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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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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眼直挑子嬰,一國之君一瞬間心生盪漾....且不寧。大事暫平,攜夫人歸咸陽本是悅事。但子嬰剛至此地的不安感格外強烈。

“興許此地是兩位豪傑的葬身之處吧?”子嬰心忖,急欲離開此地。

“快叫你的臣子起床吧,咸陽與杜城不遠,免得在此受凍。”采薇說道。

“寡人正有此意。”

子嬰疾步邁入屋中,略微感嘆張耳的人將所恨之人的祠堂建造如此之大。

忽聽得姬韓在主動與張良相談。

“子房先生,若在下所記不錯,嬴夫人之父母當是令尊派人所殺吧?聽聞王上素來寵幸嬴夫人,正值被王上心疑之時,莫要被嬴夫人發覺真想。”姬韓提醒道。

“多謝姬統領,在下自會小心。”

屋內三人將周氏兄弟牌位放在地上,擠在几案上強行湊合一夜,醒來小聲交談。

子嬰比采薇只先一步到門外,憑藉耳力聽到了姬韓的話。

“咳咳...”

子嬰故作咳嗽,屋內的交談聲瞬間消失,繼而紛雜的腳步聲響起,三人拉開門板,恭立在子嬰面前。

“諸位愛卿既已醒來,速速回咸陽吧。”子嬰吩咐道,扯著采薇的手想直奔馬匹。

牽手之人卻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子嬰心中一寒,忍著懼意看向采薇,正見到美貌的臉上,盡是驚駭與怒意。

“他們剛剛說的何事,王上並未聽到嗎?”采薇雙目死盯張良,朱唇顫抖。

“何...何事?”子嬰故作未聽見。

“派人追殺我父母的人是張良的父親,張平!!”采薇將子嬰的手攥的生疼,“王上說過替臣妾殺了那人的!今日便處死張良!!”

“這...夫人從何而知?”

子嬰大驚失色,未料到采薇能聽到那些話。

“是他說的!張良還親口應下了,不會有假!!”采薇身後一指姬韓。

姬韓低頭,心中暗罵自己多嘴。

從說話至雜亂的腳步聲都能清晰挑出一個人嗎?

子嬰第一次感覺到采薇的厲害,居然是在這種時候。

“夫人所言不錯,家父曾派人刺殺過成蛟之後。”張良緩緩點頭。

“你敢承認便好!真後悔一直叫你‘子房先生’!”采薇罵道。

張良面帶歉意,俯身拱手,“那是家父所為,家父已因始皇滅韓,氣急身亡,在下仍可相助秦王,夫人又何必將家父之事加於在下之身?”

“始皇未殺張氏一家,你卻散盡家財以刺秦!張平既已派人對本夫人一家下殺手,本夫人幸在人世,定要為父母報仇,殺了他的全家!!”采薇叫道,眼中已噙滿淚光。

從記事開始便被一路追殺,今日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必殺之而後快!

張良父親有過在先,不敢,不想亦不能再辯駁。

采薇抬頭,可憐兮兮望著不知所措的子嬰,“王上...要為臣妾做主!”

子嬰心亂如麻,本是想殺張良的,一路上卻能看到張良盡心為他思慮...

此刻殺了張良,是大秦天大損失,他還會揹負被後宮迷惑,殺害能臣的罪名,對他三人均是不利。

張敖仰慕張良,姬韓還是韓城王室之後,此二人是子嬰為了衡山一事而帶在身旁,此刻也斷然不會答應殺張良...

“張良在別地時,此事未被戳穿,如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子嬰生生感覺被什麼東西玩弄了一般。

“寡人答應夫人,先回咸陽城,此事定讓夫人滿意,仍需長計議,從長計議...”子嬰皺眉無力道。

采薇未得痛快的答應,心有不悅,但相信子嬰,只是怒瞪張良,未再堅持此刻誅殺。

子嬰面無表情,拉著采薇同乘一馬,悄悄給張良使了個眼色。

張良瞬間領會點頭,若想不死,只能找一相貌相似的人替死,如此便可兩全其美。

只是要將此事矇騙采薇一輩子了...

“兩位愛卿看住罪人之後張良,寡人歸都,處理過要緊之事,便要處置了他!”子嬰喝道。

“諾!”張敖二人齊聲應道。

子嬰策馬疾馳入城,遠遠的將三人甩在身後,刻意留給三人籌劃的時間。

“先歸咸陽,一切煩事皆可平息,皆可平息...”

子嬰心中不斷自我寬慰,眼中飛速退後的路旁景色,與腰間雙手稍稍能平復心緒。

直到...看到一黑衣男子策馬,冷著臉攔在路上,一顆心徹底墜入冰窟。

張良所騎之馬...

“師父...”子嬰急停馬,認出來者是靈焚,是...初次見面的靈焚。

“多日不見,秦王的武藝退後了。”靈焚冷眼望著子嬰,生生將子嬰拉回木屋旁,刺殺之夜。

“師父果然未離秦地。”子嬰擠出難看的強笑,“弟子知曉師父當日心亂,若想以攻為守,來不及製造器械,從未怪過師父。那日得罪之言,亦是久經殺伐後的無心之言...”

“此刻的鄙人未見得是秦王的敵手,秦王不必為保命而解釋了。若想以此言,再讓鄙人未秦王效勞,亦是不能。”靈焚輕蔑一笑。

“師父...”

子嬰想要解釋,再次被靈焚打斷,“曾有一人將秦王的所作所為全告知過鄙人,欺騙而招攬來的劉邦舊臣,常山眾臣,杜城外被誣陷致死的周氏兄弟,被囚禁的臨江王共尉,渭水河畔殺死的兩萬西魏降兵...陰謀,殘暴便是如今的秦王,與當年的始皇無異,已不值得鄙人相助!”

子嬰猛然回頭,見張敖,姬韓並未趕上,長舒一口氣。

“師父,子嬰做這些定有不得已之由,先歸咸陽...”采薇見子嬰面色煞白,幫忙勸解道。

“傻徒弟,子嬰回身只是檢視被他欺騙的人有沒有跟來,非是求你相助。”靈焚嘆道。“而你亦是被他欺瞞,真以為他會捨棄國之大才,助你報血仇嗎?”

采薇一愣,看向子嬰,“子嬰,師傅所言是真的嗎?”

“寡人...會!”子嬰猛地高聲,“此番歸咸陽,定殺張良!”

“哦?”靈焚不屑一笑,“那便待張良幾人跟來,由鄙人親自跟隨押回咸陽,再處置如何?”

子嬰的心思徹底被看穿,無力再辯駁,默默拉著韁繩無奈苦笑。

怨不得靈焚,靈焚本就是固執己道之人,當初可違逆大勢與天下諸侯為敵助他,今日重新與他為敵亦在情理之中。

“子嬰...師父所言是真的嗎?”采薇見子嬰無語,已猜到了靈焚之言不虛。

“是...”子嬰點頭,不想再欺瞞。

“哦...”

采薇輕輕附和,隨即便是久久的沉默,彷彿被寒氣凍結。

馬蹄聲響起,張敖三人終於趕上。

采薇輕瞥了與姬韓同坐一馬的張良,淡淡開口,“剛剛是欺騙,此刻可否為臣妾能殺了他?”

子嬰不語,腦中天人交戰。

為女子而殺能臣,昏君之舉。但卻是在無人可用之時,仍陪著自己同抗天下反賊的女子。

不用張良,便不能成事嗎?

殺了張良,張敖幾人也未必會寒心吧...

錯亂之下,子嬰無法拿定主意。

“看來殺張良牽連過甚,王上不敢輕易下令。”采薇故作輕鬆一笑,“既如此...臣妾便妄自出手了!”

子嬰腰間的雙手鬆開,精鐵劍出鞘,采薇閃電般起身,攜劍直刺向張良。

“子房先生小心!!”

姬韓正欲拔劍防備,沒來的看清采薇的動作,便被推下馬身。

張良避無可避,閉眼等死。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下馬背,隨即兵刃交鋒之聲響起,身上毫髮未傷。

張良緩緩掙開雙眼,滿面淚水的採薇持劍與他身旁面如死灰的子嬰對立。

“王上...決心要護住他?!臣妾殺了他後,任憑大秦律處置如何?!”采薇哭喊道。

“徒兒別傻了,子嬰捨不得張良死的。子嬰如今的大敵不止是項羽,張良還有大用。”靈焚搖頭道。

“寡人...我是舍不得你死。”子嬰堪堪開口,“夫人一路受苦,但子房先生對此並未大過,不如...”

“不必再言,臣妾懂了。”

采薇抬手擦淚,撥開面頰上的亂髮,目帶寒意,緊盯著長劍,“蓋聶師父盡心教授劍術,在下苦練修習,均不得要領,刺殺...秦王失敗而歸。直至那日離咸陽,直至今日此刻,在下方有心得。此劍...當有被始皇欺瞞後的殺氣,方可大成。今日...多謝秦王!”

“在下”“秦王”聽在耳中,子嬰心痛欲裂,來不及再開口,精鐵劍已掠向脖頸。

子嬰揮劍格擋,強行撩開殺招,虎口被震得發麻,足以瞭解采薇全力而來。

子嬰手中鐵劍鋒處,小齒大小的缺口,赫然出現。

若非是賁赫將鐵劍贈送,尋常劍早被一擊斬碎,屍首異處...

“王上!臣來相助!”姬韓,張敖拔劍而來。

“滾開!!不得插手”

子嬰大喝,持劍謹防。采薇一擊不中,下一殺招緊隨而來,直奔面門,脖頸,胸口,兩肋,腰間...

電光火石般,兩劍相撞,子嬰記不得擋下多少劍招。

張敖,姬韓,以至一旁的靈焚齊齊睜大雙眼,驚歎面前已然看不清動作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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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蓋聶所授,當今天下的兩位大劍客亦不過如此吧?”

子嬰有苦難言,采薇的劍術雖是凌厲,尋常之人對上定無生路。但在子嬰看來,其招式猛烈有餘,極卻柔韌,招招式式均是捨棄防備的進攻,漏洞太多。子嬰若想尋機反殺,非是極難之事。只是不想如此,才被采薇逼得只有防守一條路。

“夫人...莫要逼寡人,此事且先作罷,子房先生不死,寡人會讓夫人...”

“閉嘴!!”

采薇嘶吼,揮劍速度猛然一提,刺向子嬰面門。

子嬰抬劍欲擋,驚駭發覺手中之劍,短上了一寸!非是原本劍短,乃是劍尖已在交鋒中被斬斷!

糟了!!

子嬰心如死灰,愣在原地,鬢邊長髮已被砍斷。

采薇猛轉劍身,饒身而動,轉刺張良。

噗——

精鐵劍一擊未落空,張良身前卻站一持碎劍之人,心口處潺潺流血...

“夫人...今日...”子嬰嘴唇抽搐,迷亂的腦中還在回想剛剛在杜城外,與采薇的歡談暢遊。而今竟變成了這般情境,失而復得後再失,心中不甘!

采薇微眯雙眼,用力拔出長劍。

“還是張良更重要...在下本想殺了他給秦王個交代。如今看來...”采薇收劍回立靈焚聲旁,“算了,秦王便當我師徒二人從未來過秦地,再無牽扯!”

“王上!!”

張良情急大喝,用力攙扶欲倒地的子嬰,姬韓,張敖奔到身旁,撕開子嬰的黑衣,慌忙包紮流血不止的傷口。

耳邊聲音雜亂,子嬰額頭冷汗直流,轉頭緊緊望著采薇二人策馬遠去,再抬不起眼皮...

眼前一片黑霧,子嬰強睜雙眼,黑霧漸漸消散,飄飄悠悠的身體不知為何來到了咸陽城,丞相府外。

“我死了?”子嬰苦笑,低頭正見傷口還在流血,“陸賈該在其中吧?讓我託夢給他,處理大秦後續之事?”

子嬰邁步前走,大門忽地開啟,一小太監從中跑出。

“王上,趙丞相正在府中,還請王上速速前去商議大事。”小太監笑道。

“什麼?!”

子嬰一驚,來不及反應,一群持刀大漢從中衝出,朝著子嬰劈砍。

子嬰轉身逃跑,莫名跑到後宮之中。

夜色黑暗,遍體鱗傷的趙高帶著一群負傷早已死去的護衛猛撲而來。

“子嬰!你該償命了!”

“禍亂大秦之人,還敢報復?寡人再殺你一次!”子嬰氣上心頭,奪過長劍便欲反擊。

追殺慌忙逃走的趙高,卻忽地來到藍田關上,胸口流血的楊虎伸手撲向子嬰,“秦君!還我父親命來!”

“楊熊乃是胡亥所殺!與寡人無關!”

楊虎動作一滯,身形漸漸消散。

子嬰腳下的關樓石板也變成一片塵土,周圍燈火通明,項羽,范增,呂雉坐在楚營中,正對著他邪笑。

“子嬰,秦國該亡了,你亦要死在此地!”眾人叫道。

子嬰衝出營外,牽過一馬,直奔咸陽城逃去。

未逃竄幾步,馬匹消失,子嬰已身處咸陽城頭,項羽,劉邦大軍兵臨城下。

“你們有膽子便攻進來!”子嬰倚著牆頭笑道。

“哦?一座土城,攻陷有何難處?”范增譏笑道。

子嬰一愣,身倚的牆壁真的變成了黃土!

“靈焚先生呢?靈焚先生助寡人重鑄城牆才對!”子嬰驚道。

“什麼靈焚?可從來沒有人敢助你!”范增狂笑。

疑惑間,韓談與李信大口喘息,趕至子嬰身後,“王上!司馬欣帶兵偷襲已至城中!”

話音未落,城頭內外已佈滿敵軍。

張耳,彭越冷著臉死盯子嬰。

“子嬰,拿命來!”頭破血流的彭越叫道。

“你是自盡,與寡人無關!”

“那本王呢?!”張耳叫囂,“你從未想幫常山復國,卻欺瞞本王以求相助,本王亦算是因你而死,不值,不值啊!”

“殺了他!殺了他!”

土城下叫聲不斷,呂釋之,郭蒙,魏假,魏豹,宣虎,趙遷...面目猙獰嘶吼。

土城轟然而塌,無數死去之人猛撲而來。

“啊——!!”

......

子嬰大吼,面前一切均已消散,胸口的劇痛傳至全身,正望見薄夫人淚臉均是憂色,緊攥著他的左手。

“王上...王上終於醒了!”薄夫人破涕為笑,“王上被送回之時,臣妾以為王上...”

“臣可是黃石公之徒,王上因臣而傷,臣不會讓王上身死的。”張良繞到子嬰面前笑道,“王上的命真是夠大的,那柄長劍插在心下,險些要了王上的命。”

子嬰低頭看了看胸口,血跡仍在,一時搞不清刺客張良為何極為親近,活像變了個人。

張良看出了子嬰的疑慮,笑道,“秦地有刺殺臣之刺客,王上不顧君體阻攔,臣願為王上誓死效勞。”

“原來如此...”子嬰小聲嘀咕,費力扯動傷口提醒,“采薇與靈焚先生何在?秦兵萬不可輕動他們。”

“王上所言是何人?”張良皺眉,“刺客已趁臣等照顧王上而逃,不知所蹤,臣等皆不知曉其名姓。”

“什麼?!”

子嬰不解,看向薄夫人。

薄夫人竟也跟著點頭。

“夫人與愛卿不知?!重鑄咸陽城的墨家鉅子靈焚,始皇之弟成蛟之後,寡人封的夫人嬴采薇!”子嬰驚疑道。

“這...”張良輕摸下顎,“咸陽城牆可是王上重鑄,其法世人皆不知。至於夫人,王上僅有薄,胡,趙三位夫人,趙夫人還...私逃出宮。”

“大秦奇物!”

“奇物亦是王上所造。”薄夫人解釋道。

張良擔憂的看著子嬰,“王上之傷過重,許是需要休息,難免有些記不清事。王上還需靜養,臣便告退了。”

張良拱手後退,直至門口轉身而出。

“王上昏迷兩日,莫要再理旁事,閉目養神,有何事吩咐臣妾便是。”薄夫人幫子嬰整理為微微亂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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