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芳的指揮部裡有日本人參謀當顧問，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在民國眼下的官場，封疆大吏和軍界模糊不清的關係，導致民國的國內政壇出現四分五裂的局勢。
但是大部分封疆大吏，只要手中有軍權的，都不會隨意交出去。一旦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那麼就算是再顯赫的身份，也隨時隨地都可能成為階下囚。
李厚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如果他的親信部隊毫無損失在福州，孫傳芳就一個外來戶，會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嗎？估計還是會有，但會不會做就是兩說了。
可李厚基一旦失去了對軍權的控制，手中掌握的軍隊不堪一擊，人數還不及孫傳芳的第二師的時候，孫傳芳已經認定自己是下一任的福建督軍，這不過是時間問題。
在地方高度自治的情況下，燕京的指令鞭長莫及，列強需要扶持在當地一個可靠的代言人，來維持他們的利益，就需要派出各種各樣的人來維繫這種默契。
而日本，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派遣軍事顧問。
這和民**界內有很大一部分高階軍官都是有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經歷有關。還有就是日本迫切要求利益的區域，會格外的重視。比如張作霖的日本顧問菊池少將，就是日本貴族院的議員菊池男爵的繼承人，身份高貴，前途遠大。
閻錫山也有日本顧問，只是比不上張作霖的高階。
但至少比他的老同學孫傳芳要高階一些，其實孫傳芳的日本顧問也不算太差，是他在日本使館學校學習時期的區隊長，算是軍校裡的輔導員一類的軍官。雖然軍銜低了一點，但長期在民國擔任日本最高軍事顧問青木宣純中將的助手，長期在燕京生活，被受僱於黎元洪政府。後在北洋政府也擔任重要角色。
青木宣純中將在日本軍界的地位很高，他還有一個身份，日本在燕京設立的‘青木機關’的機關長。他是能夠影響到日本軍部，乃至內閣對華政策的關鍵人員之一。
顯然，孫傳芳的日本顧問，是青木宣純中將指派過來的。
這個已經遲暮之年的老特務，在燕京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曹錕接見孫傳芳之後，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而岡村寧次的身份是最妥當的，當年在陸軍士官學校。岡村寧次是孫傳芳的區隊長，兩人有不錯的交情。
實際上，日本軍校的教官，一般都和民國的學生或者更早清朝的軍校學生有著不錯的私交。目的是不可告人的，是日本軍方的硬性政策。長期的政策傾斜之後，導致日本軍方非常容易的就能在民國安插眼線和情報機構。
這是無法避免的結果，孫傳芳其實並不喜歡岡村寧次加入他的指揮機構，這和私人交情沒什麼關係。是為了保密和更高的自由度等原因。當然他需要列強的支援更加迫切一些，所以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下了。要是再過二十年。孫傳芳足夠吹一波牛皮。
老子當年的司令部內，有個鬼子參謀，叫‘岡村寧次’，平日裡就做些打雜的活。
可惜在民國十一年。岡村寧次的‘逼格’很低，名聲雖然很大，被譽為日本軍界的‘三羽烏’，可歸根到底也不過是一個陸軍之中鬱郁不得志的少佐。
而且岡村寧次結交的朋友也多半是這些不得志的邊緣人物。比如說永田鐵山，這傢伙馬上要發跡了，不能算。想象一下永田鐵山的小跟班是東條英機，東條英機的老爹是中將軍銜，就應該知道這貨是不可能被埋沒的。還有些並不年輕的，卻渴望獲取戰功獲得晉升希望的軍官們聚集在一起取暖，比如說山下奉文、梅津美治郎、松井石根等人，都是岡村寧次小團體內的核心成員，而且幾乎清一色的少佐軍銜。
不過岡村寧次並沒有跟著孫傳芳來福州，而是提前去了廈門。
作為一個派遣在國外的，以搜集情報為主要工作的軍官來說，他的職位太低，以至於身邊根本就沒有傳遞情報的人員，更不可能有電臺，只要發揮雙腿的優勢（其實應該是劣勢），自己顛顛的跑到廈門的領事館去問日本情報人員。
不僅是日本，在民國時期，英國、美國、俄國等等，都有在華的情報機構。
只不過按照人員的數量來說，日本的最多。
英美等國一般收集情報的任務會交給大使館，部分會讓洋行的商人，工程師擔任。
而日本因為人種的關係，在民國有著得天獨厚的潛伏優勢。只要不走八字步，不要蓄那種八字大鬍子，還有那些非常顯著的禮儀，開口說‘家鄉話’，日本特務還是很難被發現的。尤其是岡村寧次偷偷表示，日本方面可以提供完整的情報，讓孫傳芳更是心頭不悅。
這種在自己家地裡安插眼線的外人，就算是在陸士的時候，對他照顧有加，但心頭的不悅也是抹不去的。
讓孫傳芳尷尬的是，日本人、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都在民國有情報機構，可唯獨民國政府對情報似乎從來都沒有重視過，也沒有專門設立的相關的機構。這並不是說不重要，大佬們不重視。而是民國的軍政大員們下臺太快了，還沒等想到這一步，就已經成為倒黴的在野政客，眼巴巴的等著臺上那位下臺，好東山再起。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率先抵達福州的孫傳芳沒有見到王永泉，這位軍務幫辦將手中的軍隊拉出去了，這樣一來，福州空虛，非常方便他的控制。接下來可讓他犯難了，是繼續西進，拿下南平呢？
還是等待王永泉那邊出現最終結果？
要是不管不顧的帶兵去了南平，萬一王永泉在背後抄他的後路，他前腳走，後腳就佔領福州。孫傳芳除了哭暈在行軍途中，幾乎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而且後路被斷，留給孫傳芳的活路只有一條，從南平一路往西。進入江西境內。
這樣還不如在南平和浙軍打一場呢？
後有追兵，前有堵截，孫傳芳就是諸葛在世，也沒辦法讓自己的軍隊毫無損失。相信在路上走散的，被伏擊的傷亡，肯定遠遠大於大戰一場的損失。
畢竟，福建北部的山路並不好走，從仙霞關到南平的路上，不少地方並不適合運送大炮等重武器，用輕武器比拼。孫傳芳是有足夠的自信讓浙軍知道他的厲害的。
一連在福州等了三天。
這三天裡，孫傳芳還在糾結於是否要給福州百姓留個好映像，可最後周鳳岐進獻的‘讒言’讓他改變了主意：“大帥，眼前這一仗要是敗了，一切皆休，福州的百姓也不是大帥您的，而是您敵人的！”
話說了一般，周鳳岐偷偷的瞄了一眼孫傳芳的眼神，就見這位外表看著剛毅的中將師長頷首點頭。
似乎已經認同了周鳳岐的說辭。這下好辦了，周鳳岐進而說道：“如果大帥挫敗了浙軍，那麼福州的百姓就是大帥的子民，難道讓他們為了迎接大帥的到來多付出一些賦稅都不行嗎？而且那時候。大帥也可以給予多徵稅的百姓一些優待，不如說減免明年的稅收……”
“有道理。”孫傳芳覺得話都讓周鳳岐說光了，他也是軍閥，也渴望擴充軍隊。沒錢，咋辦事？
大部分時候，人在做自己猶豫。卻有豐厚利益的事情的時候表現的遲疑，更多的是為了留下餘地和時間，給自己找一個足夠的藉口。一旦能夠說服自己，自然不再會有心裡抗拒。
派兵，帶著警察，拉上財政廳的賬冊，於是福州的百姓遭了殃。本來，福建多山少地，賦稅一直不高，導致福建很多地方都有闖南洋的習慣，雖然大部分人都成為了南洋種植園的工人和農戶，只有極少數的人積聚了大量的財富。
雖然這些人的根基都在南洋，不見得會來家鄉生活。但國人在獲得財富之後，喜歡在家鄉建設大宅院，買大量的土地，財富積聚起來的規模很是可觀。
當然，這些人也是在當地有著很大影響力和聲望的鄉紳，如果孫傳芳要執政福建的話，真不太方便得罪他們。可他是準備斂財，為今後打算，就兩說了。
就算是在貧瘠的省份，省城也不會太過寒酸的。
在幾天時間裡，孫傳芳就發現自己的財富積累程度，一度有種想要吞沒所有的錢，遠走他鄉的衝動。好在理智告訴他，沒有了軍隊，他就是一隻肥羊，就是一個巡警也能欺負的他死死的，才沒有做出陣前逃亡的笑話來。
當岡村寧次從廈門趕到福州的時候，他差異的發現，街上到處是士兵，窮兇極惡的拉著從店鋪裡，宅院裡，搶劫來的財物，臉上帶著永不滿足的貪婪，猙獰的可怕。
一開始，岡村寧次還以為福州失陷了，問了被搶劫的一家店鋪老闆才知道，這是他的好學生孫傳芳的軍隊幹的好事。
心頭也是暗暗焦急，作為一個一心想要升職的日本軍官，渴望戰爭，渴望在戰爭之中榮立戰功，獲得晉升。可惜打從日俄戰爭之後，日本一直沒有對外發動大規模的軍事作戰。在遠東的進攻，只不過是一場戲劇而已，做給英國人看的。要不然十萬日軍怎麼可能沒有多少傷亡，就一路從西伯利亞退到太平洋沿岸？
他這次被青木宣純中將緊急派來福建，如果表現出色的話，在軍部非常有影響力的青木中將只要稍微的推薦一下，就能讓他平步青雲。
所以，岡村寧次是非常看重孫傳芳在福建的未來的，讓他沒想到的是孫傳芳竟然自毀長城，開始縱兵搶劫，難道是前線勝負已分，孫傳芳已經打算撤離福建？
想到這裡，岡村寧次不由的加快了腳步，朝著孫傳芳在福州的臨時司令部跑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