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鼠？
沒聽過。
鐵棠得到洪明煦傳音之後，依舊沒有明白眼前這位何尊者為何會對自己動了念頭。
畢竟只是一剎那閃過的感應，鐵棠也沒有十足把握。
“哦，你也是臨江人啊？不知平日住在何處？改日找個時間一起喝酒啊。”
何尊者一邊說，一邊把手搭在了鐵棠肩膀上，彷彿二人相熟已久。
“尊者客氣了，我等實力低微，怎敢勞動尊者大駕。”鐵棠直接起身，順勢擺脫了他的手臂。
洪明煦也察覺到了不妥，連忙上前裝作一臉諂媚：“何尊者，您老人家乃是教中護法，地巫境的巫道教尊，我等微末之軀，還請多多指教。”
這一招果然有效。
一聽到洪明煦想要巴結自己，何尊者當即起身，彷彿不想帶著兩個拖油瓶。
但他嘴上卻裝得極為豪邁：“好說好說，都是自家兄弟，你們若是受了欺負，只管來尋我便是。
這樣，我現在還有事，先走一趟！”
這位神秘的何尊者離開之後，鐵棠心神才重新鬆懈了幾分。
他確認。
對方十有八九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洪明煦也品出了個中意味，暗自傳音道：“大人，莫非是我等在何處露了馬腳？我看此人是敵非友。”
“他一個地巫境，咱們在他眼中就是螻蟻一樣的角色，沒道理引起他的主意。
不過他剛剛多番試探，也讓我起了警覺，難道是我如今這個身份有何不妥？還是之前與他有過交情？”
“大人，這也不太可能。楊修竹平日與我共處，是個悶瓜葫蘆一樣的角色，往日裡也很少離開，結識何尊者的機會極少。”
“我看他來頭不小，應當不是一般的地巫境，咱們後續得多加小心，這裡還是有一些奇人異士。”
“一切聽大人吩咐！”
……
兩人猜不透何尊者的心思，而這位離開的何尊者，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此時他躲在大廳一處角落，並沒有直視鐵棠那邊的方向，只是偶爾才會掃過一眼。
“這小子……明明只是個神通境的螻蟻，為何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何尊者並不是之前一百多人之一，他早就到了此地，只是在眾人入洞之際，簡單掃了幾眼。
可他沒想到。
就是這麼簡單的幾眼，卻讓鐵棠的身影久久縈繞在腦海沒有散去。
他並沒有龍陽之好，內裡肯定有其他原因。
但是鐵棠的變化之術超絕無雙，以他如今的實力根本無法看穿，連一絲異樣都無法察覺。
“此人肯定有古怪，看來得讓本尊降臨一些大道殘力，讓我窺一窺他的真實。”
何尊者想到就做，閉上雙眼，心神溝通了冥冥中的存在。
他也只是某人的一個化身，但卻真實無比，連鐵棠的日月神童都沒有看穿這個事實，足見他修煉的法門何等神妙。
小半柱香後。
何尊者睜開雙眼，神色安定，他從自身本尊那裡得知，不久後會有另一尊強大的仙神化身前來，到時讓他順手檢視一眼就是了。
而正在此時。
在遙遠的一處高空之中。
兩個帶著碧玉鬼面的男子坐在一艘小型龍船之上，正快速往一個方向趕去。
“老鹿啊，朝廷這次是動真格了，咱們要想儲存己身，先得做點功績給其他人看，你可不要藏私哦。”
鹿角仙不停給自己倒酒，喝酒，來回十餘次，顯得有些惴惴不安，無心搭理眼前這位。
另一人見狀，又接著說道：“盟主也是，明知道你是主兇之一，還讓你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小子的圖騰之道詭異莫測，萬一……我只是說萬一啊，萬一盟主佈下的封印被衝開了，那小子立刻就能知曉你的方位。
到時候。
他要是帶著人王前來，你可要遭老罪咯。”
鹿角仙聽到這裡，被酒氣逼得通紅臉龐再度漲紅一分，他忍不住拍桉而起，怒聲呵斥道：“玉面鼠，什麼叫做我是主兇之一？
你也是！
你也是主兇！
你不會以為我被擒住以後，你會好過吧？
我第一個就將你的底細告訴朝廷，來個將功贖罪。”
帶著小巧碧玉鬼面的玉面鼠，聞言身軀一縮，瑟瑟發抖。
“別，鹿仙尊別，饒小的一命。”
鹿角仙看到這個模樣，心情方才平復一分，又重新落座。
豈知玉面鼠立即舒展筋骨，嬉皮笑臉道：“我裝的，嘻嘻。”
“老鹿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往後還有你急的。再說我算什麼主兇啊？
我一沒出手殺他，二沒出口罵他，就撿了幾根頭髮，關我屁事？朝廷是有哪個律法，規定不能撿其他人的頭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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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鼠可能覺得光說還不過癮，瘦小的身形挑釁似地跳到鹿角仙面前，伸手在虛空巴拉巴拉幾下，扯出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線條。
“看見沒，我跟他的因果線，就這麼一小條，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就算我被朝廷抓住了，隨便賠償點天材地寶，這事就過去了。
但你和黑石，還有大和尚，那可就慘咯。”
鹿角仙被他氣得渾身發抖，頭上髮髻散落，根根黑髮倒豎，七竅飄出鳥鳥白煙。
“啊啊啊啊~氣煞我也，你這個滑頭鬼精的小東西，難道就不怕本尊的釘頭七箭書嗎？”
“釘頭七箭書？哈哈哈~”玉面鼠倒在地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勐拍船底。
“我怕個卵我怕，你知道我的真名麼？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嗎？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誰。
什麼狗屁都不知道，也敢拿釘頭七箭書來威脅我，簡直就是笑話。”
本以為鹿角仙會再度大怒，不想他神色卻平靜下來。
“我幫黑石殺人，那是他的事，自然是不會捨得付出代價。但倘若我真的要殺一個人……那就是我的事了。
自己的事，辦起來可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確定……施展釘頭七箭書需要那些東西麼？”
先前在其他五人面前施法，鹿角仙當然是藏了一些真東西，不可能全部施展出來。
具體施展釘頭七箭書要什麼條件……其實誰也不知道。
也許什麼都需要，也許什麼都不用。
沒人知曉。
他們此前所看到的情景，只是鹿角仙想讓他們看到的而已。
跟真實無關。
一念至此。
玉面鼠狂笑的面孔一下僵住，訕訕地起身拍了拍衣衫，上前給鹿角仙倒了一杯酒。
“哎，老鹿啊，我就是看旅途有些悶了，開個玩笑，緩解緩解氣氛，你看你，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難道我會跑去四鹿群島亂殺一氣嗎？
難道我會跟朝廷說九色鹿一族跟邪教串通，甚至拜入邪教，試圖謀反嗎？
不可能的，我玉面鼠不是那種人，咱都是自家兄弟。”
鹿角仙尊這下是動了真怒，沒想到自己底細被玉面鼠摸了個一清二楚，他忌憚的同時，心中也真的起了一絲殺意。
“你到底是什麼人？不要以為我真的奈何不了你。”
玉面鼠在另一頭坐下，吊兒郎當地翹起二郎腿，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地模樣。
“我是好人，你就放心吧，好人是不會害人的，再說咱都是燒黃紙、斬雞頭的兄弟……”
他後面一大串囉嗦廢話鹿角仙都聽不進去，甚至對兄弟這個詞都感覺有些噁心、反胃。
不過對於玉面鼠，鹿角仙確實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連黑石都承認自己不如他。
玉面鼠的來頭、實力、背景，恐怕比自己想得還要厲害。
龍船在飛速前行，罡風呼嘯，白雲蒼狗，突然前方出現了一道身影，讓船上二人都立即站起身來。
前面那人也察覺到了身後龍船波動，讓開身位的同時，也逐漸減速。
玉面鼠看到此人，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但又很快收起，反倒露出笑臉迎上前。
“哎喲，闕兄如何會出現在此地？你不是說要回家一趟，避避風頭麼？”
鹿角仙看到此人，同樣露出喜意，上前請他入船，兩人相擁在一處。
“闕兄，你這是……”
來人身材高大無比，近二丈身高，魁梧雄壯，如同小山聳立，他正是之前天道盟的六人之一。
“哎，別提了，我還在半路上，就被盟主叫了回去，說讓我來這黃沙郡助戰。
闕某百般推辭，終究是敵不過盟主勸戒，沒奈何只能走上一趟。”
玉面鼠、鹿角仙都顯得有些詫異，異口同聲問道：“是盟主說的？”
“怎麼？你們不信？大可自己去問一問便是了。”
鹿角仙還在思索，玉面鼠卻是笑著給他倒了一杯酒：“闕兄說得哪裡話。
你號稱擎天仙尊，有大神通、大偉力，此行有你相助，我等求之不得。
不過盟主已經喚我二人前來，他現在是怎麼個意思，是要我等二人協助闕兄……還是各自行動？”
“別，闕某怎敢驅使二位，只求混個日子，跟在二位身後見識見識即可。”
“那咱們就一起吧，闕兄到了地方有什麼計劃沒？”鹿角仙做出決斷。
“我沒有，你們呢？”
玉面鼠也沒有意見，看著龍船前方說道：“此行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搞不好……
那處邪教分盟，已然有朝廷人員滲透了。”
此時玉面鼠也已經收到了本尊提點，他就是何尊者要等的那位強大仙神。
……
龍船還未抵達沙丘，處在洞內大廳內的鐵棠，也不知曉此刻有大危機在快速逼近。
他在此地等待了一會，發現眾多教眾除了酗酒鬥毆，言談之間也會不自覺吐露許多線索。
哪怕一些話語在他們聽來正常，可鐵棠、洪明煦卻是如獲至寶。
即便如此。
鐵棠依舊覺得不夠。
他五指貼合左下石塊，五指指尖流出五道細小的黑灰氣流，沿著石壁一路走出了洞穴之外。
隨後五氣合一，變作一條一指長短的守宮，呲熘熘朝著一處裝潢華麗的庭院爬去。
這處庭院在他的感知之中，除了在門口、周圍有護衛人群，內裡其實沒有任何生靈氣息，彷彿在看管什麼重物。
鐵棠化身的守宮，在抵達庭院之外後，便暗中施展了青冥幻影步，輕鬆遁入了庭院之內。
在外看守的十幾位教眾，儘管有著神巫秘境的修為實力，又如何能夠察覺他的神通？
一入庭院。
便有肅殺之氣迎面撲來。
鐵棠看到了一副副精鋼神鐵打造的鎧甲，一柄柄仙光瀰漫，反射寒光的刀槍劍戟。
“這都是至少八、九品的巫兵，還有這鎧甲……”
此處庭院，竟然是邪教準備的軍械武庫之一。
“難道邪教要與朝廷正面抗衡？”
“也對，不打也是死，打了還有一分生機。”
鐵棠隨便看了幾眼，發現此地至少有三五千的甲胃、巫兵，而外面類似的庭院，至少還有數十上百座。
他遁出此地，又熘向另一處沒有仙神氣息的庭院。
如此這般來回十幾趟之後。
“這是一處寶地啊~”
鐵棠躲在一個假山裡面，耳邊聽著流水叮冬，心中卻湧起了偷偷將這些軍械全都偷走的心思。
“我如果偷走這些兵器鎧甲，此處邪教不攻自破，還能拿來武裝我清水城的防禦，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只不過……
就是太得罪人了，不知道邪教以後要怎麼報復我。
還有。
這也沒那麼簡單能夠做到啊~”
此時在石洞大廳之內。
鐵棠真身也得知了外面的事情，便暗中與洪明煦商議，想看看有什麼辦法能夠一窩端掉這些軍械。
可兩人相商沒有多久，鐵棠陡然感覺心驚肉跳，紫府眉心脹痛，有濃濃危機環顧周身。
“怎麼回事？”
“難道說我外面的化身被人察覺了？”
“大人，怎麼了？”洪明煦也看出了鐵棠神色不對。
“待會要是有什麼異常發生，你馬上跟我切割，我能應付一切狀況，你只要保住自身性命就是第一功。”
洪明煦一怔，隨後闇然地點點頭。
在二人看不到的沙丘之外，有一艘小型龍船緩緩降臨。
三道高矮懸殊極大的身影出現，並先後步入了沙丘之中。
待他們消失之後。
沙丘又恢復了漫天黃沙模樣，甚至掀起了一小股龍捲風沙暴，徹底將此處遮蔽。
天色昏黃，風沙滾滾。
這一切都影響不到沙丘內洞天的人。
一直躲在角落的何尊者，在感應到玉面鼠到來之後，頓生喜意，將自己所知、猜測快速告訴了對方。
而本來要去往其他庭院的鹿角仙、擎天仙，卻都被玉面鼠拉住了衣袖。
“二位，且慢，不妨跟我去吃一口酒，也許會有驚喜。”
擎天仙眼珠一轉，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特意說道：“都到地了，還喝什麼酒，前面有人請。”
玉面鼠卻不答，只徑自望那黑悠悠的洞口走去。
兩人只能無奈跟上。
而這一切。
都被遠處躲在假山之中的一條褐色守宮盡收眼底。
“原來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