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有很多黑暗的秘密被掩蓋在了光鮮亮麗之下，不管是多麼坦蕩的貴族，都會有一些不能說的東西。
裴仁禮現在接觸到的，就是這種故事。
或者說，已經變成事故了。
“我父母決定收留卡雅，為此我母親特意往衣服裡塞枕頭，假裝自己懷孕了，好讓卡雅的來歷變得正常合法。”
這麼做，也是為了防止王后的家族繼續死咬著這事兒不放，畢竟從道理上來說國王理虧，他不好直接干涉。
“此後幾年，一直都很平靜，國王陛下逐步剪除王后家族的勢力，最終秘密處死了王后，當他對外宣稱王后病故，我們就知道這事應該已經完結了。”
這應該從一開始就是個局，所謂婚約也只是麻痺王后家族的一種手段，屬於政治鬥爭。
這事對裴仁禮來說可以只當個樂子聽，但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個關鍵詞。
“應該？”
他想了想說：
“卡雅跟我提過，她小時候曾經出過一場意外，難道說……”
“您的感覺很敏銳，沒錯，那並不是單純的意外。”
埃裡克解釋道：
“當時卡雅六歲，我們全家受邀來王城參加國王陛下的三十歲生日，本來一切都很正常，沒人察覺到卡雅就是當年被送走的孩子。但在返程途中，我們一家遭到襲擊，馬車被掀翻丟進山谷。”
說到這件事，埃裡克忍不住去摸了摸自己那條瘸腿。
“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和隨行的傭人全部在那場襲擊中喪生，當時坐在馬車裡的我死死的保住卡雅，結果也因此傷到了後背，這條腿已經廢了。”
他是很吸一口氣：
“事後才知道，發起攻擊的是王后家族的殘黨，他們認為是卡雅的存在才導致自己家族的毀滅，雖然國王陛下在那之後給與威格林領很多的優惠，也嚴厲的重新掃清殘黨，但死去的人無法回來了。”
這就是卡雅所謂詛咒之女的由來，她沒有受傷並不是什麼詛咒，而是作為哥哥的埃裡克拼了命保護她的結果。
“我明白了。”
裴仁禮微微閉上眼睛，隨即重新睜開：
“但卡雅應該繼續作為威格林領的女兒，為什麼突然會被叫到王城結婚？對方是誰？”
“對方是藍契帕夫勒的羅尹德王子，您可能不認識。”
不好意思，裴仁禮還真認識，不僅認識，還曾經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您應該也聽說了，藍契帕夫勒最近不太穩定。”
何止是不太穩定，各地領主的造反傾向已經就差直說了，大批作為維和部隊的聖武士和牧師都衝了過去。
“等會兒，你的意思是……卡雅跟羅尹德結婚，是為了威懾領主嗎？”
“您猜的沒錯。”
透過和鄰國聯姻來震懾國內這種事在地球上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且不說歐洲那幫族譜關係亂套的傢伙。唐朝的時候周邊小國都眼巴巴的想迎娶大唐公主，好震懾其他國家不要輕舉妄動，弄得公主跟大熊貓似的，你聽話了我就給你一個。
“這件事是藍契帕夫勒提出來的，一旦成功，領主如果起兵就得考慮我們羅斯蒂公國會不會從背後出兵進攻。”
“但對羅斯蒂公國沒有好處吧？”
“藍契帕夫勒除了給與大量貿易方面的優惠外，還提出一旦領主起兵，羅斯蒂公國打下來的領主土地，全部都歸羅斯蒂公國所有。”
這個條件，對於羅斯蒂公國來說過於誘人了。
這個國家本來就不該誕生，只是當年的開國國王太有名望，藍契帕夫勒和教團國各自割讓了一塊土地給他。
但面積最大的那部分也就是威格林領全都是窮山惡水，真正適合耕種的土地只有一小部分。
藍契帕夫勒現在給出的條件，基本上就是允許羅斯蒂公國開疆拓土，且能規避神聖王國聯合不承認聯合內國境線變動的條約。
吞併這些土地，作為盟主的克羅斯貝爾也完全無話可說，畢竟是人家兩國簽訂的協議。
“唯一的問題就是，國王陛下只有王子，沒有公主。”
“於是就想到了卡雅麼……”
裴仁禮深吸一口氣：
“扯澹！他說啥就是啥啊？媽的當年扔孩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
“對！就是這種氣勢，我也這麼跟那混蛋國王說的！”
坐在沙發上的兩個男人突然都激動了起來，讓站在沙發後面的蓋瑞他二哥手足無措。
這可是在王城裡，房間大門的隔音也不咋樣，聲音太大的話外面可聽得一清二楚。
裴仁禮不在乎聽見，埃裡克似乎更加並不在乎，裴仁禮之所以在房間裡等了很久，就是因為埃裡克跟國王激情對線去了，當時罵的更難聽。
“領主大人，裴仁禮先生，還請二位冷靜一點。”
剛進門的時候，埃裡克還讓裴仁禮冷靜，結果現在跟他一起激動的不行。
有蓋瑞他二哥這麼一句話，兩人同時敲了敲太陽穴。
確實，光是罵街不能解決問題。
兩人重新坐下，裴仁禮冷靜了一下說：
“國王念及舊情的話，應該不會答應這種條件吧？”
“舊情？”
埃裡克嗤笑一聲：
“根本就沒有舊情，他跟卡雅的母親不過是玩玩而已，否則當他成為國王的時候早就可以頂著壓力給卡雅母親一個王妃的名分。即便顧忌王后的家族，那當他剪出王后家族的羽衣之後，也可以派人來找我，給卡雅一個公主身份。接受不接受是我們要考慮的，但他完全就沒有提過這件事。”
“那他安撫威格林領的舉動……”
“單純只是希望我們繼續給他繳稅，繼續開發那片荒涼的土地，跟卡雅完全沒有關係。”
也難怪埃裡克會去找國王對噴，當年你玩過了不聞不問，現在需要了就找上門？
誰給你的勇氣？
藥店碧蓮！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答應國王的要求來啊？”
“我可始終都沒有答應過！”
埃裡克越說越激動：
“國王派了使者過來，我一聽就直截了當的拒絕，這事根本就沒有商量的可能性。不過國王三番五次派使者，口吻一次比一次嚴厲，最後不知怎麼被卡雅知道了。結果有一天早上我看到卡雅留了張紙條，趕緊派人去追，又過了幾天，國王派人說請我參加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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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事兒是卡雅自己願意跑來的。
為什麼啊？
“卡雅知道這些嗎？”
“她知道，雖然我們誰也沒有說過，但可能是她小時候偷聽過我父母的談話，她始終都清楚這些。”
“那她為什麼還要來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可能是因為國王在最後一次派使者的時候說如果不同意就剝奪威格林領的爵位。”
“卡雅為了保護領地……”
“也只可能有這個原因。”
埃裡克組抓著頭髮非常的難受。
“裴仁禮先生，你知道嗎？當年卡雅被送到我們家的時候，她還在襁褓裡，我也才不十歲。那時候她死死的抓著我的手指，含湖不清的叫我哥哥，從那時候起，我就下定了決心，不管發生什麼，她永遠都是我妹妹，我會保護她。但沒想到，現在居然被妹妹保護了。”
埃裡克這個哥哥做的非常稱職，但也正因為稱職，他現在非常難受。
來龍去脈就是這麼回事，裴仁禮聽完沉聲道：
“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埃裡克馬上對蓋瑞他二哥使了個眼色，後者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走出了房間。
“我無法勸動國王，也勸不動跟一頭牛一樣倔的卡雅，所以我希望您能把卡雅帶出來，不管您靠說服還是武力，用什麼方法都行，我現在就立刻返回領地準備起兵。”
這意思就是，老子要自立門戶，媽的不跟你混了！
以羅斯蒂公國國王的智商，他不可能不清楚強行推進這件事會讓威格林領造反，但他完全不在乎。
威格林領人口少，兵員也少，雖然由於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想要清除叛亂很麻煩，但威格林領也不可能打出來。
國王的想法是，大不了威格林領不要了，反正是個破地方，老子去搶真正的肥沃土地，回頭再收拾你。
這個矛盾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調和的，沒得商量。
埃裡克的話音剛落，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蓋瑞的二哥稍稍等了一會，打開門說：
“領主大人，羅尹德王子聽說裴仁禮先生在這裡……”
埃裡克有點納悶的問裴仁禮：
“您認識他？”
“算是認識。”
於是埃裡克點點頭，隨後在開啟的大門後，羅尹德帶著個跟班走了進來。
足足三年沒見，羅尹德看起來更英俊了，但也似乎更加憔悴，一臉的疲憊。
儘管打算撕破臉，但面子上還得過得去，埃裡克的憤怒不是衝著羅尹德的，而是衝著國王去的。
所以他起身行了一禮：
“王子殿下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然，語氣還是有些生硬。畢竟如果不是藍契帕夫勒的提議，也不會有這麼多破事。
“我是來找裴仁禮先生的。”
羅尹德轉向裴仁禮：
“許久不見了，裴仁禮先生。”
裴仁禮點點頭，沒什麼想要跟羅尹德寒暄的心情，他看到跟在羅尹德身後的跟班，感覺有點眼熟。
“哦對，你是西爾維的舔狗來著吧？”
“.…..”
裴仁禮這張嘴，不管在什麼時候依舊輸出穩定。
他其實叫林賽，裴仁禮是真的忘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
“王子殿下來找我有什麼事？”
羅尹德示意兩人坐下，他說：
“我希望你們能幫我攪黃了這樁婚事。”
埃裡克忍不住說：
“這是你們自己提出來的。”
“準確的說是我父王，但不是我。”
羅尹德搖頭道：
“我認為透過聯姻震懾國內領主的手段效果有限，而且我已經有了心上人，完全不想進行這場會讓大家都不幸的婚姻。”
透過聯姻震懾鄰國有個前提，那就是聯姻的物件得夠牛逼。
羅斯蒂公國的體量並不大，魔法大學雖然在這裡，但也根本不聽他的，屬於國中之國。
常備軍才只有五六千人，就算臨時徵召，能拉起一萬多人的隊伍已經是極限了，再多就會開始影響到國內的生產秩序。
這對藍契帕夫勒的領主來說，屬於是有威脅，但並不能震懾住所有人。
只是藍契帕夫勒的國王，現在屬於是病急亂投醫，但凡有用就不算白乾。
這破事，居然還真攪合在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