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完從來不覺得，陸景桓會喜歡自己。
即使她知道，陸景桓不是那種膚淺得只看外貌的人，卻也很難在見識他五花八門的緋聞物件後，還產生自己一定會和對方發生點什麼的自信。
她不覺得自己是在妄自菲薄，只是實事求是而已。
但昨天經紀人翻來覆去的叮囑，讓她多少有些在意。
經紀人說，外面的暫且不提，光S.M公司內部，陸景桓就和好些女藝人不清不楚，關係相當曖昧。
這傢伙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備受秀滿老師看重的，單純練習生。他在YG指定是學壞了。
經紀人認為，陸景桓現在和孫承完走得這麼近，多半也是渣男本質發作，想要跟她發生點什麼。
面對經紀人不負責任的惡意揣測，孫承完當然不相信。
她是個明事理的成年人，比起外界的風評，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事實上，自出道之後，她對於公司的管理方式一直頗有微詞。
S.M是三大不假，看起來光鮮亮麗是真的，對藝人的控制力度過於大也是真的。
某些時候，孫承完覺得自己很像公司生產出來的商品，任人擺佈，沒有一點自主權利。
她只是公司概念的呈現者、歌曲的表演者、是被推到臺前的，最顯眼的一環。
縱使被鎂光燈注視，卻並不能稱得上是一名真正的藝人、藝術家。
公司乃至經紀人的許多溝通方式，大多不是真正站在她們的角度，只是為了便於管理。
所以大部分時候，面對經紀人的命令，儘管鮮少違背，但孫承完一直持保留意見。
但關於陸景桓的這些話，其實也是她一直以來有在偷偷思考的問題。
疑惑是雪球，經紀人的叮囑，是將其推下山的那隻手。
儘管只是施加了一個很小的力，卻讓雪球越滾越大。
孫承完不可抑制地想過，陸景桓會不會有萬分之一、一丟丟的可能，其實是對自己有好感的？
如果真的有，那他一直以來的行為其實是有深意的嗎？
他會是認真的嗎？還是只是玩玩而已？
自己主動問起這茬，會讓大家連朋友都沒得做嗎？
自己很高興認識他，但自己或許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嗎？
……
孫承完沒好意思告訴陸景桓，自己昨天其實不光著了涼，還因為想這些想得太入迷，所以做菜時切傷了手。
“認識oppa，是我這段時間最開心的事。
“但其實，我也有些疑惑，為什麼會這麼快就和oppa親近起來……
“就像oppa說的，能感覺到我一開始對你有意見。
“即使感覺到這些，也一直對我釋放著善意，我當然很感激，但……我很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oppa為什麼願意和我要好起來呢？”
她其實很想坦誠些，詢問陸景桓是不是其實對自己好感。
但即使是隔著手機，孫承完好像也沒有勇氣把這樣的話問出口。
她不知道自己這份“臨陣逃脫”是怎麼回事，或許是太害怕了吧。
很怕問出口這樣的話後，自己和陸景桓的關係就會變得尷尬，再也沒辦法像之前那麼自然、親近。
和昨天錄節目時那樣，她把自己整個人縮排了被窩裡，即使額頭湧出些細汗也顧不上。
把手機緊緊地攥在耳邊，即使是問出這麼一個在自己看來很委婉的問題，孫承完也無比緊張。
某種程度上，她其實對陸景桓的回答有所期待。
不是希望陸景桓做出某些回答，而是不希望他做出某些回答。
她希望陸景桓千萬不要用輕挑的語氣對自己說，“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因為你可愛”這樣的話。
然後又自以為拿捏地打上些模稜兩可的補丁，說什麼“當然，是作為朋友的那種喜歡”、“如果時機合適，我或許真的會喜歡上你”云云。
孫承完知道，陸景桓本人多半不會符合她對好男人的定義。
但如果聽到這樣的話，親眼見到這樣的處理方式，孫承完真的會覺得有些作嘔。
即使是壞男人，也千萬不要壞得這麼低階。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對陸景桓有這樣的期盼。
很害怕自己並不瞭解的陸景桓，在自己的進一步探索後，變成一個“不過如此”的男人。
與此同時的電話另一頭，陸景桓當然不知道孫承完的思緒已經紛飛到如此地步。
孫承完的話，他越聽越像是在發好人卡。
一直強調什麼“作為朋友”、“和oppa在一起很開心”之類的話，不就是發好人卡嘛！
所以……完妮是覺得我對她有意思？覺得自己最近和她走得太近，有些奇怪？
所以才用問問題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自己，注意雙方的距離？
如果孫承完再直白一點，陸景桓或許不會錯得那麼離譜。
可在她委婉委婉再委婉的彎彎繞繞下，陸景桓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一開始他還覺得女孩不是這個意思，可照孫承完這支支吾吾的話來看，他愈發覺得……孫承完就是這個意思。
用委婉得過分的話來傳達資訊，真的很符合女孩過於照顧別人情緒，生怕傷害到任何人的性子。
陸景桓把手機附在耳邊，一時半會顧不上說話，撓著頭默默吐槽起自己。
看來自己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蹩腳，壓根沒有把現實和節目拎清楚，讓別人混亂了。
他沉吟片刻，想著措辭，順著自己理解的話茬，向孫承完解釋。
“為什麼會和你那麼要好嗎……”
其實壓根不用想那麼久，但為了表明自己是認真的，陸景桓停頓了好一會。
“因為我覺得，你和我是很相似的人。
“所以，下意識就想和你親近一些。”
“莫？”
孫承完一怔，咧著嘴輕聲反駁，“我覺得自己和oppa可一點不像呢……”
“像，很像。”
陸景桓的語氣很篤定，顯然不是胡謅出這麼一句話。
“知道結婚物件是完妮之後，我在網上找了不少完妮的影片來看。
“你總是一副很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總是怯生生的。
“很會讀空氣，習慣性地會去照顧別人的情緒，下意識地就會把別人掉在地上的話撿起來。
“明明不是會主動活躍氣氛的人，卻見不得冷場，甚至用自嘲的方式來熱場子。
“總是很在意別人，在意到顧不上自己，有些討好型人格的程度，如果能讓別人開心，你好像自己難受些也無所謂。
“我有問認識的人，孫承完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都說，是風評很好，很會照顧人的一位朋友。
“但我認為，就像之前和你說的那樣，你好像總是能很熟練地照顧好別人，卻唯獨總是忘記好好照顧自己。”
“我……”
孫承完印象中，陸景桓說話一直算是個有條理的人。
可今天，她明顯感覺對方有些語無倫次。
或許，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所以才想到什麼說什麼，顧不上整理。
“我當然不像完妮這麼善良，但確實厚臉皮的覺得，自己和完妮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看到你的時候，我總覺得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好像都不用多聊幾句，就輕鬆地熟悉了起來，自然而然就……忍不住想照顧你。”
“過去的自己……”
孫承完躺在床上，小聲唸叨著這幾個字。
她不覺得陸景桓在說假話，卻忍不住莞爾一笑。
“我還是覺得自己和oppa一點不像，oppa比我……比我活得要隨性許多。”
“人都是會變的。”
電話那頭的陸景桓聲音有些幽然，“人生本來就是很稀里湖塗的事，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是什麼樣。”
就像他自己，打死也不會想到會莫名其妙來到這，還和別人共存於同一具身體。
雖然看上去渾不在意，但陸景桓一直覺得，盧景煥說得很對。
他們現在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就像陸景桓不知她真正所想一樣，此刻的孫承完也沒辦法體會到對方的複雜情緒。
陸景桓的“解釋”，讓她覺得兩人的相遇，多了一點宿命式的味道。
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悵然若失，孫承完松了一口氣，對自己依然能和陸景桓保持原樣而高興。
“oppa……”
“啊？”
“我今年最慶幸的事，就是公司把參加《我結》的機會，交到了我的手裡。”
陸景桓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卻讓女孩輕笑出聲。
“很高興認識你，孫承完xi。”
……
……
……
日山的M錄製場地比往常都熱鬧。
即使是M所擁有的最大的錄製棚，今天也被接踵而來的入場觀眾撐得格外擁擠。
今天，是《SMTM4》第一場公演的日子。
即使不錄製節目，只作為觀眾時，陸景桓也來過一次。
那時是《Sixteen》的決賽，縱使是收官之夜，入場觀眾也不及今天的一半多。
MM4》的上心程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公演場地早在三天前就搭設好，交給選手們安安心心，連續彩排、通排了整整兩天。
作為Solo藝人，陸景桓寬敞的保姆車今天終於派上點用場。
劉知珉、文雅秀、俞定延、孫彩瑛、名井南……女孩們從他車上魚貫而出，搞得追行程的粉絲都納悶了，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跟錯了車，把人氣Rapper Nomad搞丟了。
作為慣例，選手們都需要拍攝入場鏡頭。
當工作人員湊上來對接時，多少被陸景桓這邊的鶯鶯燕燕唬住。
好麼，這位哥把流量密碼搞明白了是嗎……
Rapper慣有的女人、錢、車虛勢人設，至少維持住了一樣是吧？
陸景桓自己其實也納悶，他壓根沒想到會來這麼些人。
粉絲後援會的三位自然不必提，孫彩瑛特別想來現場觀賽，和自己不甚熟悉的名井南則是和她結伴而來。
是的，儘管和自己傳過緋聞，但陸景桓真和名井南不太熟。
硬要比較的話，別說俞定延了，他可能和孫彩瑛都比較熟一些。
至少孫彩瑛還在他那上Rap課呢，而名井南，除了成團夜當天鬧了點烏龍，在後臺寒暄了幾句，其實雙方真沒什麼交際。
車上的女孩們還只是一部分，崔雪莉和鄭秀晶在自己的保姆車上，隨後就趕過來——即將迴歸的李順圭倒是沒來，她今天有組合會議要開，沒有辦法過來。
作為身高最矮，但年齡最大的F4自封隊長，李順圭在聊天群裡派頭十足。
[區區第一輪有啥好看的，等總決賽的時候，nuna帶著全體隊員來給你撐場子。]
對此陸景桓表示十分感激，但還是希望李順圭行行好，千萬別帶人過來。
她一個就夠鬧騰了，多來幾個，陸景桓實在頂不住。
陸景桓Rap課的學生們來了個七七八八，除了大姐孝琳有行程要跑，其餘人全數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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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桓廠牌的藝人則全員到齊，連緊張籌備出道中的Dean也抽出半天時間過來——只有Noze那小妮子是例外，她比陸景桓還早到錄製場地，已經在AOMG組的待機室就位。
加入BOXE之後，Noze自己也沒閒著，除了在專業舞蹈室提高自己，就是進行伴舞工作。
樸宰範有一支經常經常合作的舞蹈團隊叫HolyBang，這支隊伍是由Noze在翰林藝高的專業課老師Holy J組建的，所以Noze經常會在HolyBang工作。
在HolyBang工作，正好也能為Noze積攢一些團隊經驗，到時候BOXE組建自己的舞蹈團隊也能派上些用場。
在鏡頭面前錄製完入場鏡頭，告別文雅秀等人，陸景桓和宋旻浩勾肩搭背地進入節目後臺。
後臺人少，宋旻浩的神情肉眼可見開始侷促，哪裡有剛才在鏡頭面前那份開朗。
聽著嘈雜的觀眾入場聲，他扶著膝蓋在逼仄的走廊裡停下，差點邁不動道。
“哥，我好緊張……
“今天成員們都來了，我爸媽也來了，我要是輸了怎麼辦……
“我要是……連麥克風都拿不到，舞臺都上不了怎麼辦？”
陸景桓沒有笑他在區區一輪公演面前這麼沒出息。
即使是再自信的選手，在M的賽制面前，也很難永遠保持昂首挺胸。
宋旻浩要和隊友Andup競爭唯一的麥克風，作為好朋友，無論輸贏他都不會好受。
而對手是AOMG組的地球人和Lil Boi，雖然尚未蓋棺定論，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Lil Boi肯定是上臺的那一位。
Lil Boi這傢伙的實力不容小覷，即使不是未來的完全體，也遠不是宋旻浩能輕鬆戰勝的對手。
平心而論，如果只看實力不看人氣，陸景桓甚至覺得Lil Boi的勝算要更大一些。
陸景桓的觀點，與大部分職業Rapper的觀點相符，作為漩渦中心的主人公，可想而知宋旻浩此刻揹負的壓力有多重。
一個不留神，他是很可能會輸的。
甚至作為YG出身的idol，他想要贏，小勝還不算，必須得是漂漂亮亮的大勝，才能讓不看好idol的大眾偏見服氣。
這樣的情況，自然讓嚴峻的局勢雪上加霜。
面對難以自持的宋旻浩，陸景桓說不上什麼安慰的話，只能儘量插科打諢，讓他能放鬆些。
“嗨，輸贏沒那麼複雜……”
陸景桓摸摸鼻子，“今天來了那麼多女觀眾，說句大實話，有幾個是真懂Rap的，你對實力沒自信，對自己的顏值還沒自信嗎？
“怎麼說你也比Lil Boi帥點啊，舞臺表演再這麼一支稜，肯定不會輸的。”
“哈……”
宋旻浩聽得直搖頭，咧了咧嘴，“我就當哥是在誇我了。”
他想了想，“不過……怎麼會來那麼多女觀眾？都快有一半了……”
“咳咳……”
陸景桓煞有介事地咳了咳，“你要不要看看你面前站的是誰？”
宋旻浩拿進入臭屁模式的這傢伙沒辦法，只能聳聳肩膀，毫無靈魂地誇“厲害厲害”。
外場依舊嘈雜，但他的緊張多少消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