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漠。
契丹王庭。
汗帳外，守軍靜默而立，垂首不語，不敢輕舉妄動。
汗帳內，盛放馬奶酒的酒杯，七零八落散落滿地。
好幾個陷進地毯中，分明有人故意為之。
慕容秀身穿戎裝，恭恭敬敬站在帥帳左側，低頭不語，不知在想什麼。
不久前，信使從前線傳回噩耗，莫沃爾帶領的狼騎，遭遇三支唐軍奇襲，加上前幾日夜襲唐軍，所部幾乎傷亡殆盡。
耶律堯聞訊，在汗帳內大發雷霆，送信的信使被他持刀宰殺。
一名端茶送酒的女眷，也被耶律堯砍殺。
此時，汗帳內血腥味瀰漫，氣氛冷肅森寒。
誰敢招惹耶律堯，簡直在自尋死路。
耶律堯斜躺在軟榻上，手裡攥著皺巴巴的書信，刀削的面孔冷若冰霜，像塊被冰封的石像，卻佈滿濃濃的殺氣。
不過十日，前線狼騎損耗七萬多。
七萬啊！
佔狼騎兩成！
戰局變化之快，與他預料的截然相反。
現在，兩支狼騎一支遭遇唐軍夜襲，幾乎盡滅，零零散散不足萬餘人。另一支建制完整，不過受到莫沃爾部影響，狼騎氣勢低沉，鬥志渙散。
唐軍駐守在幽州附近，沒有越過平盧向松漠靠攏，南方的狼騎已經損失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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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唐軍徐徐向松漠轉移，王庭處境兇險啊！
那時，還不知道有多少狼騎戰死。
噩耗傳回王庭，耶律部的兵勇，百姓，一個個惶惶不安，生怕唐軍殺進王庭。
好幾名裨將斗膽前來問計，被他臭罵逐出汗帳。
現在王庭內氣氛詭異，人心不穩。
甚至，有人詭異散播謠言，降唐不殺，頑固抵抗者死。
戰場落敗，王庭動盪，唐軍虎視眈眈，種種不利，對契丹造成非常大的衝擊。
嘭！
汗帳內靜可羅雀時，耶律堯猛然坐起來，鐵拳擊打在案臺，從軟墊起身走向掛著地圖的屏風前，負手而立，凝神注視。
良久，出聲詢問道：“慕容秀，若派遣一支精兵，繞過平盧，幽州，殺進河東道，直逼大唐都畿道，可能性有多高？”
聞聲，慕容秀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的確不知如何回答。
實話實說吧，耶律堯未必聽得進去，信使的遭遇便是前車之鑑。
若不回答，不知耶律堯如何處置他。
一時，不禁陷入沉沒中。。。
良久，耶律堯發覺慕容秀沒有說話，轉身瞥了眼對方，語聲稍稍溫和：“此處沒有他人，但說無妨。”
信使既知前線戰敗，抵達王庭時，大張旗鼓宣傳，導致王庭內眾人皆知前線戰事不利。
這等蠢貨，不該殺麼?
那女眷恰好看到他斬殺信使，要怪，只怪她來的不是時候。
此時，僅有他們君臣，耶律堯想聽聽慕容秀對局勢的看法。
慕容秀思索少時，斗膽詢問道：“王上，關內道，河東道，何處距離長安更近？京畿道，都畿道，何處對大唐更重要？”
耶律堯沒有回答，示意慕容秀繼續說。
“夏季時，突厥將領，王爺，率軍南征，企圖迅雷不及掩耳佔領關內道，殺進長安，其結果...”慕容秀沒有說出結果，繼續道：“河東道，遠離長安，洛陽，對大唐而言遠不如長安重要。最關鍵派遣精騎前往河東道，必然招來更多的唐軍報復，也許狼騎剛剛奪取馬邑，唐軍便從四面八方殺向王庭。”
慕容秀態度謹慎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隨著兩軍對峙，近來王庭內人心惶惶，各部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今日前線傳回噩耗，王庭內人心惶惶，若訊息擴散出去，整個契丹都將處在驚慌中。
若非耶律堯在契丹極富威望，目前，契丹已經分崩離析了。
可是，若前線不能大捷，不能驅逐唐軍，單憑耶律堯的威望，不可能長期籠絡人心。
屆時，契丹仍然戰敗。
他懷疑，即使耶律堯斬殺建議降唐的部落首領，那時，仍然會有首領為族人的安危降唐。
耶律堯聞聲，面容抑鬱之色越發濃郁，緊攥的拳頭嘎吱作響，嘀咕道：“莫非沒有更好的辦法麼？”
“汗王，大唐關閉了邊境貿易場所，已經沒有商人前來松漠。”慕容秀不知該如何回答耶律堯的話，乾脆向他彙報自己剛剛得到的訊息。
“大唐禁止與契丹貿易，對嗎？”耶律堯詢問，面容有點冷酷。
慕容秀默默頷首，生怕汗王突然發飆。
果不其然，耶律堯得知大唐不再與契丹貿易，突然高喝道：“楊鉞這挨千刀的，分明要餓死，凍死部落的百姓。”
大軍征戰，消耗不少糧食，契丹沒有足夠的糧食，冬日裡，百姓的生活怕不好過。
即使宰殺牛羊熬過漫漫寒冬，來年怎麼辦？
沒有足夠的糧食，三軍兵勇糧餉都成問題。
甚至，不可能熬過漫漫寒冬。
耶律堯沉沒良久，好像在思考什麼，猛然仰頭道：“慕容秀，能不能派快馬追上耶律慶，令其建議安東尼向部落提供糧食。”
茫茫四野，只有遠在千里外的薩珊，好像勉強能夠幫助部落。
即使路途遙遠，即使希望渺茫，有糧食總比沒有糧食強得多。
“汗王，此事不好辦，大王子前往薩珊，沿途多次遭遇唐軍小股騎兵，不少金銀珠寶被搶奪，使團也被唐騎衝散，斬殺。據可靠消息稱，大王子改變固有的路線，向北而去，繞道前往薩珊。”慕容秀彙報，他前來汗帳，便是向耶律堯彙報此事。
聞聲，耶律堯失魂落魄的走向汗位，神情無精打采，在大唐這個龐然大物面前，不管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蒼白。
耶律慶的蹤跡洩露，大唐必然警惕，況且耶律慶折道，這一來一去多花費近月時間，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薩珊的援軍未到，契丹已經滅亡了。
耶律堯痛心疾首，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自己慘被拋棄了的感覺。
帥帳內靜可羅雀，慕容秀前行兩三步，眸光謹慎的看向耶律堯，小心翼翼的說：“汗王，有句話，末將不知當講不當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