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人?給朕抬起頭來!”
一聲朗喝,眾臣又是兢兢戰戰低頭,面帶同情之色的望向大殿內獨自站著,顯得有些形單影隻的陸玄。
“陛下如此說話,還不趕緊叩頭請罪,這小子莫非當真繼承了長樂侯那耿直的性子?”
一位老者心中這般想著,趕緊給陸玄使了個眼色。
後者實際上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到那老學士擠眉弄眼的樣子,這才慌忙下跪。
“草民陸玄,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德帝面色一垮,冷聲道:
“陸玄,你可知罪?”
陸玄點了點頭。
“草民知罪,草民不該在大殿之上打盹兒,請陛下息怒!”
“哼,少在那揣著明白裝糊塗,朕說的是這件事嗎?你就在那跪著,不許起來,給我好好看看這幅將軍百戰圖!”
嘉德帝冷哼一聲,令幾位老學士起身,眾人繼續商討起防汛之事來。
陸玄轉過頭去,盯著殿中牆壁上的《大齊開國將軍百戰圖》發呆。
居中一人,身穿鐵鎧,手持利劍,胯御神駿,頗有睥睨天下之姿,此人正是大齊開國皇帝,齊太祖,趙烈。
在其身旁,又有一年輕男子豐神俊朗,長袍飄揚,隨後簇擁著或老或少,或文或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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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都在一旁註解著姓名,年齡。
而在右下角一處不起眼的位置,陸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姓名。
那人身著小將戰袍,無盔,手中牽馬,腰挎長刀,但那張看起來頗為忠厚的面龐上,卻有著一雙明亮至極,如鷹隼一般的眼眸。
“先齊遊擊將軍,陸天霸,時年二十四。”
“老爹當年確實挺帥的,難怪給了我這樣一副好皮囊!”
“不過仔細想想,還是我娘的功勞大一些……”
看著看著,陸玄發現,這百戰圖之上的人,除了那麼兩三位碩果僅存之外。
其他的,好像不是戰死沙場,便是老死於家中,追隨先帝而去。
就連自家老頭子,也是花甲之年了。
正思索間,嘉德帝的聲音傳來過來。
“陸玄,你可知道,朕為何要讓你看這百戰圖?”
“草民不知。”
“是為了讓你知道,你父親有多不容易!”
“他追隨先帝與朕,從一個小小的遊擊將軍,一路做到一方統帥,九死一生,最危險的一次,一支長箭,將他的胸腹射了個對穿。”
“後來你爹滾落山崖,被一村姑所救,大難不死。”
“那村姑名喚謝春蘭,便是你娘,後來戰事又起,朕被敵軍圍困,你娘病重,但仍是讓你爹帶兵馳援,那場仗,我大齊獲勝,但你娘,卻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朕說這些,是為了讓你知道,你爹不容易,朕也很感激他,多年來,一直視他為左膀右臂,我大齊的國之棟樑。”
“正因如此,朕才答應他,將安華許配於你,賜你陸家世代榮華富貴!”
“朕不顧皇后的反對,不顧大臣們的反對,甚至連安華自己的意願都不顧,將朕視若珍寶的女兒託付給你,可你……”
“又是如何回報朕的?於幽州大鬧,口稱寧死不做駙馬,來離京,在那蘭庭水榭,三番五次豪擲千金,與青樓女子尋歡作樂!”
“你將安華的顏面,朕的顏面,皇家的顏面,乃至整個大齊的顏面,置於何處?”
嘉德帝越說越氣,最後竟猛的一揮手,怒道:
“來人,將此人拉出午門斬首示眾!”
話音未落,幾名大臣陡然起身,就連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的趙靈懿也嚇得一激靈。
“陛下,萬萬不可……”
“陛下,三思!”
“父皇,這傢伙不能殺!”
嘉德帝瞥了一眼眾人,伸手指著地上的陸玄,沉聲道:
“看看,人家自己都不急,你們倒急了!”
“陸玄,抬起頭來,告訴朕,朕要斬你,你怕不怕,對之前所作所為,是否後悔?”
陸玄依言抬頭,面色頗為平靜,甚至還露出一絲笑容來。
“陛下真要殺我,我自然害怕,但我相信,陛下不會這麼做。”
“另外,先前做的那些事,我不後悔,本就不是錯誤,我為何要後悔?”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妄測聖意?”
嘉德帝眼中精芒綻放,手指遙遙的指著陸玄。
後者搖了搖頭,苦笑道:
“陛下,我能站起來說話麼?腿都跪麻了。”
“不行!”
嘉德帝冷聲道。
陸玄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那我還是跪著說吧!”
“首先,陛下真要殺我,就不會允許我進宮面聖了。”
“其次,您讓我來,想必只是要讓我給個交待,小小懲治一番罷了,因為按照大齊禮制,我現在出入勾欄瓦肆之地,根本沒有任何不妥,頂多算有失德行而已。”
“但實際上,陸玄出入那等場所,只不過是為了生意,為了推銷產品,若這件事能夠成功,我一人一月交的稅,便可抵國庫半年的收入。”
“此外,我還能夠順手解決那春汛的問題,甚至向陛下保證。”
“待得將來,我可以令得大齊,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即便是再大的災難,也無法動搖大齊的根基。”
幾名老學士聽得目瞪口呆,然而嘉德帝卻一臉的不以為意。
“沒錯,朕的確不會殺你,但你是什麼德行,朕難道不清楚?”
“滿口說些虛無縹緲的大話,你若真有那等本事?還用得著你爹苦苦哀求朕,將安華許配給你?”
陸玄搖了搖頭,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
“恰恰相反,想讓我做到這些,陛下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若真有本事,朕答應你十件事又如何?”
“一件就好……”
陸玄看了殿首之處的趙靈懿一眼,一句一頓的說道:
“我若能填充國庫空虛,防治南州水患,請陛下金口玉言……”
“解除我與安華公主的婚約!”
這一刻,殿中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大膽陸玄,你可知道,配不上吾兒的是你,竟敢主動提出解除婚約!”
“來人呀,將此人拖出去,給我斬了……”
陸玄欲哭無淚,說假話不行,說真話也不讓,這皇帝老兒究竟想怎麼樣?
然而就在此時,帶刀侍衛沒有進來,卻迎來了一個面帶急色的宮女。
“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她……她心疾發作,呼吸困難,說要見您。”
“什麼?”
嘉德帝目眥欲裂,只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兒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