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後，毛毛細雨落下的勢頭終於降低了不少。
明明才過小滿，這雨水卻跟南方的梅雨天一樣，從沒停過。
營地裡面燒起了火堆把衣服烘乾，不然這樣潮溼的衣服只需要走上一天，就能把人的血肉磨爛，到時候動一下都是地獄般的痛苦。
砍伐樹林清理出來的營地裡面，一票帶有古銅色的肉體站在火堆旁，唯有那屁股白的反光。
雨水浸泡發白的腳底靠在火堆上烘烤，隨手一拽，一層爛掉的表皮就輕易的撕扯下來。
汗臭味和雨水發酵的詭異氣味混雜在一起，飄蕩在整個營地的上空。很快卻又被一股濃濃的肉湯香味給掩蓋。
肉食管夠，這是三皇子對左天問的承諾，也同樣是左天問對自己營地士兵的承諾。
入夜將深，山林之中有著許許多多的悉索聲，各種爬蟲在山林之中奔跑，仿若鬼嘯。
營地之中一片寂靜，白日瘋狂的拉練讓每一絲休息的時間，都變得無比的珍貴，所有人都竭盡全力的享受著片刻的清閒，賺錢很重要，但是能夠帶薪休息，自然是更好的了。
太累了，連呼嚕聲都沒有力氣發出來。
突然之間，黝黑的夜色裡面，忽然出現了無數的散發綠光的眼睛，眨著眼一閃一閃的，如同天空中異變的妖星。右手漸漸的摸索到懷中的刀柄。
主帥的營地，左天問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黑夜之中的一絲亮光飄過。
空了？
感受到鴻銘刺穿稀薄的空氣，左天問的心中猛地一沉，幾乎本能般的翻滾身子，從不高的床鋪上跌落下來，長刀橫掃，打在了一根竹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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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這時候的左天問才看清楚，自己身旁的是一具白骨骷髏。
刀尖將斬斷的白骨挑起，胸骨上一排排的肋骨還連線著剛剛被打斷的脊椎，這骷髏是怎麼能動的？
挑著這東西走出了營地，原先寂靜的場地轉瞬間便已經喧鬧了起來，真以為睡著的士兵就不知道危險了？要是到現在都還如此差勁，那手下的這些人也沒臉面活到現在了。
看著鬧騰的營地，不少士兵拿著環首刀將身旁的白骨砍斷，那架勢好像西市給貧民賣豬肉的張屠夫，兩者之間砍排骨的姿勢異曲同工。
“這是什麼的東西？”
看著同樣從帳篷裡面走出來的老道士，左天問將剛剛那白骨扔到了對方的面前。
“骷髏啊，這都看不出來。”
老道士毫不在意的拉了個哈欠，年加大了就是容易失眠。
“我當然知道是骷髏，我問你是怎麼回事？”
隊伍之前遇到的三波偷襲都是流匪，根本不需要白雲觀的這些傢伙動手，不過自己花費那麼大的力氣，把老道士帶著白雲觀一起誆過來，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不時之需。
蹲在地上，看著面前的白骨，老道士拿起來聞了聞還舔了兩口。
“才死沒幾天，血肉應該是被妖物吃完，剩下這點東西給黑店的話，還能用來做份骨頭湯。”
“什麼樣的妖物？”
“不清楚，山野之中能夠操控白骨的東西太多了，妖狐黃仙，草木精怪或者鬼魂爬蟲都有可能。士兵的所有盔甲和兵刃上，白雲觀都做了刻畫，有著鎮魔紋，這些一般的妖物被兵器斬斷，不會有再有能力的。”
亂世當道，各種各樣的妖物精怪頻繁出沒，給士兵和差爺的武器上刻畫降妖紋路都是道觀和佛門的主要收入了。
聽著老道士的話，左天問的心中也安定了下來，果然黑山老妖，普渡慈航那種層次的妖怪也是極為稀少。
白骨不少，不過對於營地裡面的士兵來說並不算多大壓力，尤其是白雲觀刻畫鎮魔紋之後的武器，對付這些東西確實好用。
半個時辰，周邊的動靜逐漸空了下來，營地裡面也是鋪滿了白骨，看起來著實有這種白骨皚皚的感覺，每走一步都會發出骨頭踩斷的脆響，嘎查嘎查的。
夜風輕拂地面，帶來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營地的四周經過一番喧鬧之後變得更加的寂靜，每一寸的呼吸都變得清晰無比。
可是營地之中原先一臉輕鬆的士兵們，此刻的面色逐漸變得嚴肅，姜銅臉色變得異常的難看，遠遠望著山林之中漆黑的夜色，咬牙切齒。
“王八蛋的！”
就連老道士的面孔都變得緊繃，眯著眼睛。
黑夜中，血腥的氣味越來越重，逐漸的帶上了鐵鏽的味道，密密麻麻的身影從山林之中走出。
不再是白骨，而是一具具完整的屍體，面孔血肉模糊，像被無數的昆蟲啃食過一般，哪怕殘缺不全，依然可以看到其中帶著不可言喻的驚恐。
左天問望著那些越來越近的屍體，大拇指在鴻銘的刀柄上來回摩擦。
前面的這老伯他兩天前剛剛看到過，住著的村子離著山頭不算太遠。
後面也有許多的屍體，皆是有著些許印象。
人殺妖，妖吃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是自然的法則，左天問從來沒有想去干擾過，世間的動盪與他大多並無關係，可是濫殺卻又是另一回事。
左天問一直都以為自己冷血，可是當如此之多被妖物殘害的屍體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左天問才發現，人，亦是有人性！
屍山血海，白骨鋪路並不可怕，可是蒼生動盪，屍橫片野，上蒼是會哭泣的。
雨水又開始落下，比白日的細雨更加的磅礴一些，雨水打在暗紅色地盔甲上，砰砰作響。
這幾日陰雨連綿，或許它早就看到了這一幕吧。
扭頭望向老道士，左天問的目光盯著那雙看不出情緒的雙眼。
“你有辦法讓這雨停下來嗎？”
“最多一個時辰。”
老道士的面孔也是極為陰沉，輕聲的回應。
“夠了！”
提著鴻銘，左天問朝著營地的最外側走去。
“所有人，上火油，今日之後，我要這片山林之中不再有任何一絲的活物！人妖不論！”
……
“眾將聽令，上火油！”
“抽刀，上火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