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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馬拉松劇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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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導演魏霖奉命去別墅大門口等待男主角,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抽空去喝了杯咖啡,回來一看,大門口滾滾煙塵喧囂而來,衛鴻歪歪倒倒的停在大門口,咕咚一聲倒下了。

魏霖嚇了一跳,忙跑過去:“小夥子,你沒事吧?”

衛鴻抬起頭,汗滴順著頭髮往下淌,氣若游絲的搖搖頭:“沒,沒事。段,段導呢?”

段寒之正坐在花園裡看他們拍戲,穿一身高領唐裝,一隻腳踏在椅子上,整個人斜在椅子高背裡,意態優雅神情悠閒。那上好絲緞下露出雪白一段襯裡,襯得他手白得像玉一般,手裡還拿著一把正宗雕花白檀扇,扇子底下掛著一個碧綠碧綠的玉墜子,水光內斂瑩瑩映人,冷得就像段寒之此時的笑意一般。

這樣子搬到古裝片裡去,保管是個撐華蓋、擁歌伎、前呼後擁、花團錦簇的富家公子哥兒,還是欺行霸市、持槍凌弱、殺人不眨眼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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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拍的是女主角在花園裡巧遇上司的一幕戲,上司蹲在涼亭邊上專心致志的給一盆牡丹花澆水,女主角蹲在一邊,忐忑不安好久,小心翼翼的問:“您喜歡牡丹花?這趙粉真漂亮。”

男二號上司頭也不抬,自顧自的提著水壺:“不,我不喜歡這種脆弱而且太過華貴的東西。”

女主角歪著頭,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女子暗自傾慕又羞澀難言的情態躍然而出,“那您為什麼照顧它呢?”

上司淡淡的道:“因為不費神照顧,這種脆弱的東西就會死。”

女主角頓時聯想到自己被上司照拂的經歷,少女暗藏的春情被狠狠打擊,禁不住踉蹌一步,臉色蒼白:“您……”

段寒之道:“——卡!”

女主角是業內資深藝人許雁擔綱。許雁扮相優柔華貴楚楚動人,出道七八年,演技的確是進步了,可是傳緋聞的物件也一次比一次有分量。從開始傳聞她被娛樂公司老總包養開始,到被拍和天王級男藝人出入酒店包房,再到被傳攀上電視臺臺長,每傳一次緋聞她的名氣就暴漲一次,從來沒有被緋聞所累的□□產生,不由人不說這是個奇蹟。

最近一段緋聞是她上了段寒之的床,才得來這個千載難逢的女一號機會。段寒之挑男一號喜歡挑新人,挑女一號卻喜歡挑已經成名多年、粉絲滿天下的那種。許雁的名氣資歷雖然也不淺,但是相較段寒之一貫的挑人標準還差了那麼點距離,所以這個緋聞似真還假,實在說不準它的準確度。

“馬馬虎虎還行,過了吧,我想攝像師再也找不到能透過拍攝角度來掩蓋你們僵硬表情的辦法了。”段寒之刻薄的點評了一句,揮揮手吩咐助手:“準備下一幕男主角闖進花園的鏡頭。”

助手嘴角抽搐:“可是,男主角人呢?”

段寒之挑起一邊眉毛,望著別墅大門口:“趴在那裝死狗呢在。”

衛鴻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一抬眼,只見段寒之蹲在身前,居高臨下的挑起眉毛:“跑過來的?”

“嗯。”衛鴻彷彿被拋棄的大狗一樣嗚咽一聲,點點頭。

“二十公裡?”

“嗯!”

“很累?”

“嗚嗚……”

“很好,”段寒之優雅的撫掌而笑,“看到你比我昨天還痛苦的樣子,我終於解氣了。”

“……”

“滾起來去化妝,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

衛鴻望著段寒之揚長而去的背影,滿腔委屈張口結舌。

魏霖在一邊看著,內心驚濤駭浪。難怪這無名無姓的龍套小子會突然被段寒之挑中,敢情兩人私下竟然這麼熟。這算怎麼回事?潛規則?到底誰把誰給潛掉了?到底誰上誰下啊?

“段導!”許雁風姿綽約的走過來,伸手去攙段寒之的臂彎:“今天要是收工早,一起去吃小吃街的大龍蝦好不好?策劃他們都說了要去,就給我一個面子嘛!”

段寒之看她一眼,不答腔,無可不可的點點頭。

魏霖不無複雜的嘆了口氣:“明明是你今天要來,所以策劃起頭請你,順便大家一起作陪,怎麼到許雁嘴裡就變成段導要去就是給她面子了呢。女人真是複雜的生物啊。”

衛鴻默默的爬起來,耷拉著腦袋。

魏霖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連忙糾正:“也不是說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麼啦,外邊報紙瞎猜的話,你可千萬別當真。”

“……”

魏霖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我這張臭嘴,呸呸呸!我什麼都沒說!快去化妝吧!”

衛鴻坐在鏡子前,化妝師劈頭蓋臉的往他頭上噴定型水,一邊喋喋不休的抱怨:“都怪段導,沒事叫你練什麼長跑?頭髮都被汗溼掉了,怎麼定型?男主角要頂著一頭半寸上場嗎?許雁你乾脆跟張希算了,這種男主角會被觀眾籲下臺的!”

張希就是劇中的上司,不論實力、演技、人氣都沒話說,當然身價也水漲船高,據說段寒之給他的片酬相當於男一號女一號相加起來的總和。其實嚴格來說張希的外形不適合演這麼陰柔又深沉的角色,他眉眼英俊清朗,媒體前的形象也器宇軒昂,實在不符合原作對於上司美豔、冷漠而陰霾的形容。

段寒之本人倒是更符合一點。

許雁嬌笑著拍打化妝師一下:“亂說什麼呢,我看衛鴻這樣就很好,要不也不會被段導這個伯樂給相中。你看衛鴻眉毛重重的,眼睛大大的,不是很精神嗎?頭髮亂一點就亂一點好了,反正正好拍男主角從外邊跑進花園裡的戲。”

衛鴻摸了把頭髮,非常慚愧:“實在抱歉,對不住啊,高速公路上車壞了,段導叫我跑過來。”

許雁驚呼:“你從告訴高速上跑過來的!好幾十公裡吧?怎麼不叫劇組的車去接?”

“……他大概看我不大順眼吧。”

許雁充滿同情和優越感的拍拍衛鴻的肩,留下一陣名貴的香水味:“還好啦,段導就是這樣子的,他要是真不喜歡你,也不會給你片約啦。”

衛鴻剛想說什麼,突然段寒之一推門,不耐煩的對化妝間高聲道:“好了沒有!幹什麼呢你們?戲裡還沒開演戲外就自覺自願的滾到一起去了?”

許雁立刻跑過去,對段寒之惡劣的語氣渾然不覺一般,臉上笑容甜的要滴出蜜:“段導你來了,剛才我在和衛鴻說戲呢,所以就耽誤了點時間——”

“你跟他說什麼,你自己也沒很入戲,跟張希說話別像整個人都要貼上去似的。”

“……”許雁臉色僵硬了下。

段寒之轉向化妝師,“搞好了就快點,我知道你有職業責任感,但是別叫整個劇組都等你一個。”

化妝師明明是個男人,眼睫毛卻塗得小刷子一般,細聲細氣的一哼:“知道了啦。”

“還有你,”段寒對衛鴻吩咐,“晚上策劃請你接風宴,整個劇組都去,你記得謝謝策劃。”

衛鴻趕緊低頭:“是是是。”

段寒之跟他說話的語氣很平淡,也很生疏,完全沒有前天晚上他們在一起時的瘋狂和豔媚,好像那天晚上他們之間最親密最火熱的關係完全不存在一樣。這讓衛鴻心裡頗有點失落。

他私下裡已經把段寒之列為除了爹媽之外最親密的人之一了,比他最鐵的哥們譚亦為還要親。譚亦為叫他請客吃燒烤的時候他會掀桌說no,段寒之要是叫他請客,別說吃燒烤了,就是吃他鈔票他都幹啊。

段寒之轉身出門,就在這個時候許雁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嬌聲問:“段導,那晚上結束以後還去不去……”

“去。”段寒之頭也不回,擦著她的肩走出了化妝間。

衛鴻從化妝鏡裡看到許雁頓時笑靨如花,立刻跟著段寒之跑出去了。

2.

衛鴻第一次參加正式拍攝,整個劇組上上下下都在等著他捱罵,經常被罵的男二號張希還大大松了口氣,因為每次當新人成為段寒之的出氣筒以後,他就很少罵別人了。

誰知道衛鴻竟然過得很順利,第一幕是他從花園外跑進來,神情氣急敗壞,竭力表現自然,卻在上司和未婚妻面前忍不住的緊張:“你們怎麼在一起?說什麼呢?”

張希用眼角的餘光瞟段寒之,他跟段寒之合作過好幾部戲了,根據他的經驗,新人在說出第一句臺詞的剎那間就會被段寒之叫卡,緊接著劈頭蓋臉一頓痛罵,內容大同小異都是對新人的智商做出置疑或建議新人去醫院治療面部神經僵化症。

結果這次竟然段寒之什麼都沒說,面色陰沉的坐在場外,不說也不動,玉雕的羅剎像一般。

張希心中暗暗稱奇,目光瞥到許雁的瞬間發現她也相當驚訝。

“在談養花,”張希連忙說自己的臺詞,“我們在猜,這花會什麼時候死。”

許雁斷然後退半步,依到衛鴻身前:“阿強,我們回去吧。”

衛鴻看一眼“未婚妻”,雖然對未婚妻和上司之間的關係還略有猜疑,卻在看向懷中女子的剎那間帶上一絲溫情:“好,我們走。”

兩人轉身依偎而去,上司在身後遙遙目送,嘴角緩緩露出一點冷笑。

“——卡!”

許雁立刻從衛鴻懷裡跳出來,笑吟吟的望向段寒之,語調更是摻了十足十的甜:“段導……”

她知道自己剛才有點走神,要是段寒之挑剔,絕對會罵到她。要是當著新人的面捱罵了,那是多掉面子的事兒!

誰知道段寒之竟然沒多說什麼,揮揮手道:“行了,雖然差強人意,不過你們的水平也就這樣了。”

許雁和張希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震驚:段寒之竟然沒罵新人!竟然什麼都沒說!這個衛鴻到底是什麼來頭?有背景嗎?後臺很硬嗎?還是跟段寒之私下裡關係很好?

看這小子來時這麼狼狽的樣子,應該不像是背景很大後臺很硬的人。那他是怎麼進這個劇組的?段寒之的戲多少人打破了頭要上,憑什麼主角的位置給了這麼個沒名沒姓的小子?

張希和許雁同時不厚道的想:難道段導把這小子潛了,潛了以後發現很好很對胃口,所以這小子現在成段導新寵了不成?這可是個大新聞,段寒之以前不是沒有笑納過投懷送抱的俊男美女,不過笑納歸笑納了,戲份也給了,到片場上該怎麼罵還是怎麼罵,一點也不會心疼。

這個姓衛的小子,看來還真有點本事。許雁這麼想著,看衛鴻的目光就不免多了點競爭意識。

衛鴻憨憨的,一點不知道自己創造了奇蹟,只顧跟在段寒之後邊轉悠。段寒之要喝水,他給親手送紙杯;段寒之要出門,他上前一步給開門;段寒之煩了厭了要罵人,他就嗯嗯的聽著,而且還自動把段寒之問候他祖宗的話轉變為情人間的打情罵俏,聽得滿面紅暈幸福無比。

段寒之回手推他一把,順口罵:“讓開讓開!白長這麼大個頭,真他媽擋路!”

衛鴻就充滿幸福的讓開,搖頭擺尾的問:“你要出門嗎?”

段寒之斜眼:“你開車?”

衛鴻手裡轉著鑰匙圈兒,哼著歌兒去開車。

段寒之也是隨口一說,想不到那傻大個兒真自願當車伕。段大導的哲學是既然有免費勞動力可榨,就一定要壓榨到最後一滴油都不剩為止。於是他呆了一呆,也就這麼默默的跟過去,坐上了車。

“……”許雁在身後木然半晌,對張希冷笑一聲:“看看人家!真是段導心坎兒上的人。”

張希連忙示意她閉嘴:“亂說什麼呢。”

“你好歹也是個前輩級人物,就不怕這個新主角借了你的東風,把你踩在腳下?”許雁白了他一眼,挎起愛馬仕的新款包,旋風一般蹬蹬蹬從眼前走了。

晚上策劃果真在小吃街請客,浩浩蕩蕩一行人,全套名牌行頭,人人一副墨鏡,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明星一般,惹得街上人紛紛側目。

段寒之和策劃、場務、燈光他們幾個老搭檔在拼白酒,段寒之明顯上臉了,醉意從眼梢眉角裡滿溢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風情旖旎。衛鴻正好路過,剛想勸他少喝點,突然只聽段寒之喝上了興,拍桌高聲道:“老闆!再上兩紮啤酒!”

他身邊那個總是面孔平板、人高馬大的助手兼保鏢動了動,彎下腰低聲道:“段導,晚上還要趕夜場,在這還是少喝點吧。”

說著直起身,對老闆揮揮手道:“啤酒不要了,上兩壺霍山黃芽。”

策劃醉醺醺的抱著酒瓶子:“華強就喜歡亂操心……老段,今晚還趕夜場啊?你也多少節制點,年歲大了,身體不饒人!”

“新世紀那幾個大佬的夜場,不得不應付一下,”段寒之笑著擺擺手,“還有石哥也來,他媽的,每次喜歡把我往死裡灌。”

霍山黃芽剛沏好端上,那個叫華強的助手兼保鏢細心的把熱茶倒好,段寒之看都不看的伸出手,他就把茶杯放到段寒之手上。

衛鴻坐在一邊桌子上,一抬頭剛好看到這一幕,只聽邊上許雁輕笑一聲:“他們挺熱絡的吧?”

“……哦!”衛鴻笑笑,“可不是。”

許雁動作熟練的點上一支煙,悠悠吐出一口白霧,“那個華強啊,從我第一次見到段導開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邊,起碼都有個七八年了。據說這人以前是特種兵,後來犯了事兒,段導跟局子裡一個頭頭熟,覺得他可憐,就把他救了出來。上次南都娛樂的娛記偷拍安俊瑞和段導一起去開房,結果被華強看見了,上去就把人家照相機給捏成了廢鐵。你知道不?段導不是每月發他工資的,是每次想起來就塞給他幾萬幾萬,上次喝高了還說要幫他買房呢。”

衛鴻默不作聲的聽著,“買了嗎後來?”

“段導是真心掏錢,結果人家不要,”許雁笑了一下,“他就住段導家裡,平時嘛當保鏢,有需要大概就直接當床伴兒了。”

許雁頓了頓,把手裡的煙一遞:“你也來一根?”

衛鴻沒接:“這是什麼?”

“你看出來了啊,是□□。”許雁卸了妝臉色很憔悴,果然抽了煙,氣色好了點,話都多起來,突然又問衛鴻:“你上過段導的床了吧?”

衛鴻淡淡的道:“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恭喜你,”許雁古怪的笑了一下,“趁他還對你有幾分興趣的時候趕緊抓住機會,不然等他沒了新鮮感,你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衛鴻剛想說什麼,許雁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去照鏡子補妝了。

晚上從小吃街出來,一夥人還要去k歌,段寒之則要先走一步去趕那幾個大佬的夜場。許雁早就打扮停當,笑意盈盈的站在車邊等他,又塗了粉又描了眉,整個人比霓虹燈還要鮮豔奪目。

段寒之一腳上了車,突然又回頭吩咐:“衛鴻,你也來。”

許雁臉色頓時變了:“為什麼要叫他?不是說好了……”

“你當只有你要紅麼?我這麼大一男主角放在哪兒,我不該捧他?”段寒之說話及其不給情面,許雁臉色又青又紅,只得訕訕的閉上了嘴。

衛鴻遲疑的走上前去,段寒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就像菜市場裡挑選屠夫案上的豬肉,半晌才哼了一聲:“上車吧。”

衛鴻開啟車門,突然段寒之說:“等等。”

他停下動作,轉身看著段寒之。夜街的霓虹燈下段寒之背光站著,漂亮的臉上面色陰鬱,就穿一件襯衣,一隻手搭在車門上,身形益發顯得清瘦。這個剪影可以看見他垂下的眼睫,酒意從眼梢流出來,眼波如同水光粼粼。

“……如果我被他們灌醉了,你記得把我弄出來,”段寒之輕輕的道,聲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都市的夜風中,“那幾個人……都沒一個好東西。他們要是給你煙,你千萬別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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