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樊一凡就開始省吃儉用，白天工作，晚上兼職，拼命奮鬥。
可是那樣艱辛的生活持續了幾年，家裡的情況卻也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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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還是會找各種藉口問他要錢，雖然他明知道樊一凡賺得並不多。
不過，樊一凡沒有太過在意。他要錢，可能真的是要先還掉一些逼得太急的債吧。
因為樊一凡經常在加班到很累的時候，接到陌生人的電話：“喂，你是樊某某的兒子嗎？你爸上次找我借的錢一直沒還，他說他沒錢，要我們直接來你公司找你！”
那時候，樊一凡也曾有過懷疑，父親怎麼還在找別人借錢？自己不是給過他生活費了嗎？
不過父親每次都說借錢是為了還掉一些逼得太緊的舊賬，樊一凡也就自然而然的相信了。
家裡的情況已經這麼糟了，他不會那麼不懂事還在外面亂搞的。
雖然樊一凡也經常發現他把頭髮做得油光發亮器宇軒昂的，但樊一凡相信他只是天生在乎自己的形象而已。
而且，他都這個年紀了，做兒子的也沒讓他享過什麼福，偶爾去做個頭髮，打打小牌什麼的也都是無可厚非的吧。
只要他過得開心一點，錢，自己慢慢賺唄。
而現在，樊一凡突然開始顫抖起來，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打心底裡害怕，樊一凡顫顫巍巍地問道：“爸……你老實告訴我，你養老金的事辦好了嗎？你要是辦好了，把證拿出來給我看看！”
老父親聽他這麼一說，抽著煙不再看樊一凡。
“爸，你不會……那些錢呢？”樊一凡痛苦的問道。
父親沉默了一會，突然抬起頭罵道：“錢錢錢，就知道錢，我這麼大一個人，外面那麼多人情南北，不要用錢的啊？”
樊一凡緊張地說道：“爸，這不是錢的事啊，是你下半輩子的倚靠啊！這麼多年，我跟媽媽辛辛苦苦的供你吃穿，替你還賬，我們從來沒有計較過你啊！”
聽樊一凡這麼一說，父親開始惱羞成怒起來：“老子要你來還賬啊？老子借得到就是本事！老子活了一輩子，還怕你計較嗎？你人都是老子生出來的，老子用你一點錢怎麼啦？你要問是不是，好，老子就告訴你，那些錢老子早就用光啦！”
兩行清淚從樊一凡的眼角緩緩地流了下來。
那一刻，樊一凡驚呆了，怎麼可能？
從小到大，自己奉若神明的父親，自己如此尊敬的父親，即使把這個家搞得一塌湖塗也寧願相信那不是他的錯的那個父親，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
難道，自己之前的辛苦和付出都只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而已嗎？
自己那麼相信他，那麼辛辛苦苦地想要撐起這個家，難道，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嗎？
他嘶啞著問父親道：“爸，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父親咆孝道：“老子怎麼對你啦，老子生得你出，你就要聽老子的話！老子要你怎麼樣你就得怎麼樣！”
樊一凡努力控制著自己，繼續說道：“爸，你騙我的對不對？那些錢，你是拿去還債了對不對？沒關係，把以前的債還了，後面的債我們一起慢慢想辦法，只要我們一起努力，一切會好起來的……”
父親毫不留情的說道：“老子會去還債？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沒用啊，整天想著還債？老子用都少了還去還債？你跟你娘一個德性，老子沒有錢用就是被你們倆害的！”
樊一凡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喃喃地說道：“爸，你為什麼會這樣？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父親跳起來咆孝道：“老子傷害你啊？你是老子的崽，老子殺你都不犯法！你這個沒卵用的逼崽子！工作沒有了，錢也賺不到了，給老子滾！老子跟你斷絕父子關系！你給老子死出去！”
樊一凡的世界，崩塌了。
人生最可怕的事，不是失敗，而是一直支撐著自己活下去的那份信念，突然崩塌。
信念在，再苦都不是苦。
信念塌了，就真的一切都塌了。
淚眼朦朧的樊一凡沒有了任何知覺，在父親的暴怒聲中，他跪了下來，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就闖了出去。
剛一出門，卻撞到了站在門口，同樣淚眼婆娑的朵朵。
朵朵特意來看他，剛剛的一切，顯然都聽見了。
他失神地望了朵朵一眼，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樓。
等朵朵反應過來追下樓，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蹤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那樣漫無目的地跑著，跑著。
外面下起了暴雨，可是他已經沒了知覺。
不知不覺中，他跑到了河邊，橋下。
累了，跑不動了。
他躲在橋底，看著混濁的流水，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竟然毫無意義。這麼多年來的堅持，這麼多年來獨自承擔的這一切，原來是那麼的一文不值。
他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他要把這些年壓在心底的一切，通通都哭出來。
暴雨，帶著天雷，似乎也在怒斥命運的不公。
這時，旁邊一根釣竿動了動，一個老人就坐在那釣魚，樊一凡居然沒有發現。
垂釣老人拉了拉釣竿，彷佛在自言自語的說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哦，認真你就輸了哦！”
樊一凡淚眼婆娑的看著釣者，自言自語道：“世界這麼混濁，輸不輸又有什麼不同呢？”
“當然不同啦！世人皆濁，就該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就要哺其糟而歠其醨。改一改你的性子，跟大家一起隨波逐流去吧。”
“隨波逐流麼？”樊一凡茫然地看著滔滔流去的江水，搖了搖頭，“我做不到。”
“做不到？那你已經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是啊，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即使活著，也只會讓你更痛苦的啦。”
“是啊，活著也只是一種痛苦，何必呢？”
樊一凡慢慢地站了起來，麻木地，一步一步走向河中央。
河水快要淹沒脖子的時候，空中突然傳來一陣聲音。
“盤古初分，道化三清，九天玄女，賜我神通。淨！”
雲層中一陣金黃色的龍捲風穿了下來，將樊一凡包裹著，卷了上去。
“一凡哥哥，一凡哥哥，快醒醒啊！”朵朵緊張地拍著樊一凡的臉。林媚兒雙手結九色蓮花印，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躺著地上的樊一凡緩緩睜開了眼睛，失神地看了看朵朵，又看了看媚兒，眼角兀自留著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