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尊嚴
“快讓開，領主大人過來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喊道。
聞言，那些站於天琴大道正中間的人，連忙向兩側讓開。很快，原本密集的人群就像被切了一刀一樣，露出一條足有兩米寬的過道。在數名天琴巡狩女衛的護擁下，雷奇緩緩走向人頭塔，在雷奇身後，還緊隨著治安官瑪格麗特，和天琴巡狩衛隊長邦尼。
筆直朝前看去，雷奇很容易便見到立於人群中央的人頭塔——五層高，上百顆人頭，看著不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而在人頭塔的頂端，坐著一名戰士。
從一名戰士所穿的盔甲，可以看出很多東西——比如這名戰士穿的是一身皮甲，皮甲色澤暗淡，估計應該已經有一段年月，甚至有數處縫補的痕跡！從這可以看出這名戰士平常過的應該並不寬裕，甚至十分窘迫，因為對於一名戰士而言，盔甲等同於第二條生命！
如今這名戰士右手扛著一把細長的長刀，刀身搭在他的右肩，戰士的左手隨意地搭在自己左腿膝蓋上，加之坐在人頭塔頂端，這無疑給人一種狂野不羈的感激，就像一頭威猛而危險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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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人預料的是，在雷奇走至人頭塔三米之外時，原本無聊看著天空的長刀戰士，卻是突兀自人頭塔頂端躍下，於雷奇身前半跪下，右手握於胸前，恭聲道：“康拉德見過子爵大人！”
周圍的人無比意外地看著畫風突變的康拉德，而雷奇，他的嘴角卻是揚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不過雷奇並未出聲，他只是默默地打量著康拉德，還有他身側的人頭塔。而周圍的諸多平民見雷奇沉默不語，他們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雷奇身後的瑪格麗特和邦尼，兩人同樣也在暗暗打量著康拉德和人頭塔。瑪格麗特盯著人頭塔的那些人頭，思考了片刻，突然間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然後便見她靠近雷奇說道：“稟報子爵大人，那些人頭，貌似都是被領地通緝的重犯，其中那貌似是狂風馬賊團的賊首，那個是獨行大盜獨眼龍，還有那個，貌似是從羅蘭帝國潛逃過來的亡靈法師杜勒斯！”
瑪格麗特的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制，所以剛才瑪格麗特所言同樣被周圍不少人聽在耳裡，這頓時引起了一陣陣驚呼聲——別的不說，狂風馬賊團在整個星霧谷可謂是臭名昭著！
狂風馬賊團是流竄於羅蘭帝國、原阿比讓王國和道森聯邦之間的一支馬賊團，人數只有區區二十人；但就是這二十個人，自打他們出現起，卻是給三國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據說這二十人最初是隸屬於羅蘭帝國原北羅騎士團的騎士，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成了逃兵，甚至還以狂風之名組建了一支馬賊團。其後，狂風馬賊團流竄於羅蘭、道森和原阿比讓三國交接地帶，不時襲擊過往商隊和旅人，甚至還犯下過屠戮鄉村的惡行！所以狂風馬賊團在這一片地區各個領地的通緝榜都是榜上有名的！
但因為狂風馬賊團每人騎著北羅駿馬，來去如風，而且在作案之後立即逃竄向鄰國，加之北羅騎士出身的二十人有著相當彪悍的戰力，這讓三國在圍剿狂風馬賊團一事上面臨著諸多困難！想想自打狂風馬賊團出現至今已有將近一個年頭了，卻是沒想到竟被這個名為康拉德的戰士不動聲色地便給連根拔起了！
“請起來，康拉德騎士。”雷奇微笑著說道。
見那位軍官模樣的女戰士一口道出自己所殺之人的身份，康拉德心裡不由松了口氣，而聽著周圍之人發出的陣陣驚呼聲，康拉德心裡更是不由升起一絲絲傲然。
聽見那位在自己眼中簡直年輕的不像話的子爵閣下喊自己起身，康拉德暗想自己的目的已經實現了一大半；但等留意到雷奇話中的‘騎士’二字，康拉德卻不由駭然色變！
“您知道我？！”康拉德無比震驚地看著雷奇，語氣帶著絲絲顫音道。
康拉德的激動讓周圍的平民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而瑪格麗特和邦尼卻是當即護衛雷奇身前，警惕地看著康拉德——剛才，他們從康拉德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一閃而逝的敵意！
雷奇面色不變，微微搖了搖頭道：“我想，我們應該是初次認識。”
見雷奇的表情不似作假，康拉德這才暗松了口氣，但隨即他又不禁疑惑問道：“既然此前您從未聽說過我，那不知為何子爵大人如此篤定我曾經是一名騎士？！”
不僅是康拉德，此時周圍無數平民的目光同樣也是無比好奇地在雷奇和康拉德之間巡視著——這名看起來有些兇惡的戰士竟會是一名騎士？！子爵大人又是如何能一眼就判定對方是一名騎士？！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而習慣往往又是最難改變的。”對雷奇的這種說法，周圍之人均是點頭贊同。
這時候，眾人見雷奇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前，笑道：“你的皮甲這裡，還有這裡，有著明顯的點痕；因為你的皮甲過於破舊，或許一般人對此不會在意，但在我眼中，加上你額前那寸過於光潔的皮膚——這三點，剛好是一個完整的畫十字。”
“而從你的打扮來看，你應該不可能是一位牧師，那麼，你應該就是一位十字軍騎士！不知我猜的可對？”說完，雷奇笑著盯著康拉德問道——雷奇那英俊的笑容，卻是看的康拉德心底發寒。
周圍的大多平民雖然聽不懂雷奇話裡的畫十字、牧師之類為何物，但注意到康拉德臉上那極度震驚之色，無不意識到，剛才子爵大人所做出的推斷，怕是離事實八九不離十！
真是恐怖的洞察力！
這是在場絕大部分人此時對雷奇的看法。
“我佩服子爵大人觀察入微，同時我也承認我確實是一位十字教信徒。但是畫十字是任何一位虔誠的十字教信徒都會經常做的，所以就算我皮甲上的這兩點是畫十字點出來的，也不足以證明我曾經是一位十字軍騎士吧？”自覺得自己說的十分在理，所以說著說著，康拉德已經由剛才的震驚恢復了平靜。
雖然不少人已經認定康拉德就是一位十字軍騎士，但也不得不承認康拉德說的也十分在理。所以這時候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著雷奇，看看他能否還給出別的理由！
“你說的沒錯，光是憑藉畫十字這一點，便判定你是一位十字軍騎士，確實有點太過武斷。”出人預料的是，雷奇卻是笑著點了點頭，一副很贊同康拉德的說法的模樣。
“但是——”這一個突兀的轉折，立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更是不由自主變得亢奮起來——此時聽子爵大人剖析真相，簡直比尋常聽那些吟遊詩人講那些老掉牙的英雄傳說還要有意思！
“和習慣一樣，一個人更難改變的，是他的氣質！就好比一個農夫穿上重甲，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名精銳士兵；一名商人戴上王冠，也不會顯露出什麼王霸之氣——每一種人，都有每一種獨有的氣質！”
“而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一名真正騎士所應有悲憫、堅守、謙恭、正直和榮譽！這些，哪怕你穿著再破舊的盔甲，也是不會被掩蓋的！結合你十字教信徒的身份，就不奇怪我會認定你是一名十字軍騎士。”
看著雷奇那陽光一樣的笑容，康拉德突然覺得心頭有些梗塞——好久了，久遠的連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曾經是一名騎士！但是，如今眼前這位年輕的領主，卻是重新賜予我身為一名騎士的尊嚴與榮耀！
在複雜的思緒下，康拉德向雷奇行了一個標準的十字軍禮節；而這個禮節，也代表著他已經承認了雷奇的推斷！
不過這時候雷奇卻沒有注意康拉德，而是轉頭看向四周的諸多平民，感受到陡然有些低落的氣氛，雷奇突然朗聲道：“各位，我的子民們，請看著我！”
雖然不解為何領主大人突然如此，但一下子所有人還是下意識望向雷奇，看看這位總是出人意表的領主閣下又會帶來怎樣的意外？
“我可以感覺到，一股自卑和失落的情緒正在你們之中蔓延。”雷奇這句話，就好像將諸人心裡深處的陰暗突然暴露在陽光下，讓不少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頗為不自然。
雷奇淡淡地笑著：“在你們之中，有農夫，有小販，有傭人，有乞丐，有流浪戰士……總之，不管怎麼看，你們的生活貌似都並不光彩，是生存在最底層的那些人。然後，你們那脆弱的自尊心，被我剛才所提及的‘氣質’給傷害到了，甚至為此陷入深深的自卑中不可自拔！”
“這樣的你們，還真是可悲！”
被雷奇這般赤裸裸地將自己最不想被別人看到的一面揭露出來，不少人的面色變得越發不自然，為此感到憤怒；但更多的人，卻是悄悄將自己的腦袋埋下，躲避著那些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但是，我絕不是在嘲笑你們的身份和工作。”這一句話，似是在寒冷的黑夜中亮起一把火，讓那些沉浸失落中的人頓時將目光望向雷奇，無比希冀地看著他，“我真正為你們感到可悲的，是你們那顆不敢抗爭和進取的心！”
“我雷奇*亞力克是什麼人？這個問題，我相信你們中的不少人會給出黑風子爵、星霧谷的領主、黑潮終結者等等一大竄的名頭；總之，我是足以讓你們絕大部分人羨慕的人，是生活在聯邦頂層高貴的一員！”
“但是，我想你們可能忽略了很多東西——在兩年前，甚至連兩年還不到，我也只不過是雷漫城的一名下等市民罷了！相信我，我家老閣樓裡的耗子絕對不會比在座各位家裡的更少！”
“哈哈哈——”
雷奇的這個冷笑話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笑聲，讓原本有些低沉的氣氛也悄然活躍了不少。
“但是，再看看如今，我已經取得了足以讓在場的絕大多數人豔羨的成就！”說著，雷奇環視著所有人，笑了，“或許你們會將這一切歸咎到我的天賦。”
“我承認，我的天賦確實不錯，這讓我擁有通往成功的資格；但是，資格絕不等同於成功！我所獲得的一切，在背後，都有著我遠超你們相像的付出——在你們悠閒地在酒館中調戲著美\豔的侍女時，我卻在記憶魔法理論；在你們抱怨晚上的蔬菜不夠新鮮時，我卻在酷熱的深淵和惡魔拼殺……或許你們羨慕我終結黑超所贏得的巨大聲望和榮耀，但實際上在那段時間裡，我卻是飽受無盡的折磨，一次次遊走在生死邊緣！”
“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們，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們所羨慕的貴族老爺，實際上背後隱藏著一代代人的奮鬥和付出！而因為你的先輩和你們自身不夠努力，所以你們註定要被統治，這裡面不存在不公平！”
“要過上你想要的生活，想要擁有你渴望的一切，那就玩命努力吧，而不是一味怨天尤人！”
“這樣，到你年老的時候，哪怕你沒有取得令你滿意的成功，你也不會後悔自己白活了一世！”
“你的子孫後輩們，會趴在你的大腿上，映照著壁爐的火光，細細聆聽你過去曲折的奮鬥史，為他們擁有這麼一位英勇無畏的祖輩而自豪！”
“是，子爵大人！”
隨著第一個人跪下，很快周圍跪倒黑壓壓的一片，所有人，都在用熾熱的目光望著人群中那位挺拔英武的年輕子爵！在這一刻，他們中的不少人被雷奇的一席話點醒，火熱的激情開始燃燒出奮鬥的光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