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不是我不謙虛。劉家莊這一塊我熟得很，哪裡有崗拿來有溝我門清兒！找我準沒有問題！"
許是離家近了，劉勇的話也多了起來。
隊長見他沒個正形，上去就是一腳："行了，別貧了，好好帶路別說別的。"
"嘿嘿，我這不是高興嘛。別人好幾年才能回去一趟，我這才出來大半年就能回家看看了。等到時候演戲結束了，可得讓我回去看看我家老漢。對了隊長，這次的行動究竟是什麼啊？怎麼都沒人告訴我？"
見劉勇滿臉希冀，隊長心中卻是一陣酸楚。
這次行動的大致情況他自然是瞭解的，小隊裡其他成員也都清楚這是個什麼行動。唯獨劉勇，上頭下達了指令，要求任何人都不允許在進入劉家莊之前告訴他究竟發生了。
其實這也是因為劉勇剛入伍大半年，意志還不夠堅韌，上頭也是怕他知道真相後情緒過於激動，從而做出什麼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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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他再於心不忍，也不能告訴劉勇實情。
"沒什麼，就一個小行動。對了，這裡離任務地點還有多遠？"
劉勇聞言，伸手搭涼棚張望："大概還有十幾分鍾的腳程，快了快了。"
"只剩下十幾分鍾了啊..."
"對啊，還有十幾分鍾，我就到家啦！"
隊長見他如此高興，心中不由湧上一股衝動，可話剛要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上頭已經下了指令，決不能讓劉勇提前知道這件事，如果自己告訴了他，可就是違反了命令。
可他轉念又想，如今距離劉家莊只有十幾分鍾的距離，劉勇遲早會知道這件事。與其到時候被他埋怨，不如現在提前透露一點。
"劉勇，這劉家莊裡還有你家什麼人嗎？"
劉勇見他這樣問，心中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我老姐在外地打工，家裡還有我媽哈我家老漢兒。隊長，你問這幹啥？"
"其實...我們並不是來進行演習的，來這裡是為了剿滅一個邪教。那個邪教作惡多端，我怕你的家人..."
"不會不會！我家裡人才不會去信邪教！"劉勇連連擺手，可心中的不安卻是更甚。
"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就在這時，前去偵查的隊員匆忙跑了回來。他
瞥了眼一旁的劉勇，附在隊長的耳朵上小聲說了些什麼。
隊長聞言臉色大變，接連看了好幾眼劉勇，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劉勇見兩人行為怪異，連忙詢問："怎麼了？發生啥子了？你們怎麼都躲著我啊？"
"算了，劉勇你也來吧。"
劉勇懷揣著不安跟在隊長後面，一腳深一腳淺地往東南方向走著。
他記得，在前面不遠處有一條野溝，山裡的水從上游流過來，養肥了一批又一批的魚。不少村民還在下游拉了漁網，防止那些大魚遊走。
那條野溝曾帶給劉勇很多美好的回憶，從幼年時期和玩伴一起泡水摸魚，到少年時期和同學一起喝啤酒吃燒烤，再到青年時期拉著女朋友的手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一切的一切，記憶猶新。
可是偵查員為什麼要隊長來這裡？難不成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這樣想著，劉勇遠遠地看見了野溝。野溝旁邊還站了十幾名戰士，顯然是其他隊伍的成員。
真發生事了？
正當他繼續靠近野溝時，一股刺鼻的腥味鑽進他的鼻孔裡。
這是...血？
雙腿忽地變得僵硬，整個人都有點木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跟在隊長的後面，慢慢地走進那條野溝。
迷茫，驚恐，不安...諸多的情緒匯聚在一起，像亂麻一樣緊緊纏繞在劉勇的心頭，壓得他心跳都慢了幾分。
近了，近了，離野溝近了。
不多時，他便來到了野溝的旁邊，隨後便見到了野溝中的一切。
入目之處盡是赤紅一片，村民拉起來的漁網前，一片白花花的東西漂浮在水面上，鮮血便是從那些東西中漂出。
細看下去，劉勇這才發覺那些白花花的東西居然都是人的四肢。那些斷肢有瘦有胖，有長有短，甚至還有幾條明顯是孩子的，胳膊和大腿上還有顯眼的捆綁痕跡！
口幹，舌燥，脖頸也有點僵硬。
這時候，一條胳膊自上游漂來，手腕上還有什麼東西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劉勇自然也被亮光吸引到，他伸長脖子仔細辨認，忽然發覺這東西竟是如此的眼熟！
他發了瘋似的跑了過去，泅水撈起那條胳膊，細細地打量起手腕上的東西。
那是一條老式牌的上海手錶，表面上還有一條裂痕。
"這...這是..."
記憶的閥門剎那間全部開啟。
...
"勇啊，你看老漢我新買的手錶！老上海，淘來的！"
"真漂亮！爸，我也想要塊手錶。"
"嘿你個瓜娃子，毛都沒長齊要啥子手錶？"
...
"爸，你這表...我不小心磕到了..."
"你這瓜娃子，不好好上學，居然還把老子的手錶帶過去了。你說你帶過去也就罷了，居然還摔了一道縫。今天老子不抽一頓，名字就倒過來寫！"
"大俠手下饒命，手下饒命啊大俠！"
...
"勇啊，你去參軍也得好幾年才回來吧。你小時候總惦記要一塊手錶，我就是不給你買，總是敷衍你說你長大了就給你買一塊。現在你長大了，也是時候了。可是你媽的病你也知道，家裡也沒什麼閒錢，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塊表你便拿去吧。"
"爸，我怎麼能要你的表呢？而且我去參軍可是喜事啊，喜事送塊表也有點不像話吧？沒事，你兒子本事大著呢，等過幾年退伍了，我自己拿工資買一塊。不僅自己要買，我還要給您買塊新的！"
"行了，你有那個心我就知足了。去吧，在部隊裡好好幹，爭取獲得領導的賞識！"
...
種種回憶如潮水般湧入劉勇的心頭，他看著這塊玻璃裂了的上海手錶，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淚水決堤而下。
"老漢兒！老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