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了潘子,吳邪將車隊留在離長白山最近的城市,帶著王胖子和杜小芊來到了他熟悉的長白山腳下的那個村莊。
那間仍留有些許熟悉感的農家院子透著的是曾經的氣息,踩著厚厚的雪進入小院,杜小芊不經意地看了一圈,周圍滿是雪的村莊,她還是第一次見。
有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從屋子裡掀開門簾走了出來,見到吳邪,明顯雙眼充滿了驚喜。
“吳邪!”男人走過來,帶著欣喜輕敲了一下吳邪胸前,“你小子竟然還活著呢,十年了!”
吳邪淺笑:“當然要活著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呢。”說著,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說,“金洋,看樣子,你還是十年前的樣子呢!”
“怎麼會!”叫金洋的男人連連擺手,“老嘍!”
金洋回頭看看吳邪身後說:“這兩位是……這不會是你媳婦兒吧?”
吳邪笑道:“你兄弟我命不好,快四十了還單身呢,她的話,慢慢告訴你吧。”
“進屋!進屋!外面冷!”說著,金洋招呼著他們進屋。
杜小芊原地看了一番說:“吳邪,路怎麼走,告訴我就行,我就不多留了,你就先別冒險再上山了,我找到他,讓他來這兒找你。”
“需要這麼急嗎?明天我們可以一起去。”吳邪明顯有些於心不忍。
杜小芊扯了扯唇角,道:“對我來說,已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早是走,晚也是走,沒有什麼區別。”
“你一個女人一個人上長白山?太冒險了吧!你知道這一路有多危險嗎?”金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杜小芊。
杜小芊不語,輕嘆了口氣:“對我來說,再冒險的事都只不過是走過的路而已,人的一生沒有意義了,很多的事便沒有特殊性。”
這時,吳邪走了過來,指著山的某一個方向說:“一直往那走,終會到的,但是,天快黑了,有必要嗎?”
杜小芊往那個方向看了看,轉身向外走。
“你就等著張起靈來找你吧,吳邪,後會無期!”杜小芊說著,漸行漸遠。
吳邪知道根本擋不住杜小芊,並沒有上前阻止,只是嘆息了一下示意王胖子跟上自己。
王胖子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世上最悲慘的是什麼,該聚不能聚,該留不能留,胖爺我第一次這麼佩服一個女人的決心……”
月下三分,竟是滿空晴朗,半走半爬半飛,花了七個小時,杜小芊已經站在半山腰上了,她開始四周探尋,只要張起靈出現,自然而然能知道下一步怎麼走。
長生體質麒麟血帶來的非一般的夜視能力,讓杜小芊又見到了黑夜中某些最會實到人忽視的點,離她兩丈遠的一個人影佇立在那頭,有一種似曾相識感。
飛身向前,很快落於人影身後。
那人驀然回首,表情未動,口吻中卻帶著一絲驚異:“杜小芊?你怎麼會來?”
“你是希望吳邪來接你吧?生死與共過的人,記掛的自然會多一些。”打量著眼前人,杜小芊微動嘴角,“張起靈,十年了,終於又見面了!”
“為什麼來的是你?”張起靈似有些許不忍,但他似乎也明白了什麼。
“你替了吳邪十年,那接下去就交給我吧。”杜小芊澹澹的,彷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張起靈未接話,一直打量著她,許久才說:“你也如同我的親人一般,你讓我怎麼能……”
杜小芊卻打斷他:“張起靈,雖然我不太明白,我當初明明將長生體質轉移到你身上了,而現在我卻恢復了長生體質,但是,既然你可以替人守青銅門,我想我也可以。”
“你……恢復了長生體質?”這一點,張起靈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議的神態,自張家先祖得長生起,便造就了千年來的重大使命,而現今所有的結果,竟如此地令他心情沉重。
張起靈盯著眼前的杜小芊看了許久,終於啟口道:“你能替一時,能替所有嗎?”
“這也是我必須先找到你的原因。”杜小芊的眼底透著一絲悽然的澹定,“能不能,結束這一切?”
“結束?”張起靈抬眼。
“你當年跟佛爺定下的,可曾考慮過常人可能如你一樣十年守護不傷半分?又可曾考慮過九門幾十年根本無暇去完成約定?然而在你失憶時,青銅門失守的這幾十年,最該負上責任的又是誰?張起靈,作為張家最後一任族長,你難逃其咎,你既然自己也不是萬事皆能左右,又為何去左右普通人的短短幾十年命數?”杜小芊毫不留情地說出了心中所想,張起靈很是吃驚,他從有記憶起從未有人這樣說過他。
“千年前,若說是風懸令觸發造就了周穆王長生體質的轉移,已至你們必須守著那個秘密直到現今,那麼今時風懸令已毀,張家已沒落,為什麼還要白白賠上無辜的人?”杜小芊知道自己現在不說將再也沒有機會,所以將心中所想統統說了出來,“我問你,當年九門第一次去張家古樓的行動是不是與你有關?多少條人命就此消亡?如若不是當年種種,解連環和吳三省需要佈局來對抗,他們不想挽救更多的人嗎?你想想,如果不是這些事,吳邪可能一直是那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古董行老闆,還會去遇上那麼多驚險?你知道他這十年怎麼過的嗎?或許這是九門的責任,但如果九門能有資格去守青銅門的人都花去了自己的十年,那誰用自己的年輕生命去抵禦第十家人家?有的人的付出你不懂,你心心念念的張家職責又給你造就了什麼?”如今站在張起靈面前的杜小芊彷佛換了一個人。
“那你想怎麼樣?”張起靈永遠都那個安靜得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的人,他看著杜小芊卻垂下了眼睛。
“我想怎樣,我真想殺了你。對,換了千年前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因為你阻礙了我的路,但是我當年手上沾血,突出重圍的時候,也只是一個人,你也只是命運長河裡的一枚棋子而已。張起靈,你我早已兩不相欠,我今天站在這裡,就是想讓你中止這個約定,結束九門的這個命運,剩下的四十年,或許更長,我來守!”杜小芊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眸中已經看不到一絲希望了。
張起靈不得不用驚異的目光看向她:“怪不得你當年什麼也沒做,因為你早打算好了今天,要替九門的人守這最後幾十年,要破除當年我跟張大佛爺的約定,是不是?”
“是。”杜小芊落下一滴淚來,“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來完成這些。”
“你成了九門的人?我記得當年你跟張大佛爺去古樓的時候,你完全是個局外人!”張起靈越發地看不懂她。
“你走了以後,我嫁給瞭解雨臣,跟他在一起這十年,我很滿足,我再也沒有遺憾了。”眼底仍透著悲哀的杜小芊,緩緩揚起嘴角,擦掉腮邊的淚。
“值得嗎?”張起靈伸手輕扶了一下杜小芊的手臂:“你知道我一直視你為親人,因為當年你的一個微笑,我就覺得我是個有人疼愛的孩子,你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你知道嗎?”
“謝謝你這麼看我,張起靈,有的人的命數是與世無爭,有的人的命數就是屢經劫難,你我是哪一種,只有自己最明白,你要真的當我是姐姐,將來見到我的孩子,也替我好好對他。”話至此,杜小芊的眼裡全是淚水,心痛得難以呼吸。
“我答應你。”張起靈點頭,心情卻無法不沉重。
“去吧,吳邪在等你,他在山下,你知道應該在哪兒找到他,十年,他真的很不容易。”背過身去,眼前茫茫的雪,白色的。
幾聲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忽然停下,忽然重新回來扳過她,張起靈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擔憂的表情:“算了,是我的職責就我來,反正我本不應該出現的。”
杜小芊移開他的手,露出一抹悽美的微笑:“不,吳邪需要你,他等了你十年,你不該讓他失望。”
她踩著雪前行,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路是對的吧,從你出來的地方進去應該不會太遠吧,我還沒有見識過,什麼是雲頂天宮,什麼是青銅門。”
張起靈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直直地看著杜小芊離開的方向。
“再見了,弟弟,或許你我還有重見日。”聲音迴盪在雪山中,人消失在白色盡頭。
“我們一定會重見的,姐姐!”張起靈停駐許久,才緩緩離開。
雲頂天宮早在先前吳邪去過的時候就大不一樣了,杜小芊像領略風土人情一樣,踏過每一寸雲頂天宮的地方,最後停駐在青銅門前。
那扇門半敞著,裡面黑壓壓地透著詭異,地上有不少蟲子快速地移動過來,又快速地移動開去。
一隊陰兵虛影從裡面浩浩蕩蕩地走出來,漸漸消失在山壁之中,面具盔甲看不出表情和樣貌,只是每個陰兵經過的時候都看了杜小芊一眼,眼中透著一種帶著意外的熟悉感。
杜小芊並不瞭解陰兵的來歷,或許她自己的出現就是一種疑問,待陰兵全然消失後,她忽然無比平靜地深深望向了青銅門裡。
挪步走了進去,青銅門後一片漆黑,似乎本就什麼也沒有。
她繼續往前走,眼前是一片山崖層,在黑暗中透著影子,彷佛沒有實體,隱隱地,似乎在召喚她。
來到一處斷層岩石前,杜小芊坐了下來,伸手撫過那些岩石,像極了隕銅的觸感,但又似乎不是。
旁邊有高一層的岩石,她便靠了上去,那曾經沉睡前那樣,眼前迷離起來,至此睡去,一滴淚滑落了下來。
整個山巒忽然震動起來,所有的東西往下沉降起來,不停地有東西下落,有東西被掩埋。
一天一夜後,又恢復了從前的寧靜,雪厚厚地堆積在山上,那一座山,似乎從未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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