞月,賞月之後便會到太掖湖去放花燈。
但對李沄來說,今年的中秋額外不一樣。
去年中秋的時候,太子妃楊玉秀還沒正式入主東宮。
雍王李賢去年中秋時,尚未定下親事呢。
今年一起過中秋的人多了兩位成員,李沄心中覺得高興,而更令人高興的,是雍王妃房氏嫁給雍王才三個月,就已經有喜了。
李顯帶著幾個弟弟到丹陽閣找李沄,“阿妹,中秋的時候兩位阿嫂都會到清寧宮,家宴過後會一起到太掖湖放花燈,你說我們要不要做兩個花燈給阿嫂們?”
每年中秋節放花燈,成了大明宮中的習慣。
李沄看向三兄,“今年三兄又要和攸暨表兄一起做花燈嗎?”
昔日到長安時尚不滿七歲的小男童,這幾年已經脫胎換骨。穿著一身錦袍的小周國公武攸暨面上帶著笑容,跟李沄說道:“不只是我和三表兄做,四表兄和薛紹也說要親手做一個花燈。”
李沄恍然,目光落在了四兄李旦和薛紹身上。
李旦笑著跟阿妹說道:“今年的中秋多了兩位阿嫂,我們想著是不是多做兩個。”
眉目如畫的薛紹郎君附和著李旦的話,點頭說道:“而且我聽阿孃說,二表嫂腹中有小寶寶,我們要為他做一個花燈放著嗎?”
李沄笑了起來,“這個隨你們啊。反正做了花燈,中秋用不著的話,還有年後的上元節呢。”
李顯想了想,也是這個理。
就沒再糾結,正想拽著幾個弟弟離開丹陽閣。
誰知卻被小公主叫住了。
“三兄,等等!”
李顯腳步一頓,回頭,一臉警惕地看向李沄。
過往的慘痛經驗告訴李顯,阿妹要喊他等等的時候,總是沒好事發生。
然而這次卻不一樣,只見小公主那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笑著跟李顯說道:“上次我翻庫房的冊子時,忽然看到了從前三兄送給我的夜光杯。說起夜光杯,三兄都送過我許多。前些日子子喬也讓人從西域帶了一套夜光杯給我。唔……要不,我把三兄的一套夜光杯還給你?”
李顯受寵若驚,生怕阿妹這一刻把東西還給他,下一刻就要敲一記更狠的竹槓。
殷王李旦拽著三兄的衣袖,小聲安慰他,“三兄別怕,百草園的番薯長得好,華陽夫人又要從西域回來了,阿妹心情好,就看什麼都順眼,看你也十分順眼。她既然主動還你夜光杯,就不會再敲你竹槓的。”
可是已經習慣了被阿妹敲竹槓的三兄無法放心,他瞪了李旦一眼,“說得倒是容易,換你天天被阿妹敲竹槓試試啊!”
怎麼能放心?
放心得太早,說不定會有更大的驚嚇等著他。
李顯也不想要自己多年前被阿妹搜刮走的夜光杯了,拽著幾個弟弟就要跑。
薛紹小郎君被三表兄拽著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一般,又跑了回來。
李沄眨巴著眼睛,望著薛紹表兄。
薛紹迎著李沄的視線,面上露出一個笑容。
如今的薛紹小郎君,已經從一個羞澀靦腆的背書達人,變成了一個自信斯文的背書達人。只見他站定在離李沄兩步遠的地方,一襲天青色常服的小郎君身姿筆直,一雙桃花眼含著笑意看向李沄,溫聲問道:“太平,前些天送去給你的桂花,枯了嗎?要是枯了,我再剪一些送去給你。”
李沄臉上帶著甜笑,“還沒枯呢。表兄送來的桂花,太平留了幾枝,剩下的分給了槿落和婉兒她們,她們都說在屋裡放了桂花,頓時滿室芳香,令人心曠神怡。”
薛紹笑問:“沒做桂花糕點麼?”
李沄搖頭。
薛紹還要問李沄一些話,誰知李顯見薛紹半天沒跟上來,回頭,喊道:“薛紹,做什麼呢?趕緊回承乾殿做花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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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紹:“……”
薛紹小郎君只好跟李沄揮手告別,匆匆離去。
李沄看著幾位兄長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二兄李賢納妃了,李顯這兩年身體就跟抽條似的,長高了不少。過去清越的少年音,如今開始變得低沉,上次李沄在清寧宮陪母親的時候,已經聽父親和母親說等明年的時候,就為李顯建府的,父親連地方都選好了,為李顯建府的地方離二兄李賢的雍王府,就隔了一條街而已。
父親說那樣比較方便兄弟之間串門往來。
李沄琢磨著三兄要建府,他的府邸該不會又要讓武家的小表兄來設計吧?
想起百草園裡樓臺亭閣的設計,小公主就是好氣又好笑。
不過少年武攸暨做事極有分寸,雖然百草園裡的有部分地方是按照她的喜好設計的,但總體是考慮了三兄的喜好而設計的。
小心機耍得不著痕跡,也不知道攸暨表兄日後,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張九齡,《感遇·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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