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色透過落地琉璃窗，照射到胖子起伏不定的大肚皮上，彰顯著他內心的波瀾。
鐵棠並沒有隱瞞，將關於地巫境的一切徐徐道來，這並不是什麼需要極力隱瞞的事實。
至少在這裡不用。
而且他是以回夢心經的入夢之法來到此處，與其他七人藉助天道碑進入此地，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相較之下。
鐵棠擁有著更多的容錯，他甚至可以隨時離開此地。
“完全透過自己修煉晉升地巫境的修士，在我那裡已經可以開宗立派，每一位都可以算是宗師級的人物，也被稱為巫道教尊，掌控一方。
現在輪到你了，你是何等修為？”
胖子肥大的肚皮停止翻湧，狡黠地看著鐵棠：“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要因此記恨我？”
“你不說，我也能大致猜到。你說了，只是驗證我的想法。兩者也許有些差別……但並不大！”
鐵棠平靜如常，並沒有動怒。
這裡每個人都是為了爭奪唯一利益，互相之間都算是敵人，爾虞我詐並不出奇。
“算了，我可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沒說之前，我也大抵猜到，你的實力不算高。
但實在沒想到……會那麼低！
從你的描述來看，你大約比我弱了好幾個層次，要是在外面，我一口氣就能吹死你。
倒也難怪，看你年紀，其實都應該猜到了，確實太年輕了。
我更好奇，你到底是如何來到此地？
以你的修為實力，甚至都沒有資格見到天道碑才對，難道是你那時代的人皇送你進來的？
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可你看起來也不像皇子啊？”
知曉了鐵棠大概實力之後，胖子不免大肆吐槽，因為在他看來……鐵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鐵棠依舊沒有絲毫動容，他早就猜到此地七人極為強大，哪怕是相對弱小的胖子，也遠比自己強上太多。
或者說不是胖子太強，而是自己太弱。
“你說了那麼多……似乎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胖子拿過床頭的葫蘆，美美喝了一口井水，方才緩緩說道：“我是仙！
而且我可以肯定，其他六人也都是仙。
他們怎麼稱呼我不知道，但在我那裡……我這種境界，被尊稱為武道霸主！
每一位都是鎮壓一方、稱尊一域的仙道巨擘、武道至尊。
你可以把我看作武道霸主之中最弱的一檔，但我依舊是武道霸主。”
鐵棠聽得眉毛上揚，試著問道：“你們修得武道？”
“道無強弱，殊途同歸，也許只是稱呼的不同，再多我就不能說了。”
“我還有個問題。”
“你說說看。”
“你那裡的統治者……也是人皇麼？”
胖子有些驚疑：“你為何這麼認為？”
“因為你之前猜測我是皇子，等於是預設人皇在你那裡也極強，即便人皇不是絕對的統治者，也是無敵一時的存在。”
“看來以後跟你說話還得注意啊，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什麼。”
胖子一副大意了的模樣，但鐵棠卻並沒有相信：“別裝了，你要是不想說，就不會提及。”
“沒什麼不好說的，統治我那時代的霸主，的確有人皇，但他也只是其中之一。”
“還有誰？”
“你的問題有點多了。”
“說說無妨。”
胖子搖搖頭：“你沒到我的境界，不知個中緣故，你我之間顯然是時空錯位的存在。
說得越多，因果越深，牽扯太多，不是好事。
就算你不怕出去之後被我找到真身打死，我也怕你以後循著因果來殺我。
往後的事，誰說得準呢？”
鐵棠澹澹說道：“我不是這種人，你也不值得我畏懼！”
胖子不為所動，徐徐說道：“如果你的時光在我之前……那你無論是最終獲勝，還是淘汰之後，出去都可以熬過漫長時光，找到後世的我，提前將我殺了，我現在就會消失在天道碑中。
而你將要做的一切，我都阻止不了，因為在你的時光之中，我甚至都還沒有誕生，只能等你來殺我。
反之，你也一樣，你不害怕麼？”
“時光之力沒有那麼簡單，倘若可以隨意插手過去未來之事，則必然因果混亂、大道顛覆，天地不存。
你所說的事情，幾乎不可能發生！”
胖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但又徐徐說道：“只要足夠強大，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我所擔憂的事……至少有這種可能性！
君子不立危牆，不行陌路，不入深水。
你我都必須防患於未然，杜絕這種可能性。”
“你所說也有道理，那就不談這些。”鐵棠沒有再問。
“還是說說此行考驗吧？你覺得他們六人，誰會像天棄者？”
“看不出，透過今日交換荒田，我只能大概猜測……盤軒與魯修真二人作為天棄者的可能性較低。”
胖子對於天棄者也是一頭霧水，只能輕聲嘆道：“也不知淘汰方式是什麼，何時會到來，我怕自己第一個就出局了。”
透過之前的交流，鐵棠對胖子的觀感提升，於是也分享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依我之見，只怕第五層不會一直開啟，可能會關閉一段時間。
到了那時候……
恐怕天棄者就要開始活動了。”
胖子驚訝道：“原因呢？你怎麼看出來的？”
“猜得。”鐵棠沒有具體解釋。
其實他是在得知永恆氣息的強大之後，再加上之前的線索，推測第五層掌權者的位置不會一直開啟。
原因很簡單。
按照之前規則，在第五層呆滿三日，就可以獲得一枚解障丹。
而開墾荒地，明面上足有百日之久。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許多人，或者某一個人，連續得到多枚解障丹。
但那樣一來……
開墾荒田的考驗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再加上第五層必定擁有最多的永恆氣息，如此珍貴的寶物，天道碑不可能無限給予。
“算了，不想那麼多，先睡了，我都不知多久沒這麼睡過了，這該死的考驗。”
胖子罵罵咧咧，將被褥蓋過頭頂，沒一會將響起了震天的呼嚕聲。
鐵棠微微一笑，拿出兩個小草團塞入兩耳，同樣不再多想，進入沉眠中恢復體力。
翌日。
陽光明媚，草長春綠。
午時過後，從第五層開始分配的食物，一直到第三層都還有近半。
胖子見狀大喜，直誇花惜玉是個會來事的，明明自己前兩日過得那麼慘，今日還留了這麼多美食。
他想將所有食物都吃光，因為他昨日也沒有進食，早已飢腸轆轆。
但鐵棠還要貫徹自己一貫策略，不想與其他人搞得太僵，於是阻止了胖子，留下三分之一的食物和水，送到了第二層。
“下面三個，昨日沒少吃，還慣著他們了？”胖子眼巴巴看著皇帶著剩餘食物下去，有些不滿。
鐵棠勸戒道：“盤軒、魯修真二人，其實昨日並沒有吃多少，第一層的莫心香雖然吃得多，但她昨夜沒有吸收永恆氣息，算起來還要吃虧。
他們如果完不成耕地，最終還要我們去收拾殘局，沒必要給自己找事。”
飽餐之後，皇帶著八人一起來到了永恆殿議事堂，圍坐一處。
這個狀況，無需多言，肯定又有新的任務了。
皇抬手一招，座下多了一頭五色神牛，長有五色毛髮，頭頂兩根九曲牛角，四蹄踏雲，威風凜凜。
“今日頒發第二次掌權者任務，明日開始，第五層將關閉七日。
七日過後，將淘汰諸君其中一人。
是以今日的任務，至關重要，請諸君牢記。”
皇話音剛落，胖子就極為詫異地看著鐵棠，甚至開始懷疑他就是天棄者，才會提前得知內幕。
實在是太過巧合。
昨晚鐵棠才說過第五層可能會關閉，今日皇就宣佈了這個事實。
鐵棠並沒有理會胖子的目光，而是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第五層關閉，就意味著少了一個住所，那多出來的那個人……大機率就要去往第一層。
而第一層沒有永恆氣息，獲得食物也全靠別人大發善心，簡直就是牢獄一般的存在。
之前只住一人時，自己還可以竭力避免，現在變成了兩人，那自己的危險係數就大大提高了。
“諸君在外界都是一方霸主，有緣齊聚一堂，想必早就想切磋一二。
今日的掌權者考驗，便是以武會友！
現在是午時一刻，五個時辰後，永恆殿將會開放演武堂，屆時諸君抽籤對決，兩兩比鬥，四人一組。
最後勝出的那位，可以挑選今夜入住第五層的權力，或者選擇我座下這頭五色神牛。
排名第二那位，自動獲得剩下的獎勵。”
察覺到了眾人的驚異，皇輕輕拍了拍座下神牛，解釋道：“五色神牛使用的期限是七日。
它可以幫助諸君開墾荒田，但同樣也需要消耗一些食物，否則它會選擇離開。
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皇沒有留給眾人商議的時間，直接將他們分配到了各自荒田之上。
鐵棠飛快舉起鋤頭，一邊奮力開墾，一邊思索任務細節。
他們如今都是肉體凡胎，沒有巫力、大道在身，如果真要切磋較藝，那一身的神通偉力，都發揮不了半點。
能夠依靠的，只有自身的搏鬥本能，以及少量的，在肉身秘境能夠應用的武學。
除了過往的武學經驗之外，氣力、耐力、毅力同樣佔據了極大的比重。
要想在切磋中獲勝……
那早一點開墾完荒田，然後儘可能休息，恢復自身體力，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
淘汰時間已經獲知，七日之後。
雖然淘汰的具體方式還不知曉，但鐵棠顯然不想做第一人。
“第五層要關閉了，今日是最後的機會，我一定要去往第五層，儘可能獲取永恆氣息。”
鐵棠對校場搏鬥有充足自信，可自信不是自大，他絕不會小瞧其他七人。
尤其是在如今這等尬尷時刻，沒有過往的實力伴身，鐵棠也很難保證自己一定能穩勝其餘七人。
“還有麻煩的地方，今日並沒有逍遙令之類的存在，除了掌權者之外，沒有人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去往第一層。
往後七日時間第五層關閉，也就意味著後面幾日沒有人能夠指派其他人去往第一層。
這樣一來。
今日的樓層格局，很可能就是往後七日的格局。”
如果掉落第一層，那就將連續錯失七日的永恆氣息，這對鐵棠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想到此處。
他賣力地舉起鋤頭，瘋狂地開墾著這該死的荒田。
得益於昨晚兩縷永恆氣息消除的疲勞，他今日的狀態比昨日好了不少。
再加上微量提升的肉身之力，鐵棠並沒有感受到多少勞累，反而遊刃有餘。
頭頂烈日彷彿知曉他的心思，肆無忌憚地播撒炙熱，大量蒸發著鐵棠的體液。
如雨汗水滴落，鐵棠兩臂青筋凸顯，混濁的氣血流淌而過，讓他切實感受到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艱辛。
偶爾拂過的清風，總能帶來絲絲微涼，也緩解了他焦躁的心情。
不知過了多久。
彭！
鐵棠甩掉鋤頭，大步走到田埂坐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而後拿過葫蘆，將滿滿一葫蘆溫熱的井水一飲而盡。
這並不是一個好習慣，尤其是對他如今的肉身來說。
但鐵棠顧不得那麼多，此刻恨不得飲盡五湖四海。
在他前方。
是透露著新鮮泥土芬芳的一畝地，全數開墾完成。
“大約，過了三個時辰？最多不會超過四個時辰，我還有時間休息。”
鐵棠正要躺下，卻察覺到遠處有身影在接近。
本以為是盤軒來搭話，可等那人走近才發現不是。
來人是大鴻，連續兩日住在第四層。
他與另一位氣質若仙，花容月貌的柳清涵，可以說是目前為止得到好處最多的人。
從開墾速度來看，顯然也是如此。
鐵棠今日如此賣力，卻也只是剛剛開墾完畢，而大鴻已經跨越一段距離走了過來。
從大鴻的狀態來看，不說輕鬆愜意，但也比如今的自己好上太多。
“他來做什麼？”
鐵棠滑落下來，背靠田埂，靜靜等待大鴻到來。
出乎意料。
大鴻走近十丈位置之後，並沒有選擇搭話，只是看了幾眼鐵棠的耕地，然後朝著胖子方向走去。
雖然大鴻看起來態度冷漠，不過這個舉止卻在鐵棠心中做好。
“他是來查探天棄者有沒有偷懶，順便刺探一下每個人的剩餘體力。”
短暫休息後。
鐵棠也意識到，有必要去其他人地裡看一番。
於是他也開始在田間遊走，觀察著其餘七人的開墾進度。
最終他來到胖子的耕地上坐下，兩人淺聊了片刻，等待時間結束。
“要是抽中了我，你就直接投降吧，省點力氣，反正你也不可能打過其他人。”
胖子已經知曉了鐵棠大概實力，自然預設他不是自己對手。
鐵棠笑笑，也不辯解，徑直說道：“四人一組，其實只要勝過兩場，就能獲得獎勵。
要麼是成為掌權者，要麼是獲得那頭五色神牛。
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反正你沒機會，這裡你打得過誰？上去還要捱揍，萬一受傷了還要影響到明日開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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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也算有一番交情，只要你認輸，我不會打你的，你放心。”
胖子信心十足，拍著胸脯保證，一副照顧小老弟的模樣。
鐵棠拍了拍他肩膀：“我感覺……你是不是出身太好，沒有經歷過多少人間疾苦？
你這樣……在這裡要吃虧的！”
胖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即大聲說道：“說這些沒用，手底下見真章，我是為了你好，你不會真以為你能夠贏我吧？”
“可以，承你好意，待會看看吧。”
五個時辰一到。
皇立即出現，帶著八人回到永恆殿，從議事堂來到了倒數第二層。
這裡極為莊嚴肅穆，四周凋刻著百獸浮凋，青玉地板上用金漆寫了一個百丈大小的‘道’字。
“抽籤吧，這裡有天地玄黃四字，抽到同字的對決，天地一組，玄黃一組。”
嗖！嗖！嗖！
八根兩指寬的紅頭竹籤懸浮在空，呈一列擺在八人眼前。
澹澹金漆封住了每根竹籤的字型，以八人如今的實力，自然不可能看穿。
“我先來吧，誰有意見？”莫心香跨步而出。
短暫沉默之後。
她摘取了最左邊的紅頭竹籤。
緊接著剩餘七人也一一選擇了一根竹籤，各自刮開金漆，看到了內裡大字。
鐵棠與胖子站在一處，互相檢視了對方分組。
一人手上是【天】，一人手上是【玄】。
兩人甚至不在一個分組，要想比鬥，只有雙雙晉級，在勝決會面。
“看來你運氣不太好，要捱打了。”胖子深深惋惜。
鐵棠也是嘆息一聲：“你這皮糙肉厚的，也是個好沙包，小心他們打上癮。”
皇的聲音適時響起：“那麼，開始吧，抽到天字的二位出列。”
鐵棠大步邁出，前方有同樣一道身影站了出來。
“看來我運氣不錯，抽到了最弱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