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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蘭若和武攸暨在公主府待到了傍晚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 薛紹忽然喊住了周蘭若,“永安。”
周蘭若回頭。
薛紹:“你出宮也有好些日子了, 如今臨川姨母也不在長安, 你什麼時候入宮?”
周蘭若微滯。
她也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可以入宮,可是她想到如今已經到了昭陵的周季童,就覺得入宮的事情, 她想都不敢想。
上元節的夜市, 如果不是周季童疏忽職守,或許薛紹也不會遭此橫禍。
周蘭若不由得問薛紹:“紹表兄,你心中可怨恨我的四兄?”
薛紹竟然神情認真地考慮起來。
周蘭若神色忐忑, 雖然薛紹怨恨周季童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卻不希望四兄被人怨恨。
武攸暨笑了起來,溫聲安撫,“永安, 薛紹在逗你玩呢。他要是心中怨恨你四兄,豈不是連你也要一起怨恨?可你送了拜帖來, 城陽長公主和薛紹對你都十分歡迎。他若是心有怨恨,方才就不會與你聊天了。”
薛紹瞥了武攸暨一眼,隨即笑著與周蘭若說道:“就是這個道理,我不是與你說了麼?我這是因禍得福, 永安不必放在心上。”
周蘭若看向薛紹,少年的眼睛明亮而坦蕩,她一怔,隨即也綻放一個笑顏。
“過兩天, 緒表兄也該要回崇賢館上課了,攸暨表兄自然也是要去的。到時候公主府中無人陪你,永安過來讀書給你聽,可好?”
薛紹笑著應了下來。
武攸暨和周蘭若兩人一同離開了公主府,離開的時候武攸暨還跟周蘭若說,薛紹的院子要修繕,他大概也要時不時過來看看。他過來公主府的時候,也帶上週蘭若一起過來。
周蘭若欣然說好。
果然,自從那次之後,武攸暨和周蘭若就時不時地到公主府去,除了看薛紹之餘,也幫著薛緒修繕院子,有時也扶著薛紹一起過去,幾個小家夥沒事就往薛緒的院子跑,幾個人聚在一起討論庭院要種什麼花,修不修水池,要養多少尾風水魚,樑上要雕什麼花,嘰嘰喳喳的,給城陽長公主的公主府增添了不少生氣。
相比起薛紹在公主府的生活,李沄在宮裡的生活就乏味得多。
自從上元節夜市的事情之後,小公主被勒令不許出宮。
李沄心裡覺得委屈極了,可委屈也沒有用,從前百試百靈的撒嬌大法也沒有用,她只好消停了。不能出宮去看薛紹,也不能出宮去遛彎,甚至連周王李顯的百草園和雍王府也不能去,能陪她說笑解悶的永安縣主周蘭若也不在,李沄的心思一下子轉移到了宮裡。
小公主開始三天兩頭就往東宮跑,也開始事無巨細地問宮裡的事情。只是宮裡有皇后殿下武則天坐鎮,東宮也有太子妃楊玉秀打理得井井有條,小公主問來問去,也沒問出什麼事情能讓她幫忙著操心,難免氣餒。
氣餒之餘,小公主只好把精力放在了琴技和跳舞上,閒來無事就帶著驚鴻去跳舞。
春天到了,驚鴻又到了每天跑去太掖湖找野鴨幹架嚎叫的時候。
小公主似乎覺得那樣很好玩,每天都抱著驚鴻去太掖湖。
皇后殿下去找聖人,“整整半個月了,太平每天不等天亮就抱著驚鴻去太掖湖邊,驚鴻的叫聲也太過洪亮了。”
李治問皇后殿下:“宮中之人因此而埋怨?”
武則天莞爾,“那倒沒有。”
小公主養的鸚鵡即便吵鬧了些,又有誰敢埋怨?皇后殿下每天被抱著驚鴻路過的小公主吵醒,都沒說什麼,後宮之中,莫非還有誰比皇后殿下更尊貴嗎?
李治聞言,非常淡然,“那就隨她天天抱著驚鴻去太掖湖好了,如今她不能出宮玩,永安也不在宮裡陪她,你總得讓她有點事情做吧?”
武則天:“……”
皇后殿下沒忍住,笑問聖人:“太平有些時日沒到長生殿了吧?”
李治默然。
自從上次跟小女兒在太掖湖邊跟女兒不歡而散之後,女兒就沒有來過長生殿。
李治即便是想鬆口,說過些時日就讓小公主出宮,也得要她到長生殿哄哄父親啊?
總不能每次她把父親氣得跳腳,卻還不聞不問罷?
聖人輕咳了一聲,走到案桌前,鋪紙。
武則天見狀,便走到一旁為他磨墨。
李治:“太平這孩子,從小就被你寵壞了,你看她如今都成什麼樣子了!”
武則天只是低頭磨墨,並不說話。
說起來,太平從小有什麼不好?雖然調皮了些,對父母向來都十分貼心。先前也不知是誰,還特別准許女兒裝扮成小郎君的模樣,隨她三天兩頭便出宮溜達。如今女兒將心玩野了,卻要怪到她的頭上了。
皇后殿下心中暗自嘆息,聖人未免也太不可理喻了。
還不等皇后殿下嘆息完,李治又說:“我看她最近一個人待在宮裡太悶了,永安出宮也有些時日了,什麼時候入宮?”
武則天一愣,隨即笑道:“不清楚。”
李治眉頭微蹙,“臨川長公主和駙馬都尉都不在長安,季童也被罰去為先帝守陵了,永安一個人待在公主府能待出什麼名堂?”
武則天笑道:“小娘子的心思,聖人又怎會清楚?前些天太平可是來跟妾說了,您不許她出宮去看薛紹,她就只好讓永安出宮了。說是永安出宮之後,便能常去城陽長公主的府上看望薛紹,還能替她讀書給薛紹聽呢。”
李治:“還是讓永安別聽太平的,你派人去把永安接近宮裡來,我怕太平在宮裡會悶出病來……”
武則天忍俊不禁,這頭還說女兒被寵壞了,話還沒說完呢,就要繼續寵寵寵。
也罷,上元節的事情之後,她雖然對永安橫看豎看,心裡都不太舒坦。
但永安縣主跟太平公主,確實是從小就是毫無隔閡的小玩伴。
只要李沄心中沒有不高興,她自然也是願意讓永安縣主繼續入宮來陪伴女兒的。
***
李沄在丹陽閣沒事做,跑去找太子妃楊玉秀。
如今春暖花開,東宮梅林中的臘梅開完了,還有春梅。
李沄和太子妃楊玉秀在梅林的院子裡煮茶賞花,今年百草園的新茶還沒開始採,李沄和楊玉秀用的是去年的茶餅。
楊玉秀看著小公主跪坐在案桌前方,煮茶分茶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十分賞心悅目。
李沄為楊玉秀前方的空杯子注入茶湯,茶湯的表面是一朵梅花的形狀。
“阿嫂,請。”
楊玉秀面露微笑,端起了那杯熱茶抿了一口,笑道:“太平的煮茶分茶之術是越來越好了,上次我的阿妹進宮的時候,便跟我說,如今鬥茶之風逐漸興起,在東市的許多商鋪裡,都有著精美的茶具整套出售呢。”
從去年的冬天開始,茶道就開始盛行。
周王李顯即便是個地地道道的紈絝頑主,可在有些方面也是有長材的,譬如說這種吃喝玩樂之事。
鬥茶的風氣,如今不僅僅是在長安的貴女圈中盛行,在皇室宗親的圈子裡也開始流行,只是與多待在後宅的貴女們相比,小郎君們能消遣的事情也太多了,斗酒鬥雞鬥蛐蛐……能叫得上名字的,那些小郎君都能鬥上一斗,才令人覺得茶道最受貴女們的歡迎。
李沄抿著嘴笑,悄悄跟楊玉秀說道:“阿嫂,太平知道三兄在東市有個鋪面哦。”
楊玉秀差點沒將喊在嘴裡的茶水噴了出去。
太子妃那雙美眸微嗔地橫了李沄一眼,“太平,話不可亂說。”
李沄卻嘻嘻笑,“有什麼不可亂說,我知道阿嫂會保守秘密的。”
楊玉秀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李沄的鼻尖,“你要是心中有秘密,那一定不要告訴旁人。能告訴旁人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李沄皺了皺鼻翼,語氣有些俏皮,“如果誰都不能說,放在心裡豈不是要憋死?”
楊玉秀啼笑皆非。
但太子妃不想和李沄說太多這些事情,在她看來,太平公主活潑可愛,越是長大,便越覺得她心思靈敏剔透,有些事情,大概也不必她來提點。
前幾天太子妃的阿妹楊二孃進宮了,說是掛念阿姐,特別入宮來看她,還跟楊玉秀說了許多宮外的事情。
在楊二孃的心中,覺得近日能令她關注的事情,不外乎兩件。
其一是三月初要舉行的皇后親蠶大典,其二是朝中新貴蘇子喬和吏部侍郎的小女兒韋氏的親事。
皇后大典是由宮中親自操辦,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就是蘇子喬的親事,此時說來邪門,因為韋氏得了急病,估摸蘇子喬的親事又要有一些波折了。
李沄聽得目瞪口呆,“韋家的小姐姐怎麼得了急病?”
子喬未免太倒黴了吧?
安西大都護年前就已經回長安述職了,這一述職,都快兩個月過去了,還沒啟程回西域。原因就是他趕著在述職的時候將終身大事給辦了,李沄也覺得蘇子喬早就到了該要成家立業的時候,雖然她不認為他必須要成家立業,可古人注重傳承,蘇子喬總是要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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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蘇子喬上一次討伐高麗回來之後,小公主偶爾還讓他當自己的護衛出宮溜達。而這次蘇子喬從西域回來,李沄則從來沒有主動打擾蘇子喬。
她關心蘇子喬,可也明白總有不同的人會在自己的生命裡來了又走。
蘇子喬如今是安西大都護,他們以後或許還會有交集的,但不是現在。
現在的她是被父親關在大明宮中的公主,而蘇子喬卻正是壯志凌雲的年紀。
李治之所以讓蘇子喬在長安待了這麼多時日,也是為了青年成家立業之後,便能安心為大唐守護一方安寧。
前幾天雍王李賢進宮的時候,還在跟阿妹說子喬最近忙著婚事,都沒空跟他一起到芙蓉樓喝酒了。
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韋氏就得了急病?
李沄覺得或許是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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