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者吃力的攙扶之下,李泰終於坐了起來。在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個錦盒,雖然不大,但卻處處透露著精緻。
李泰看著這個盒子,臉上滿是笑容,只見他伸手揭開了盒子上的蓋子,一個肉眼可見的寒氣從中冒了出來。然而,在看清了盒裡頭裝著的東西的時候,李泰的笑容凝固了。
李泰並沒有馬上說話,而他不開口,周圍的所有人都不敢貿然出聲,一時之間氣氛變得似乎有些怪異。
正跪在李泰面前的僕人的感受最為強烈,畢竟這盒東西就是他拿進來的,原本他還滿臉歡喜地等著賞賜呢,可現在……他一抬頭,結果便看到了李泰臉上這奇怪的表情。
這究竟是怎麼了?
他不明白,明明這裡頭可是裝著魏王一直唸叨著的物事,在看到此物終於送到自己手上的時候,難道不應該高興麼,怎麼這位殿下的反應有些反常啊?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切,讓這個原本滿心歡喜的僕從感覺自己如同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一樣難受。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大王,這……覺得如何?”
這一問,就如同在一地的油上扔了一個火把。
“好殺才!”一直隱忍不發的李泰終於暴怒,直接一把將手上的盒子摔到了僕從的面前,裡頭的東西撒了一地。
眼看殿下如此暴怒,在場的所有人除了老總管以外全都被駭得跪在了地上,將頭緊緊地貼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絲毫。
而這個僕人卻沒有像旁人那般,因為一來,他本就是跪著的,二來他被主上的暴怒嚇懵了,在呆了約莫一個彈指的功夫之後只能下意識地朝地上一看。放眼望去,滿地都是半融不融的冰渣碎屑,而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這……這……”僕人被嚇傻了,本來這盒子是他負責接收的,按照舊例來說他應當在送進來前先自行開啟驗貨,等到確認無誤以後才能將此物送到魏王的手上。
可是此人立功心切,再加上這些人一直以來都很穩健,從未出過甚的差錯,於是他便直接省去了屬於他的一關,直接將這盒子捧了進來。
哪裡會想到,就是這一手出了岔子。
想到眼前這位殿下的脾氣,僕人覺得自己的眼前都開始發黑了。他只覺得,自己活了這近三十年,居然會在今天忘記了自己從出生以來一點一點學會的動作行止。
別說這些了,僕人目前只能確定一件事,那便是他活不成了。
果然,魏王李泰居然被氣得在沒有任何人的攙扶之下自己從軟榻上站了起來!
“我荔枝呢?!”
整個寬闊的庭院中迴盪著李泰暴怒的聲音。
“那麼大個的荔枝呢?我……孤一直心心念念的荔枝呢?!”
“小人該死,大王息怒啊!”終於在這一刻,僕人覺得自己似乎又想起來該怎麼動了,只見他只見將頭不要命似的往地上鋪設著的磚塊上可去,而頭上立馬變得青紫一片。
“大王這……”他磕著磕著,終於想到了一條似乎說得過去的解釋,“畢竟天時有常序,自古便是春耕、夏耘、秋斂、冬藏——如今才開不過剛剛開耕,即便南境甚少冰雪之愁,也不能違背天時啊!”
話是這麼個話,理也是這麼個理,但很多時候,人在氣頭上時候可是很難聽得進任何辯解的。
“你這廝……”李泰的聲音忽然放緩了許多,“莫不是還反倒怪起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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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敢啊,小人冤枉啊!”這僕人直接被駭得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一旁的老管家看不下去,終於忍不住勸了句:“這荔枝,的確不是眼下這可時節能見到的,況且為了保鮮,一眾‘小字’又是冰鎮又是快馬、飛鷹的……所耗實在是太大了。”
李泰聽了以後把臉一抹,再出聲時已然帶上了哭腔:“阿翁也覺得青雀錯了麼?”
老管家看了實在心疼,連忙開口解釋道:“此事總是有些不妥,聖人體諒自不會多言,而那些個外臣的話也不足為慮,只是此事若傳到了東宮……”
“又是他!又是他!!”李泰覺得自己似乎只要聽到那人的名號便會無比惱怒,他氣夯夯地往軟塌上一躺,索性將眼睛一閉,甚麼都不管了。
“孤太難了……”
看著青雀這個樣子,老管家終於松了一口氣,開始親自動手為這孩子斟了一杯酒。
真是苦啊……居然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無法達成。
老管家自己也是老淚縱橫,同時狠狠地瞪了地上那人一眼。
真是個殺才,無端端地做甚麼要在青雀面前提這荔枝!
就在這時,李泰忽然睜開了眼睛,扭頭看了一眼跪拜在他左手旁的一名衛士。
“哎!”李泰隨手抓起了一塊糕點朝那衛士扔了過去,不偏不倚地在到了他伏低的後腦上。
“大王有何吩咐?”即便戴著兜鍪,可被砸到了的衛士依舊怕得不行,連忙回應道。
李泰沒有說話,只是朝他揮了揮手。
衛士登時會意,連忙膝行著來到了李泰旁邊。
“大王!”衛士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笑容。
這一回,李泰倒是沒有沉默。只見他抬手指向了那傳遞盒子的僕從,淡淡說了句:“刀。”
於是乎,便隨著“當”的一聲脆響,一柄鋒利的刀出現在了那僕從的面前。
“你且自去罷,莫要在這亂轉,真是叫孤傷神又傷眼。”李泰這般吩咐道。
很明顯,這話一出,這人的命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的了,然而他在聽到了之後,臉上居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多謝大王!”僕從簡直如同欣喜若狂一般磕起了頭來。
“行了行了,”老管家在一旁訓斥道,“大王仁慈,免了你的苦頭,你不快些遵從吩咐,只是在這裡擾亂大王的心神做甚麼?”
對於這些事情,李泰是無論如何都沒心情去管了。
眼下的他,滿腦子都只在翻來覆去地迴盪著一個問題:
那廢物在做甚麼?
其實不只是他,有一個人也同樣有著這樣的疑惑。當然了,在這人的心裡,這位可不是一個廢物。
下了馬車之後的長孫無忌看了一眼東宮的大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戴。
“煩勞通報一聲,老臣長孫無忌拜見太子殿下。”
在門外等待的時候,長孫無忌忽然回收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塵,結果無意中發現了自己的衣服上多了一道褶皺。他想將其撫平,卻難以如願。
“難啊……”長孫無忌發出了這樣的一聲感慨,卻不知是在說他自己,還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