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唐寧想了很多,比如叫師兄去偷劉令的聖旨,或者一些其他見不得光的手段。考慮再三也沒有適用的,於是後半夜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本想著第二天再仔細推敲一番,誰知劉依兒搖醒自己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少爺,快洗漱換衣裳,知州派人來請你去府衙。”
“……”
該死的劉令!唐寧在心中怒吼,這個混蛋又擺了自己一道!
說好的過一陣子呢?
佛印也好,劉令也罷,唐寧此時此刻極度悲哀的發現自己活在一張由謊言編織的巨網中。
伸出手抱住了手足無措的劉依兒,唐寧把腦袋埋在她的胸口,感受到她的體溫,這才算是給了他冰冷的心一絲溫暖。
當然,等他出門去見那衙役的時候,衙役奇怪的看著唐寧臉上的手印道:“唐公子,您沒事吧?”
唐寧大笑道:“沒事,我沒捱打。只是我的手剛剛不小心碰到我的臉了。”
“……”
府衙的馬車就在門外,衙役扶著唐寧上了車,自己便跑去前頭駕車。
平日裡司空見慣的風景到了現在唐寧卻覺得有一絲眷戀,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在這種憂愁的情感中,唐寧到達了府衙。
今天的府衙格外的氣派,平日裡那些抱著槍桿子如同一灘軟泥的衙役,今天驚人的器宇不凡。
一個個站的比槍桿子都直,看的唐寧嘖嘖稱奇。
進了公堂,就看到張賀坐在最高處的那張公案後。周懷站在左側,同與他站在左側的竟然還有許久不見的王志。
與周懷笑眯眯的模樣形成鮮明的對比,王志臉上的表情就跟哭喪沒什麼區別。
劉令站在正中央,今天他身著一身大紅袍,頭戴一頂極為華麗的冠冕,臉上似乎還抹了點粉,但看上去依舊有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見唐寧來了,劉令便清了清嗓子,從袖子裡面掏出看上去就很像聖旨的東西開啟就開始念:
“門下。
昔吾祖宗革五代之遺。復三王之舊。
皇佑之盛。始寓總章於外朝。
元豐之隆。乃嚴上帝之定位。
厥有成憲。敷遺後人。
朕因而循之。罔有失墜。乃辛巳之吉。
躬被冕服。祇率群工。禮成不違。
神貺昭答。誕降多福。均被在廷。
前龍圖閣學士。銀青光祿大夫。行戶部尚書。通判江陵府事。通判越州事。權知杭州事。前荊南、劍南諸州水陸轉運使事周懷。
篤實而文。寬厚而慄。
在英祖時。施政一方。為名治吏。
在神考時。宣力不懈。為賢守臣。
具官周懷。
感卿三朝之勞苦。朕今復任以觀文殿大學士。金紫光祿大夫。鄜(音敷)延諸州水陸轉運使事……”
唐寧聽到這就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劉令宣讀聖旨的時候,用的語調很怪異。與其說是在念,不如說是在唱。再加上很多詞彙唐寧聽都沒聽過,所以整個人已經是暈暈乎乎的了。
但是他還是聽出來了,周懷以前的官似乎不小,戶部尚書啊那可是,能當上一部尚書的,多多少少也都是在朝堂之上有話語權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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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比起來之後這個任命就顯得寒酸許多,觀文殿大學士?什麼什麼光祿大夫,也就一個轉運使還像點樣……
垂下頭偷偷打了個呵欠,就聽劉令說起了王志的名字。具體是什麼官也沒仔細聽,但唐寧看到王志單膝跪在地上,垂著頭,地面上落了一滴水。
唐寧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覺得那應該不會是口水,大概是王志的淚水吧。
打起精神往下聽,卻沒聽到自己的名字。唐寧心中一喜,沒給自己官,那不就是沒自己什麼事了?
等到劉令唸完,收起了聖旨之後,周懷就一躬到底道:“臣周懷,謝主隆恩。”
張賀起身朝周懷拱手道:“恭喜老友,自今日起,你我又是同事了。”
唐寧見大家都不似剛才那般嚴肅,就笑嘻嘻的說道:“聽上去沒我什麼事哈,那我先回家了,大家一會兒到我家吃飯啊!
我師父今天重歸仕途,我請大家吃飯!”
周懷笑呵呵的說道:“難得你有這份心,那便這麼說定了!”
唐寧連連擺手,說師父客氣了。心裡卻高興的都要跳起來了,只要不去當官,不去打仗,別說今天,天天來都沒問題。
轉頭剛要走,就聽劉令在身後對周懷說道:“周大人,這是官家讓卑職交與您的空白告身。
唐寧的職務,您做主便是,但不可超過九品,這是官家的吩咐。”
唐寧的腳步先是變得緩慢,然後又變得沉重,再不見剛剛輕快的模樣。
劉令瞅瞅唐寧的背影,心中暗自發笑。天下的人才都應當為官家所用,你這傢伙只想著佔便宜,不付出可是不行的。
周懷卻看著唐寧的背影緩緩搖頭,這小子心裡就沒有讀書人應有的,為大宋國效力的那份心思。
也不知他的師父是怎麼教他的,提前那麼長時間告訴了他會有今天,但他還是這副沮喪的樣子。
說實話,要不是唐寧腦子裡裝的東西多,鬼點子層出不窮,又詭異的擁有很高的可塑性,周懷早就放棄他了。
不過他其實還是很敬師重道的,雖然自己一給他說些典籍,他就昏昏欲睡。但逢年過節,或是平日裡都經常回來家裡看看自己,有時做頓飯,有時給帶來些好玩的東西。
妻子很喜歡這孩子,這一次還問了不下十次,能不能不讓唐寧去前線……
正想到這兒,唐寧忽然步履匆匆的折回來了。走到一臉警惕的劉令面前問道:“幾時出發?”
“十五日後。”
“這次沒騙我吧?”
“軍國大事不可戲言。”
“行。”唐寧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就走了。
張賀雙手攏在官袍的袖子裡面,笑眯眯的說道:“老夫說什麼來著,這小子啊,看上去是個渾身是刺的刺蝟,實際上就是一軟柿子。
當然了,那得是因為他的刺刺不動對方的時候。
如老夫之前利用他,看上去把他氣的要死,實際上他最後不還是不聲不響的把這口氣咽下去了?
這次也一樣,你們啊,多慮了。”
劉令笑道:“還是張知州看的透徹。”
周懷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
………………
十五天的時間能做什麼?
唐寧的答案是,很多事情。
去了趟公輸歡那裡,本來想準備討一副好點的盔甲保命用,孰知這
個傢伙一聽唐寧要去打仗,激動的手舞足蹈,非要一起跟著去。
唐寧勸了大半天,才把他給勸住。自己又不是來招兵買馬的,況且自己也沒有招兵買馬這個資格。
雖然不知道大宋的軍規如何,但唐寧還是決定不要以身試法。
於是沮喪的公輸歡在唐寧的建議之下,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工作。
打了雞血的他根據唐寧的想法,用六天時間製作出了一把連弩,這把弓弩可以以兩根弩箭為一對,連射六對十二發弩箭。
不過缺點也有,除了射程不夠遠之外,還有一個過於笨重。
因為為了裝夠六對弩箭,公輸歡將弓臂做的很大,下部就像是一個孕婦,肚子裡裝著十二支弩箭。
正因如此,從外觀上看去這東西就很笨拙,說它是盾牌,估計都有人相信。
不過唐寧並不在乎,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大部分都是短兵相接,這種不需要武力基礎,且近距離殺傷性極強,還能提供持續火力輸出的東西,對他這種人來說簡直就是神器。
而且在設計上,連弩的下方也並非連體,而是一個可更換的彈匣式構造。
這樣上箭也很方便,只要帶著一身箭匣,省著點用,唐寧覺得用到一場仗打完應該沒什麼問題。
雖然心裡想著,不管是是師父還是劉令應該都不會把自己派到最前線去作戰,他們的目的,無非是想讓自己沾沾軍功,好以此入仕。
但無數的前車之鑑告訴我們,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即便是一軍統帥,也有可能死於非命。
自己就算身具後方,也要小心敵人偷襲。只有做好準備,方能萬無一失。謹慎二字,永遠是軍人最親密的夥伴。
除了在公輸歡的木匠鋪,唐寧還把一部分的時間交給了沈括。
因為此去不知能否安全歸來,唐寧便儘可能把自己掌握的知識,全部告知沈括,由沈括記錄。
即便自己不幸死掉了,那也算是為這個民族做出了一點小小的貢獻,希望他們能因此避免即將到來的那場災難,也不枉老天給自己走一遭宋朝的良苦用心。
當然,唐寧還是挑著說的。一股腦說的太多,即便是沈括這個科學家也得請道士來給唐寧驅驅邪。
餘下的時間,唐寧就很快樂了。一半給了王詩,一半給了劉依兒。王詩從他老爸的嘴裡得知唐寧要去打仗了,對唐寧刮目相看。
這讓王仲顯十分鬱悶,本來他想讓女兒知道,這小子馬上要上戰場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並非你的良配。
可王詩畢竟是個喜歡女扮男裝的女孩子,思想自然跟正常女子不同。
不過她還是有點悲傷。
終於在某個夜晚,兩個人手拉手走過一座小橋時,趁著四下無人,王詩忽然緊緊抱著唐寧,淚流滿面的問道:“能不能不去啊?我一想到你若出了什麼事,我就好難過……”
唐寧拍著她的腦袋安慰道:“沒事的,我的定位跟那些大頭兵不一樣,我肯定是要在安全的地方給他們出謀劃策的,你聽說過謀士死掉的嗎?
沒有吧,謀士都是被俘虜的。
所以你放心,我肯定死不了。”
“那你可要想我。”
唐寧滿頭大汗,這女人天天說這話已經說了十多天了:“好吧,那等到什麼時候我的呼吸停止了,什麼時候我就不想你了。”
“討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