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因為馬公公長相醜而挪開了視線。
康熙瞥了他一眼, 那一瞬，似乎猜到了胤禟腦子裡在想一些什麼。
是不是特別醜？醜到沒眼看！
朕還天天要面對這張老臉，鬼知道朕歷了什麼。
康熙沒提讓胤禩易容好看一些，就怕他拋棄馬公公, 又穿回女裝。
胤禩盯著這位最親近的弟弟看了兩眼, 發現他真的被醜到不看自己, 目光幽深起來, 他不由深思：九弟, 怕不是個憨子吧？
作為已互通有無的兄弟，胤禩的提示已那麼明顯了！再過一分就會讓汗阿瑪注意到, 錯過了一次眨眨眼的機會, 下一次站汗阿瑪視線的死角打眼色可沒那麼容易。
因為醜眼睛受不住，而錯過了發現老監上的違。只是聽老監道“指使御史彈劾之”, 胤禟心裡緊繃的弦立刻就鬆開了。
汗阿瑪相信八哥是被針對陷害的了，他無需過於擔心。
老監馬公公被他在心裡打上了“自己”的標籤，因汗阿瑪縱容馬公公說出比較狂妄的話, 比起梁九功的謹言慎，馬公公倒像是汗阿瑪放縱之下養成的惡犬。
胤禟渾然不覺他的八哥正在腹誹自己是個憨子，見汗阿瑪沒有對八哥心懷芥蒂, 又思及八哥這一世是在為汗阿瑪做事，早就秘密效忠於汗阿瑪，避開了爭奪, 輕鬆地謝過康熙，便打算告辭離。
康熙另拎著他問了一些話：生意做的怎麼樣了？聽說你的商船出海了？
胤禟笑道：“兒臣生怕被御史們彈與民爭利, 於是但凡是百姓及小商戶會營的產業兒臣都不沾，儘可能發展外頭的生意，賺外毛子的錢總不至於被參了。汗阿瑪, 您說會不會有參兒臣一個與外洋私通？”
他可是給關稅納稅的大戶，外洋貿易是暴利，自造成商船與外交易以來，為國庫賺了不進項呢！
康熙過曾罵胤禟“不務正業”，罵管罵，胤禟在生意場上有了成就，也沒真觸及到不該碰的東西，時久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淡淡告誡胤禟：“你現在生意小，不至於引注目，待你再做一大一些就要有參奏你了。樹大招風，萬事不可過，過了，風必摧之。”
胤禟在朝中毫無根基，錢賺再多又如何？在權利的爭奪之中，光有錢可不能自保，只能成為別的盤中餐。
這又是康熙警告之下的另一重提醒，以前胤禟不懂，他懂了，又興了爭的心思，如今再聽一回勸，心裡的體會也完全不一樣了。
距離上一世子被廢的日子越來越近，康熙四十六年，汗阿瑪第六次南巡，距離子一廢只剩下一年的時。
朝中局勢如同上一世那般暗潮洶湧，表面上看來睦，一切平靜如常，水面之下卻如同沉睡的巨獸在慢慢甦醒，隨時會掀起滔天巨浪。
烏雲已至，氣壓低沉，卻遲遲憋著不下雨的覺很是令難受。
敵不動我不動的局面僵持至今已是一年，大家都在，在對手先出手，誰先出手，誰就落入了被動。就好比江南那折磨的梅雨天氣，沉悶、潮溼，黏糊糊的，又不下個乾脆利落，反而引心煩悶。
南巡至江南時，下邊給汗阿瑪進獻了許多美，與以往不同的是，汗阿瑪將這些美給收了下來。
年紀大了以後，汗阿瑪又開始喜歡寵幸年輕貌美的妃嬪，然也沒會腹誹皇上好/色，除了被增加了工作量的胤禩！
要保護汗阿瑪，每一個納進來的美牽扯到那些關系網都得查清楚，出如何過是做什麼的，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被送來。
朝臣們勸皇上以龍體為重，醫勸皇上莫要縱慾，養生多年至今體健朗的康熙是聽不進的。
年紀大了以後，思及自己一生做了那麼多的事，多年來勤於朝政，難免沾沾自喜，又隨著精力的減退，也生了一些倦怠之。康熙的想法是：朕都這麼多年操勞下來了，鬆快一下怎麼了？
他開始回憶往昔，說起自己年的雄心壯志，現在不也將大清治理的很好？
興致高時，周圍皆是稱讚之聲，無一反駁之言，遂更加認為自己是正確的。
他的倦怠，並不會令他下放權利，只會令他更加握緊自己手中的權柄，維持自己的權威。
汗阿瑪比起前些年的冷靜自持更好於享樂，這其中的改變皇子們並非覺不到。他們會認為康熙老了，認為他的倦怠是力不心，也是，汗阿瑪已五十四歲，生了白髮白胡子，原本的黑鬍子中混雜了數量不的白胡子，就成了灰色，更加顯得年邁。
他眼角的皺紋加深，眼卻越發銳利。
為了證明自己仍然雄風依舊，又服用醫院出品的那壯什麼的藥丸子。已五十四歲的，非得證明有二十四歲的能力。其中的驕傲好勝心，胤禩是一點都不懂啊，他愁啊，原本看上能活到□□十的健康汗阿瑪，這要是把自己的底子放縱折騰沒了克怎麼辦？
真正會勸皇上適度的還是數，大部分指望著皇上那兒撬開的口子，能給他們帶來榮寵與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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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律的汗阿瑪，讓胤禩有些傷腦筋，他也不想在汗阿瑪寵幸美的時候待著一根蠟燭。
他忍了忍，腦子靈光一閃，向汗阿瑪提出了為他染髮染鬍子的建議。
康熙微微一怔：“染鬍子？”
“兒臣的染髮劑是外洋進的材料，除非您長出新的鬍鬚與頭髮，凡是染過的地方顏色可以持續很久，並不會在清洗時褪色。”
馬公公笑呵呵地在皇上耳根邊進獻讒言，悄悄道：“染了發，兒臣保證您看起來年輕十歲不止，其實您還年輕著，體又硬朗，偏偏就因為鬍鬚而顯得老，您就是吃了鬍子的虧，早知道如此初該多吃一些黑芝麻。”
康熙瞥了他一眼，哼聲道：“別用這張臉做獻媚之態。”
朕竟忍了馬賈這張臉那麼多年！
越是年紀大，他越不想看到邊有皺巴巴的橘子皮臉在晃，可面前這個，是自己兒子，他才二十六歲，正在由青年走向生中最鼎盛的壯年。
透過馬賈橘子皮臉的表象，透過他那雙採奕奕的眼眸，彷彿能看到自己那溫柔儒雅第八子正面帶笑容。如果他不低頭駝背假裝自己是老監就好了，如果他能洗那一臉橘子皮，他又該是怎樣的俊秀清雋。
康熙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許久沒有見到胤禩原來的面貌了。大部分時候，“八貝勒胤禩”不是在被罵，就是在被“禁足”，由於他寫話本時能折騰，讓們對他又愛又恨。
《大唐傳奇》在寫了長孫皇后、上官婉兒兩位女子後，又寫了一位頗具爭議的物，大唐女詩，一位女道士“魚玄機”。
魚玄機在那個時代，被門稱呼為“亂禮法、敗風俗”（1），聰慧有才華的妙齡女子，到為愛寫下眾多妙詩、根深種為夫做妾，再到被拋棄後的蛻變。她說了什麼？她不要再做妾困於後院，她受了傷後寫下了一首詩，詩叫《贈鄰女》。
詩中說：有心郎君難得，說被拋棄後“枕上潛垂淚，花暗斷腸”，緊跟著又來了一句“世界上像宋玉、王昌這樣的美男子多的是，愁啥愁，看上了就大膽追！”
魚玄機此，傳世之作多，可不僅有這一首詩奔放豪邁的，號稱為女詩聖的大才女，如魚玄機這驚世駭俗寫詩追求看中的美男子，也難怪會惹來眾多爭議了。
男子三妻四妾算風流，女就不能風流了？大唐的公主，還養了一群男寵面首呢！
寫了魚玄機以後，八貝勒就又把輿的油鍋也炸了，一連數月霸佔了輿之首，到處都是在議。
更妙的是，京城貴女們、才女們，還真有寫詩附傾城，贊同傾城的觀點。
於是便有指責八貝勒“以文鬧事”、“罔顧聖之學”。
——聖之學教了，夫為妻綱！
——教了存天理、滅欲。
——女德，女戒，才是正道。
“呸！聖未說過女子不能學習，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是說女子若是才華不足，有德也是很好的。別女子就不學聖之學，史子集、四書五，郎君能學會的，我們也能學會。”
大清的貴女們可不會拉弓射箭的，如今盛劍氣之舞，女子閨閣之中開始學劍技了！
宋明之時的思想，與唐、元之時思想碰撞。她們渴望追求自由，她們不願落入卑微，不願活在一方庭院之中。
外面的世界那麼美妙，若此生將困於後宅，寧願出家為道士。
便有發出質疑“傾城心中，根本就沒有對聖之學的敬重！”
真正博通古今又有才華計程車並不在意這些，他們更加在意在話本的潮流下寬鬆了許多的文學環境。
與朝堂上壓抑暗潮不同，民整天跟抓開了鍋一樣。
輿環境的鬆動，使得百姓家中婦女也加入了勞動之中，無形之中令婦的地位得到了提高。拋頭露面的多了，就不叫拋頭露面了。
胤禩寫了這些，看似對朝中局勢沒造成什麼影響，康熙眼光放長遠，發現這麼鬧倒是利大於弊。
因為不涉及政務相關，算不上國家大事，未引起官府重視。
又因為變化來自民內部，他們自己鬥來鬥，全都是扯嘴皮子，噴口水，也沒動刀動槍。
大清過曾推禁纏足，之後因反抗激烈而不了了之，現如今禁纏足的風聲又起，這回是民出現爭呼籲起來的，與朝廷的政令可沒關係。
康熙靜觀其變，又聽胤禩“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得說自己手藝好，“連皺紋都能以假亂真”，讓汗阿瑪相信兒臣的手藝。
他點了點頭，應允了胤禩為他染鬍子與髮辮。
一天折騰下來，染髮的味道並不好聞，康熙便命點了薰香。
照著鏡子中年輕了不止十歲，採奕奕的自己，帝王左右看看，很是滿意地勾起了唇。
哪兒還有半分老態？分明是個壯年帝王！
康熙一連幾天都召集朝臣前來面聖，又恢復了勤於政務的樣子，每一位朝臣見到年輕了十歲的康熙，都面露驚奇，驚歎之色，這讓康熙笑容滿面。
現在五十四，還沒有到遮皺紋的地步，胤禩表示汗阿瑪到了七十八十歲，把皺紋減都是能做到的。
康熙笑罵道：“還八十歲？八十歲朕就該頤養天年了，你想讓朕到八十歲還勤政做事？到那時候就該是兒孫們的天下了。”
胤禩沒有說話，但看其態便知他還真是這樣想的。
在見識過兄弟們的鬧騰勁兒以後，胤禩便認為，還是汗阿瑪在位時日子最好過，以後不管哪個兄弟幾位，他都得謹慎起來，可不能瞎鬧騰了，兄弟們可沒這個耐心給他收拾攤子。
胤禩道：“汗阿瑪體底子好，好好養生，定能再幹四十年。”
他這個態度，讓康熙心大好，他笑道：“好，朕能不能到八十歲不一定，但朕定能做到七十。”
老八說朕還能幹四十年，雖是拍馬屁的話，卻真心實意，這馬屁動聽。
心好了，到了晚上康熙便打算召美侍寢。若只是要寵幸江南送來的小美，胤禩一般是不管的，結果他還召醫院給他進獻小藥丸！
“您之前還說能做到七十，怎麼又打算吃小藥丸了呢？萬事得要適度才是。您再這樣，兒臣勸不住您，就只能用別的法子了。”
“怎麼，你還想請來後勸說朕？”康熙橫眉道。
胤禩搖了搖頭。
他知道康熙瞧上的小美，與赫舍裡皇后年時有三分相似，份上有些問題，卻因那張與元後有三分相似的臉而被康熙收下了。
胤禩悄悄告訴康熙：“汗阿瑪，二哥打扮成的金氏你可有見過？”
康熙打了個激靈，已是明白了胤禩言下之意。
您思念元后娘娘，世界上與元後娘娘最像的然是她的兒子子殿下了，他就在您邊呀！
康熙呵斥他：“胡鬧！”
胡鬧就對了，胤禩自己打扮的江南美兒，可比那幾個庸脂俗粉好看多了。
想要清冷款兒、妖豔款兒還是俏麗款兒？兒臣都會扮。
小藥丸還吃不？後勢力盤根錯節有大麻煩的美還收不？
不管是妃嬪、宮女、監、侍衛，還是女官、武將、文官、蒙古大鬍子諳達，出鬼沒的胤禩，哪一個都能扮得活靈活現，他還會假扮異域風的舞娘。
各種各樣的冒出來，南巡這一路，總是遇到有猝不及防的一接近就脫口而出一句汗阿瑪，害得康熙現在一見到江南的美兒，下意識就在猜她會不會回頭來一句男聲喊他“汗阿瑪”。
世俗的欲/望都被折騰淡了，康熙頭疼得揉揉眉心，對故意露出破綻給他看的藍衣漢服美道：“夠了胤禩，朕不會再服藥了。”
藍衣美聞言，笑容滿面地俯了俯。
康熙有些惱意，讓將良妃給叫來，將良妃引收拾那“以下犯上”得藍衣美。
也虧得胤禩雞賊成功溜走，不然還真差點兒被良妃立規矩，指李嬤嬤按著他學禮儀。
嚇得胤禩一連幾天都恢復了馬公公的份，老老實實跟著彷彿改邪歸正的汗阿瑪處理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