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許將的腦子裡嗡嗡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楊霖拉著他,語重心長地說道:“許侍郎,這次我痛毆王黼,可都是為了你抱不平啊。”
許將趕緊點頭,道:“楊提舉仗義出手,頗有古俠者風範,老夫在這裡謝過了。”
“別急著謝啊,這次進宮,咱們是佔著理的,這理就在你身上,那王黼說破大天去,公然強佔你的府宅就是他的不對。一會見了聖上,你可得老淚縱橫,將這其中的萬種委屈全都傾瀉出來,不然我可讓你害慘了。”
許將老臉一紅,讓他擼起袖子和王黼拼命還行,讓他在皇帝面前哭訴就有點難為他了。
楊霖悉心教導:“你就說王黼帶著一群潑皮,去你的家中大肆打砸,還試圖侮辱你的孫女。”
“老夫的孫女還未出閣,這不是會毀了她的名聲。”
“許侍郎無須擔心,實在不行下官就娶你孫女,反正不會委屈了孩子。”
許將趕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楊提舉繼續說就是。”
楊霖趴在地上,不斷地捶著馬車的地板,抬頭說道:“看到了麼,一會見了官家就這樣。”
許將一顆白頭搖的跟篩盅一樣,擺手道:“楊提舉,這老夫都六十歲了,實在做不出來啊。”
楊霖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指著車簾道:“許侍郎,你看那是什麼。”
許將一轉頭,楊霖從側面一拳打在他的臉頰上,老人家兢兢業業當了一輩子官,閒適富貴了六十年,還是第一次挨這種打。
嘴角腫起一大塊,許將怒道:“楊提舉!你做什麼?”
楊霖趕緊道:“許侍郎,你糊塗啊,你這油光滿面,仙風道骨地去告狀,說別人欺負你多麼厲害。你就是說破大天也沒有人信吶,本來我讓你捶地哭訴,還可以靠表演鎮住場面,既然你不肯,下官只好行此下策了。你就說這是王黼打的,你一把年紀,他還打你,那是人幹的事麼?誰見了不得為你抱不平。”
許將疼的呲牙咧嘴,吹鬍子道:“老夫六十歲了,你也下得去手!”
“我的侍郎大人,你糊塗啊,你想想,挨這麼一拳,非但可以保住你的宅子,還不至於被王黼欺壓。你要是真被他趕出來了,餘生肯定天天憋屈,每天夜裡睡不著,想起來就會痛不欲生,甚至有可能想不開輕生,我這一拳實則是救你一命啊。”
許將仔細一想,好像有這麼點道理,但是嘴角的疼痛還是讓他惱火萬分。
不過想到剛開始被王黼欺負時候的憤懣,倒不是不能忍受,於是頂著個帶血的香腸嘴聽楊霖接下來的吩咐。
到了皇城外,楊霖從腰裡掏出令牌,這牌子是趙佶給他方便修建艮嶽的,要是他知道楊霖沒有一次用來是和艮嶽有關,估計打死他也不會給楊霖這麼一個令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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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開門之後,楊霖現在對宮中,可謂是輕車熟路,帶著許將就趕往內宮門。
一個小內侍是楊戩的人,楊霖認得他,一把揪住問道:“陛下何在?”
“楊提舉,陛下在御花園和幾位貴妃蹴鞠。”
“快去通報,楊霖求見。”
許將暗暗咋舌,這些皇帝的親信,等閒就可以進入宮內面見官家,自己這些臣子卻只有朝會才能見到天顏,怪不得那王黼如此囂張。
不一會,楊戩笑呵呵地出來,問道:“楊老弟,今天來見官家,是又想出什麼好主意了?我跟你說,這次可不能把老哥哥忘了。上一次你搞了個蹴鞠聯賽,卻讓給了劉清水那小子去擺弄,讓他沒來由升了皇城司提舉,我這當哥哥的心裡不得勁啊,難道是咱們的關係不如你和小劉國舅?”
“嘿嘿,老哥不用激我,咱們的關係那還用這些俗事證明,改天得了空我斗膽跟哥哥擇吉日,換帖子,寫金蘭譜,拜為弟兄。不過今天不湊巧,今天我是來告狀的,官家呢?”
楊戩十分好奇地看了一眼旁邊的老頭,驚叫道:“這不是許侍郎麼,怎麼成了這副模樣,好啊,天子腳下朗朗乾坤,竟有這等惡人,連老人家都不放過”
許將被他說中心事,越發覺得委屈,眼中閃著老淚,已經是情難自抑。
楊霖臉一紅,道:“哥哥別絮叨了,快帶我們去吧,過一會這腫消了,還怎麼告狀。”
楊戩引著兩人,來到御花園中,隔著老遠就聽到嬌笑聲。
許將暗道,這必是官家和後宮妃嬪調笑,我們這些外臣,怎麼好得見。
楊霖卻拉著他,快步走到院內,當先看見一個人影,楊霖想也沒想,往地上一躺,淚如雨下,聲嘶力竭:“陛下!陛下!你要給微臣做主啊,微臣微臣冤啊。”
周圍一陣嬌啼鬨笑,伴隨著皇帝清朗的聲音:“楊卿,朕在這裡呢。”
楊霖抬起頭來,已經是滿臉淚花,只見面前的男子穿著圓領寬袖的青色便衫,一身的富貴風流,楊霖楞了一下:“趙四?”
楊戩在一旁,大聲幫他遮掩道:“這位是睦王殿下,你怎麼能直呼其名。”
“趙四”得意地一笑,說道:“無妨,小王在揚州,就跟狀元郎有過一面之緣。”
楊霖顧不上他,轉到皇帝跟前,繼續哭訴:“官家,這次無論如何,也得給微臣做主。”
趙佶抬首笑道:“哦?汴梁城還有人能欺負到楊愛卿,你且說出來,朕一定給你主持正義。”
楊霖把許將喊來,指著他說道:“官家請看,這位是我們大宋的門下侍郎,狀元出身,兢兢業業,侍奉了三朝聖主就是這樣的人,竟然被人堵在門口,要強佔他的宅子,讓他無家可歸,還招了一幫子潑皮,當街侮辱他的孫女陛下,這可是都城汴梁啊。”
趙佶一聽,勃然變色,道:“許愛卿,此言當真?”許將拜見了皇帝,一抬頭之後,趙佶吸了口涼氣:“嘶他們還真敢毆打朕的大臣,此子不當人乎!”
許將一聽自己的孫女還是沒能躲過這個命運,心裡恨得牙癢癢,不過他可不能揭穿楊霖,畢竟現在是一夥的。
許將一想起自己一把年紀竟然遭此無妄之災,起處還能娓娓道來,說著說著情緒也抑制不住,哭訴起來。
一個花甲老臣,語帶嗚咽,一把鼻涕一把淚,講述自己被人逼出家門,強佔府宅,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