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射擊總共持續了一刻鍾,陣地上瀰漫著一片濃濃的煙霧和硝煙味兒。
但這會兒沒人嫌棄煙大味兒弄……除了陳景恪,他提前找了塊溼布捂在嘴上。
射擊結束,各位將領臉上已經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他們一直在數這些火銃兵的設計頻率,平均約一分鐘兩次。
這個頻率到也不算高,弓箭手的射擊頻率可以數倍於此。
但真這麼幹了,這個弓箭手的手臂非傷既殘。
而且神機營明顯也察覺到了頻率問題,採用了三段式射擊,也就是每分鐘六發。
這個頻率已經很驚人了。
就算火銃的威力不如弓箭手,那就憑藉著這些優勢,也註定會將弓箭手淘汰。
弓兵竟然有被淘汰的一天?
一想到這種未來,他們就覺得不可思議,然後就是更大的興奮。
因為淘汰弓兵的是大唐的軍隊,這還不夠興奮嗎。
之後李世民帶領一眾文武大臣來到城牆下,欣賞火銃的威力。
眾人就發現,那些充當假人的木頭被打的千瘡百孔,上面套著的盔甲也被打的和馬蜂窩一般。
百步距離竟然能穿甲?看到這個威力,所有人都知道,弓兵即將進入歷史。
縱使不會被一次性淘汰,也將會淪為輔助兵種。
火銃火炮才是戰爭的未來。
然後眾人再次看向陳景恪,傳說中的陳氏家族到底強大到了何種程度?
為何如此強大的家族從未在中原露過面,或者說他們為什麼就沒有入主中原的想法?
但凡他們家族動了這方面的心思,還有大唐什麼事兒。
可是他們非但沒有這麼做,還無償的把所有的東西都送給了大唐。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難道他們家族都是聖人不成?
只是這種想法眾人只敢藏在心裡,可不敢表露出來。
同時眾人也更加明確了一個認知,陳景恪惹不得。
從感情上來說,皇后會護著他。
從利益上來說,皇帝更要護著他。
惹了他幾乎就等於是得罪了帝后兩口子——不,比得罪帝后還麻煩。
因為皇帝皇后要面子,陳景恪可以拉下臉去做很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傳說中谷道破裂而亡的王修齊,雖然沒有證據,可傳聞直指陳景恪。
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惹了禍還有人護著,這種人誰敢得罪?
哪天他真的把這一招用在自己身上,那真是講理的地方都沒有。
啥?讓帝后伸張正義?
想多了。
陳景恪還不知道,他已經被人打上了最不能惹的人的標籤。
此時他正和李承乾顯擺:“我這個發明咋樣?厲害不。”
李承乾用眼睛餘光看了一下,見沒人注意他們,就故作不屑的道:“這又不是你發明的,得瑟個什麼。”
陳景恪爭辯道:“那你就說這是不是我拿出來的吧。”
李承乾說道:“你應該感謝你有一幫子好祖宗,要不然這會兒你指不定在哪要飯呢。”
陳景恪氣道:“有本事你別用火銃。”
李承乾說道:“這麼好的東西為啥不用,這叫拿來主義……嗯,這話是你說的,我覺得很有道理,以後我也要和你學習。”
陳景恪比劃了一個口型:無恥。
李承乾攤了攤手,那能咋辦。
玩笑歸玩笑,看著被擊碎的鎧甲,李承乾嘆道:“以後的戰爭更像是一場殺人遊戲了。”
陳景恪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殘殺同類,人類的殘忍超過了所有動物。”
然後他失笑道:“咱倆在這想啥呢?弱肉強食本來就是自然規則之一,人類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如何能例外。”
“這些兵器既可以用來殺敵,也同樣可以用來保護我們擁有的一切。”
“將來總有一天,人類會研究出毀滅自己的武器。”
“到時候所有擁有這種武器的國家都會相互投鼠忌器,大國就能獲得相對的和平。”
李承乾吃驚的道:“真的會有這種武器嗎?”
陳景恪肯定的道:“一定會有的,這種武器就藏在格物學裡,等著我們去發現。”
李承乾似乎想到了什麼,追問道:“你們家族掌握了這種武器嗎?”
陳景恪失笑道:“怎麼可能,不過他們根據格物學的內在規律,推測出這種武器必然存在。”
李承乾皺眉道:“這也能推測的出來?”
陳景恪說道:“自然可以,很多事情都是有內在規律可循的,格物學更是如此,掌握了規律很多東西都可以推理的出來。”
李承乾憂心道:“你們家族離這種大殺器還有多遠?”
陳景恪想了一下說道:“很遠,如果一切順利差不多有兩三百年的距離。”
李承乾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你們能推理到兩三百年以後的事情?”
陳景恪嘆道:“不懂數理化,生活處處是神話。”
李承乾略微一想就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氣道:“你想捱揍是不是?”
陳景恪開啟自己腰上掛著的一個小包,露出一把手銃,道:“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李承乾翻了個白眼,道:“這東西你以為就你有嗎?”
陳景恪咧嘴笑道:“但這東西能讓我們倆的戰鬥力拉至五五開。”
李承乾無言以對,乾脆不理他了,轉身去了那群大老那邊。
眾人在見識過火銃的威力之後,來到神機營將士們旁邊,要來幾條觀摩。
自有神機營的將領過來給他們講解,火銃的結構是什麼樣子的,如何裝填火藥彈丸,如何瞄準,如何擊發等等。
興致盎然的眾人甚至親自上手放了幾槍,切身體會了一下火銃是怎麼回事兒。
至此這次演習正式結束,李世民問李績道:“懋功,可有何想法?”
李績說道:“很多,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說起,請聖人寬限幾日,待我思考過後再做回答。”
李世民笑道:“可以,不過你三日後就要出發,在此之前要把東西給我。”
李績說道:“喏。”
李世民又對其他人說:“你們也別光看熱鬧,每個人都寫一寫對火銃的看法。”
“我還是那句話,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要學著去使用兵器,並圍繞它總結出新的戰術戰法,如此才能發揮火銃最大的威力。”
……
從龍首原回來陳景恪就去了一趟後宮,李承乾、李泰、李治、李麗質等人自然也都來了。
今天算是為李承乾踐行。
長孫無垢既是擔心,又是高興。
不過她可不是什麼保守的鴿派,相反她本身也是女中豪傑。
玄武門之變當天,她可是隨李世民一起在玄武門設伏,親自參與了那一戰的。
這樣的女人,又怎麼會因為擔心,就讓兒子放棄大好機會呢。
相反,如果有機會她會鼓勵他去做更多。
席間李泰也拿出了一套同樣的全身甲,作為禮物贈送給他。
李承乾自然很是高興,以茶代酒敬了他還幾倍。
嗯,自從確診是遺傳學高血壓,皇家基本都戒酒了,所有宴席全都是以茶代酒。
而且李世民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告訴天下人,皇家有風眩症不能飲酒。
現在也沒啥人會勸皇家的人飲酒,否則一個居心不良是逃不掉的。
三日後李世民在城外校場,為李績舉行了誓師大會。
至於為什麼是李績而不是李承乾,那是因為前者才是統兵大將,後者在身份上也才只是副將而已。
不過將士們也都知道,太子殿下將會和他們一起出征,士氣自然是異常高昂。
之後大軍出發一路前往漠南。
事實上李績和李承乾所部只有四千餘人,其餘各折衝府早就已經出發,有些甚至已經到位。
李思摩只定襄城外為唐軍修建了龐大的兵營,以供大軍駐紮。
待李績和李承乾到達後,他更是出城五十裡迎接。
對於李承乾的到來,他是既擔憂又高興。
擔憂的是萬一太子有個閃失,他們教不了差。高興的是皇帝連太子都派過來了,可見對這一仗的重視。
而且他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和太子搞好關系,把直屬部族留在黃河以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許多。
簡單的寒暄之後,李績就直入正題,道:“薛延陀的人到哪了?”
李思摩道:“夷男親率七萬大軍已經越過青山,他的先鋒大度設率三萬騎已經直逼白道川。”
如果不是有唐軍在,他早就帶著部族跨國黃河逃到朔州去了。
李績拿出地圖觀察了一番後道:“今晚我們主動出擊夜襲大度設,先擊潰他的人馬,然後在青山一帶與夷男一決勝負。”
李思摩大驚,道:“英國公長途跋涉,休息幾日再戰也不遲。”
李承乾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但再出發前李世民交代過,不得對李績的任何作戰方陣提出質疑。
可以私下請教,但人前必須裝啞巴。所以儘管他很疑惑,卻也沒有多問。
李績回道:“這個道理大度設肯定也知道,他不會給我們休息的機會的。”
“但他也絕想不到,我們在長途跋涉之後會一刻都不停歇就發起進攻。”
“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此次夜襲我們必勝。”
李思摩依然擔憂的道:“可是將士們的身體……”
李績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問道:“你能抽出多少人?”
李思摩不假思索的道:“我能調動的就只有本部兵馬,六千餘騎。”
李績頷首道:“你們出三千人,我出兩千人,湊齊五千騎今夜發起突襲。”
李思摩恍然大悟,佩服的道:“原來如此,某佩服,我馬上去點三千騎交於英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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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騎兵本地作戰,自然不存在勞累問題。
大唐有好幾個折衝府提前十幾天就已經過來了,從這些部隊抽調兩支完全沒問題。
以五千人夜襲三萬人,並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
夜襲往往都是以少擊多,人少方便行動,突襲要的就是這個突然性。
且黑燈瞎火的,人太多反而不利於行動。
李承乾也琢磨透了李績的想法,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你以為我長途跋涉人馬疲憊需要休息,我偏偏要主動發起攻擊。
對於這種用兵的藝術,他只有深深的佩服。
還好剛才沒有急著質疑,否則丟人是小,干涉李績的用兵才是大忌。
夜襲自然輪不到他出馬,等李績佈置好一切他就去了李思摩給自己安排的營帳。
剛坐下茶的溫度還沒降下來,就聽下面人來報:“李孝逸、王方翼二位都尉求見。”
李承乾知道這是自己在大漠的護衛,且他對李孝逸和王方翼也非常欣賞,視為未來肱股之臣。
所以聽說他們兩個來了,就連忙讓人把他們帶進來。
一番見禮之後,李承乾主動談起了後續的規劃。
不外乎是辛苦兩位和千騎的將士們了,你們的功勞我會記住的云云。
然後他就發現這兩位都尉都面露尷尬之色,不禁好奇的道:“你們這是……”
王方翼朝李孝逸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你是宗室你來說。
李孝逸這表示,這是你表妹夫,你來說。
見兩人眉來眼去,李承乾更是好奇,道:“咱們都不是外人,有何話儘管說……孝逸你來說吧。”
李孝逸見點到自己頭上,只得把自己二人準備突襲夷男汗帳的計劃講了出來。
“為此我們已經謀劃了數月之久,已經摸清了薛延陀各部的大致部署情況。”
“且此次夷男親率十萬大軍進入漠南,後方必然空虛,正是發起突襲的好機會。”
“若我們能順利拿下夷男汗帳,解救契必將軍,大唐就再無後顧之憂,誰知……”
李承乾接話道:“誰知突然就讓你們來保護我對吧?”
李孝逸尷尬不已,這話他可不敢說出口。
李承乾倒也沒有生氣,而是思索道:“此事你們有幾分把握?”
李孝逸眼睛一亮,知道此事有戲,就連忙說道:“多的不敢說,五分的把握還是有的。”
“縱使無法完成既定目標,我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兩軍對壘,五分把握已經不少了,七分把握相當於是必勝。
李承乾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沉吟一番後做出決定:
“好,我的安全你們不用擔心,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即可,我等著為你們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