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試鏡之後，陸景桓沒有急著離開。
在接待大廳等待了一會，很快就在熙熙攘攘的入口處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雖然穿著打扮比起舞臺上要樸素得多，但盧景煥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們。
其中一位隔著老遠就揮舞手臂，拉著另一位湊上前來，“oppa！”
盧景煥清了清嗓子，迎了過去。
“雪莉，秀晶……”
在她們眼中稀鬆平常的碰面，對他而言其實是久違。
她們也是來進行《請回答1988》的試鏡的。
女演員的試鏡時間排在男演員的後面，兩人已經算是提前過來。
聽經紀人具荷範說，這次《請回答》的女主演找得相當艱難，主創們在前兩輪大範圍試鏡裡，觀察了許多年輕女演員，到現在都沒有敲定一個滿意的。
哭求女主而不得，節目組現在已經進一步下沉，在年輕女idol裡面尋找好苗子了，最終女主演的角色會花落誰家，誰也不知道。
不說秀晶二人，盧景煥分明看到，隨她們一同進來的，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idol，有的別說名字，連組合名稱他都叫不上來。
如此試鏡盛況，金雪炫倒是沒有來——她的原話是，自己的腳演技，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實話實說，路渙二人真覺得金雪炫本人的性格，挺像《請回答》的女主角成德善。
但有時候嘛，像是一回事，演不演得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以許多idol的演技水平，其實能像才出道的盧景煥一樣，把本色出演消化好的都不多。
三人互相打完招呼，兩個女孩去劇組工作人員那裡完成簽到，同盧景煥一起找了個位置坐下。
“今天試鏡得怎麼樣！oppa有把握嗎？”
才坐下，崔雪莉就興致勃勃地看向盧景煥，“前兩輪不是都挺順利的嘛？”
鄭秀晶沒說話，但也好奇地看向盧景煥。
再平常不過的目光，盧景煥倒覺得有些尷尬。
在他的感官裡，自己已經挺久沒和女孩們見面了——平時在小黑屋裡，是一種朦朦朧朧，很有疏離感的氛圍。
恍忽間，居然有一種和電視裡的明星線下見面的錯覺……
“有……吧？”他撓撓頭，“李右汀作家說需要開會商量一下，會儘快給我答覆。
“不過感覺，他們對我應該還算滿意……百分之六十的把握？”
他說了個很保險的數字。
崔雪莉愣了愣，“誒？我以為都開談合同然後正式簽約了……”
“上次試鏡，主創們不是還誇oppa是正煥的最佳人選嗎？”鄭秀晶忍不住出聲，“怎麼今天就又要開會商量一下了？”
她神情著急，看起來比盧景煥這個當事人還上火。這個行業裡臨時換演員的操作不要太多，別說還沒籤合同，就是簽了合同，也不一定保險。
見她倆還是這麼擔心自己，盧景煥臉上忍不住帶起笑意。
比起陸景桓，他的表情都要細微些，剋制而矜持，大部分時候都澹澹的。
“不用擔心我……”盧景煥看著她倆，“劇組已經決定讓我演正煥，是我今天主動要求加試阿澤，所以他們才需要開會討論一下，我……”
“那，那正煥呢？”他還沒說完，鄭秀晶就連忙追問。
“我還是正煥的第一人選，這個不會改變。”
“李右汀作家親口答應的？”
“對。”
得到這個確認，鄭秀晶才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外人都說她和歐尼是妥妥的兩座冰山，只有熟悉她們的人最清楚，她倆更像是冰山下覆蓋的活火山，風風火火，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打小就挺毛躁。
比起冰山美少女，水蜜桃女士要溫吞得多，她只是略微抬抬眉毛，“正煥不是挺好的嗎，oppa怎麼突然對阿澤感興趣啦？”
“對啊，為什麼？”
盧景煥笑著把試鏡時的想法又說了一遍。“我覺得阿澤也可以演得很有魅力，所以打算挑戰一下。”
“噢……”
“這樣……”雪莉咧嘴一笑，煞有介事地在盧景煥頭上摸了摸，“Wuli oppa現在越來越有演員派頭了呢。”
盧景煥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但這回終於沒有躲開。“哈，哈哈……已經入行了，所以想對自己嚴格些。”
“好事，好事~”
雪莉已經笑盈盈地收回手，旁邊的鄭秀晶還一直側目，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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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真的覺得很神奇誒——”崔雪莉渾不在意，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到半年前，還是需要我們上課的小萌新來著。
“現在呀，oppa已經是個備受期待的潛力新生代啦。”
鄭秀晶也道，只是語氣好像有些吃味，“這個行業，果然是天賦比什麼都重要呢……有的人天生就是idol，有的人天生就是演員。”
饒是盧景煥心思細膩，一時半會也分辨不清，她是在吃雪莉的醋，還是在吃自己的醋。
她向來要強，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很難接受遜色於對方。
和第一次來的雪莉不同，《請回答》第一輪公開試鏡時，鄭秀晶就來過，那時她的發揮就並未打動劇組的主創們。
這回劇組重新再招募女主角，還表示可以接受二次試鏡，鄭秀晶這才過來打算再試一試。
所以，陸景桓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站在他的立場，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好像只會適得其反。畢竟，鄭秀晶的部分情緒，也是因他而起。
但偏偏，沒聊幾句，三人中負責活躍氣氛的崔雪莉被叫號準備試鏡。
第一次參加《請回答》試鏡的女演員順序都會被直接排到前面，並且參加完整而詳細的大面試；像鄭秀晶這樣的“再戰”選手則會被統一排到後面，試鏡流程也會相對簡單一些，幾乎是只看演技和現場發揮。
盧景煥把她送到試鏡會議室便回來，和鄭秀晶還是相對而坐，氣氛卻明顯比剛才尷尬不少。
鄭秀晶坐不住，又不願開口，於是乾脆拿起劇本臨陣磨槍。
這個行為讓盧景煥也解脫不少，他也主動給自己找點事做，起身給她們買咖啡。
他才往門口走，剛才還盯著劇本唸唸有詞的鄭秀晶目光就跟了過去，一直到完全看不到人，都久久沒收回來。
……
……
……
“哥……你一直在看嗎？”
點好三杯咖啡，盧景煥站到一旁，向小黑屋裡的人發出信號。
沉默片刻，那頭才有了回應，陸景桓的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你希望我在看嗎？”
“……”盧景煥滿頭黑線，“不要裝作才睡醒的樣子啊，我如果不主動請你迴避，你肯定都會看的。”
陸景桓噗嗤一笑，“知道那還問什麼。”
“……嗨。”
盧景煥懶得跟他拌嘴，“哥快幫幫我，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什麼怎麼辦？”
“別明知故問逗我啦……”盧景煥苦笑著撓撓頭，“一和秀晶見面就是這種情況，我真的笑不出來。”
陸景桓沒好氣，“我看著就不窩火嗎？”
“啊？”
“你倆到底還要互相看眼色到什麼時候啊？”作為觀眾，陸景桓顯然意見不小，“這開口主動搭個話難道還能比試鏡難？我就不明白了！”
只是吐槽，盧景煥居然真認真對比了一下，“我覺得……試鏡要簡單些。”
回回都吃閉門羹，他是真有點無所適從。
“社恐真是恐怖如斯……”陸景桓無話可說。
沉默片刻，見盧景煥拎著打包好的咖啡往EM趕去，他才終於甩出一句，“沒什麼好彎來繞去的，你有疑惑你就直接開口，直接問她就好。”
“可，可她很少跟我敞開心扉……很多話我都分不清真假。”
“可，可個屁。”陸景桓在小黑屋裡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什麼都要我教，那是你談戀愛還是我談戀愛？”
他直接把訊號切斷，看來是真睡了，“媽的，最煩彎彎繞繞的人。”
你盧景煥自己就是個扭捏不愛開口的人，就別埋怨別人不坦誠了。
被陸景桓“結束通話電話”，盧景煥愣了愣。
看了看手裡的咖啡，他硬著頭皮回到鄭秀晶身邊。
按她平時的口味遞了一杯過去，盧景煥就開始盯著茶几發呆。
很想看看女孩的表情，觀察她到底是不是在認真看劇本，可他不敢。
或者說，他其實也猜到鄭秀晶沒怎麼在看劇本，卻依舊不敢抬頭。
不敢眼神接觸，更不敢開口。
一直到最後，還是看似矜持的鄭秀晶終於忍不住，把頃刻間就嘬了大半的咖啡往茶几上一放。
這一次還是她主動，和上次一樣。
“oppa下午沒有行程嗎？打算在這一直待多久？”
盧景煥松了一口氣，連忙道：“晚上才有節目合練，可以多待一會……”
“你好像上午就來了……沒有吃午飯吧？”
“沒有，早上隨便墊了墊肚子……試鏡已經完了，但我還是沒什麼胃口。”
鄭秀晶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呢，一緊張就沒胃口，一有重要的事就什麼都吃不下。”
“嘿嘿……是。”盧景煥摸了摸鼻子，靦腆一笑。
小黑屋裡裝睡的陸景桓把一切看在眼裡。
雖然兩人終於搭上了話，可他卻還是嘆了口氣。
誰都知道盧景煥是個很被動的人，但有時候反過來，朋友們的遷就，也讓他變得更被動。
他缺乏主動的動力，因為遲早朋友們也會讓步的。他只需要同以前一樣，等就好，她們遲早會先開口的，無非是早晚而已。
兩人算是“相談甚歡”，但陸景桓只覺得索然無味，這回真的陷入沉睡。
在他看來，一切不過又是重蹈覆轍。
……
兩人又閒聊幾句，盧景煥自覺時機成熟，終於吞吞吐吐地問出早就想問的問題。
“秀晶……你，你為什麼最近老躲著我？”
“為什麼老躲著你？”鄭秀晶重複了一遍，然後扯扯嘴角，“沒有啊，我只是……最近有些忙，沒那麼有空。”
“這樣……”
這個回答完全在盧景煥的預料之中，他低下頭，專心對付起面前的咖啡，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句話沒說，可是好像挺管用，只等了一會，鄭秀晶果然又道：“oppa不也挺忙嗎。
“綜藝、雜誌拍攝、試鏡、出席活動……沒必要非得抽出空來和我見面的。”
她頓了頓，“我沒空，你去找別的朋友就好啊……oppa不也正是這麼做的嗎？不然那些緋聞怎麼來的？”
鄭秀晶以問句結束問題，用問題回答問題。
但即使是回答，也看不出來裡面有多少真心實意。
如果把她這些話理解成：因為盧景煥總是傳緋聞，所以讓她覺得吃醋，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確實是吃了醋，也確實是對這些緋聞有些上火，但一開始的原動機壓根不是這個。
她最介意的，是盧景煥為什麼對別人都很開朗，卻唯獨對她總是這麼苦大仇深。
全世界都在跟她說，盧景煥變了，變了一個人，變得開朗變得自信，變得很好相處，是個宛若新生的截然不同的人。
可她每次見到的，分明就還是那個人。
時至今日，依舊需要她主動打破尷尬，才會開口。
盧景煥一向讓人又愛又恨，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卻也不由自主地因為他的情緒而困擾——對於他的至親而言，大家一直都在和他的精神問題做拉鋸戰。
令鄭秀晶難過的是，一直到今天，這份拉鋸戰居然還存在，而且這回她身邊沒有任何幫手。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好像都在和新的盧景煥變得陽光起來。
只有她不是，唯獨她不是。
盧景煥小聲試探，“所以……秀晶是因為這些緋聞，所以生我的氣？”
鄭秀晶直接點頭，沒有什麼火山爆發，冰山徹底變作了冰山。
冷若冰霜，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有她清楚，表面上有多盡力把盧景煥推開，心裡就有多希望盧景煥靠近她。
不要什麼理智，不要什麼顧忌，也不要唯唯諾諾。
風風火火就好，哪怕是一次也好。
“我討厭現在的oppa，討厭你總是那麼多緋聞，討厭你結識一個又一個女孩，並且和她們走得那麼近。
“我還討厭你突然就變得這麼優秀，變成了潛力演員，變成了音樂天才，變成了誰都讚不絕口的優秀藝人。
“這樣的你，或許作為朋友我會很驕傲，可是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會覺得……沒有底氣，連繼續說喜歡你都有些勉強。”
鄭秀晶面無表情，把“自卑”兩個字吞進肚子裡。
她覺得自己在保持最後的驕傲.。
可其實，她早就失去了它。
早在練習生時期，她們就是大家心目張的一對璧人，不少人就等著她們能在一起，然後上前送上祝福與歡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這段至今沒有結果的感情面前，付出了多少。
他們都說，她倆是只要捅破那層窗戶紙就能在一起的天生一對。
鄭秀晶一直想問，憑什麼。
憑什麼，捅破那層窗戶紙的，就非得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