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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甘昭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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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二十餘年,趙昕終於再次見到了甘昭吉。只不過,如今的甘昭吉,還非常年輕,眉眼清秀,渾身整潔,袍服乾淨,看上去很有精神的樣子。

他匍匐在地上,在張惟吉的帶領下,對著端坐於床榻上的趙昕,三叩九拜,行君臣大禮。

禮畢,趙昕就微笑著道:“張都知,甘崇班,兩位愛卿請先起來說話……”

張惟吉於是就拉著甘昭吉站起身來,兩個人弓著身子,側立到趙昕的床榻前,俯首聆聽趙昕的吩咐與囑託。

“春坊之中,諸事繁瑣,人多眼雜,這些時日,多勞劉愛卿日夜不眠,為孤警衛上下……真可謂孤之劉書記也!”

一直侍立在屏風後面的劉永年連忙拜道:“臣惶恐,不敢當國公之贊!更不敢與先賢相比!”

但心裡面卻是美滋滋的,比喝了蜜糖還甜!

沒辦法,大宋皇城的內臣與近侍,都是爭相以能被君王以‘某書記’相稱為榮耀。

當年,大宦官藍繼宗,本官都做到了宣政使,成為大宋最高官階的內臣。

但他每次入宮拜見章獻明肅太后的時候,聽到劉太后喚他‘藍書記’就喜不自勝,手舞足蹈,聽到劉太后喚他‘藍宣政’就沮喪頹廢,好幾天都不能釋懷,以為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

因為書記一稱,最初是昭獻杜太後用來稱呼韓王趙普的。

最初,趙普是以書記之官,侍奉太祖左右,為太祖處置公務並服侍家人。

所以,哪怕後來,太祖登基為帝,韓王官拜宰臣,但昭獻杜太後每次見了趙普,都依舊以‘趙書記’相稱,甚至還曾當著太祖的面說過:“吾兒未曾更事,趙書記且為盡心”這樣半點都不見外,將趙普看成自家人的話。

於是,大宋的內臣、近侍與勳官,便爭相以能為官家或者皇室重要成員用‘某書記’相稱為榮。

很多大宦官,哪怕做到了都知,都是如此。

可惜,趙官家們深知恩不可輕加的意思。

歷代以來,能得到他們以‘某書記’相稱的內臣近侍,始終不過五指之數。

真宗在世時,就僅有藍繼宗、夏守、劉美等少數人被他這樣稱呼過。

現在,劉永年得到了這麼一個榮譽,當然是高興的差點都忘記了自己姓什麼。

趙昕卻是看著甘昭吉,吩咐道:“如今,甘卿既至,則當為劉卿分憂,且掌春坊之內,宮人內臣,上下之事……”

“而劉卿則掌春坊之外,出入檢查,登記往來……”

“兩位愛卿宜當互相提點,互相協作,為孤理順內外,禁絕隱患,令孤不至有臥榻難眠之患!”

這就是要分了劉永年的權,將其本來統管內外,無事不掌,變成只對外不對內,只管出入、安檢、往來,而不再讓劉永年內外一起管了。

這一招,與當年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有些異曲同工的味道。

但,劉永年和甘昭吉卻又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甚至覺得合情合理。

因為,這就是大宋的現實。

不管什麼地方,什麼時候,都沒有人能一言而決!

更不會有人敢將某個官署或者某項職能,單獨一個人壟斷。

因為,所有企圖或者敢這樣做的人,必定不得好死!

於是,兩人齊齊俯首領命:“臣謹奉德音!”

趙昕於是從床榻上站起來,對一直在側的張惟吉笑道:“今日,有勞張都知了……”

便當即扭頭對著甘昭吉吩咐道:“甘卿,且替孤從春坊內庫之中,選幾件絲帛來,賞與都知……”

“早春多寒,都知且拿回去做幾件衣裳給孩子們穿!”

張惟吉聞言,馬上跪下來叩首謝恩:“國公厚德,微臣感激涕零!”

他是入內內侍省都知,所以,已經有資格收養養子了。

於是,便在這兩年陸陸續續的收養了幾個剛剛入宮的小黃門,作為嗣子,視若己出一般的培養。

在北宋,宦官們是可以選擇將他們立下的功勞和恩賞,交由其養子繼承的,就像正常人家一樣的傳續和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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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恩典。

所以,北宋的大宦官們,非但沒有後世明清宦官們的那股陰柔之氣。

反而有不少人,比真正的男人還要陽剛!

開疆拓土、為官提刑,甚至持節安撫流民、安置百姓。

這些人做起事清來,不比一般的士大夫差。

就像這位張都知的養子裡,就出了一個猛將張若水。

在趙昕的前世,這位大宦官,先討儂智高,後徵西夏,都擔任走馬承受公事,三次拜任為環慶路鈐轄。

此君作戰,最喜歡身先士卒,以勇不可當和百發百中而聞名天下。

連神臂弓那樣的重武器,張若水都能單獨操作、拉開!

打發走甘昭吉,讓其去送張惟吉。

趙昕便對著劉永年招手,將其叫到身邊,低聲問道:“皇城之中,可有什麼新鮮事?”

劉永年一聽,便知道了這位國公想要問什麼?

於是,他湊到趙昕耳畔,低聲說道:“國公,微臣聽說,昨日江寧節度使的夫人遊仙縣君入宮拜謁皇后、及諸才人了……”

“哦……”趙昕嘴角微微上翹:“遊仙縣君還真是有閒情雅緻啊……”

“本月以來,縣君入宮幾次了?”

“回稟國公,據說張娘娘很喜歡縣君織的手帕,所以常常讓人命縣君入宮……”劉永年輕聲稟報著:“本月,臣聽說好像光是張才人召喚就有三四次了……”

趙昕於是笑了起來,笑的劉永年頭皮發麻,心驚肉跳。

誰不知道,那位寧華殿的才人,每年都要命其宗族兄弟與叔伯去大相國寺進香,每次都是幾十萬錢的香油錢進納。

大相國寺的主持看到張家人,嘴都笑歪了。

燒這麼多香,張娘娘難道只是祈福嗎?

只是,有些東西真的是強求不來。

那位娘娘求了幾年,終究也只能生下公主,而保慶殿的苗才人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就為官家生下了皇嗣。

如今這位皇嗣,更有了幼年聖王之姿,獲得了朝野傾慕與敬仰。

於是,別說張娘娘不能生下皇嗣了。

便是她馬上生下一個皇嗣,恐怕也無法與這位競爭了。

官家、朝臣和天下人都不會答應的。

沒看到,現在兩府大臣正緊鑼密鼓,加班加點的推進著為這位國公賜功臣名號的事情嗎?

那就是兩府大臣急著要定下君臣名分,使此事徹底沒有任何爭議。

於是,那位娘娘憂心於此,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於是,娘娘忽然喜歡上了刺繡,也就合情合理了。

人,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打發一下時間!

曹皇后能在椒房種田養蠶,張才人刺繡織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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