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煜王府的高門闊府前,一人一馬,靜靜而立。
出了府門,越則煜抬頭只見,在晨光微出之時,林子朝站在銅爵一旁,初陽灑滿其身,晨風拂過,帶起衣角蹁躚。
一時間他皺了皺眉,有些感嘆,一個男子,怎能生的這番瘦弱?
越則煜躍馬而上,見林子朝隻身一人,淡定的牽著韁繩,心中不悅,衝林子朝說道:“你覺得,今日這煜王府的門,你可還踏的進?”
林子朝笑而不語,客氣又疏遠地回看越則煜,將所有的情緒小心地收斂起來。
經過一夜的思索,他才意識到,昨日自以為是的計策,反倒讓他漏了破綻,給了煜王一個識破的機會。今日越則煜將自己逼入困境,無非是讓他在退無可退之時,亮出底牌。只要他稍有動作,越則煜便能順藤摸瓜,找到想要的答案。
對於林子朝的眼神,越則煜很是不喜,眼中如有的汪洋浮冰,隱藏了冰面之下危機,壓抑了深海之中的黑暗。他冷哼一聲,若今日林子朝還不肯摘下面具,那他便要隨同那副偽裝一起埋葬。
“駕——”
一聲令下,越則煜揚鞭而馳。
林子朝抬起頭,掃了眼對面癱睡的乞丐,大步向前。
誰說一個人只可以有一副假面?
下了早朝,按例越則煜行至城東明德門,巡查燕都城防。再過幾月便是燕皇越崇的五十三壽宴,雖是小宴,但城中安全在他手上,絕不許有絲毫閃失。
剛下馬,越則煜便見又是一身布衣,以儒巾束髮,郎朗清風,立於明德門側的林子朝。
見煜王策馬而來,林子朝上前,微笑行禮。
“子朝,見過王爺”
短短六字,讓越則煜握緊雙拳,看著林子朝一言不發。他還真是跟上了自己,讓人無話可說。以銅爵的腳力,即便是騎著馬,林子朝也絕對難以跟上。如今這一現身,只怕成一紙空談。不過他如何做到?
“此處乃城門重地,你們速速離去。”不遠處一名都護營兵士,驅趕蹲於牆下的乞丐。
乞丐?
越則煜突然回想起,出門時街角的三五乞丐,一甩衣袖,冷哼一聲:“了不得,都有自己的探子。”
聽出語中的嘲諷,林子朝倒也不緊不慢地回道:“王爺言重,城中之人無人不識王爺,子朝不過問了一問。”
既然越則煜對自己起了疑心,不妨將這份懷疑在擴大幾分。依越則煜的自信,一把出鞘的劍會被攔腰斬斷,但一把藏鋒的匕首,他會容忍,容忍至連同背後的那隻手,一齊抹去。
越則煜心中暗想,林子朝,很聰明,既然他還要藏,也好,正好讓自己看清他的黨羽,一併剷除。
兩人之間,雖各懷心事,但所想之事卻又有幾分相同,氣氛片刻沉默。
漸漸明亮起來的太陽,也衝破晨曦最後的薄霧,一束光芒,晃了二人的眼。
“參見煜王,城防佈置已按您的吩咐,整頓完畢。請煜王巡查。”一名負責燕都安全的司兵參軍,打斷二人,上前稟告。
越則煜抬頭看了看巍峨凌空的城牆,對著林子朝冷聲道:“你,隨我來。”
一旁的司兵參軍本想說攔上一句,但見煜王臉色,便也將話吞了回去。王爺應當自有分寸,自己還是莫要插嘴。
林子朝也是一愣,燕都城防,本是機密,煜王為何會帶自己登上城牆?但見越則煜不容拒絕的臉色,只得低頭應到。
二人站在七丈城牆之上,放眼看去。
晨光之中,大燕國都還懵懂未醒,但市坊巷道,對稱有序,大道齊斜,十二條大街貫通一百座市坊,東西兩市遍佈樓肆屋宇。大氣恢弘的皇城,整潔寬敞的內城,還有十二門九樓的城郭,無一處,不透露出國富民強,泱泱大國的風采,恍然如天上的九重宮闕。
林子朝一時有些看呆了,這裡便是大燕的心臟,這裡便是大燕的氣度。
“咚——咚——咚——”
三聲鐘響,迴盪醒了整個燕都。
行人商販,一時間灑滿大街小巷,鑼鼓叫賣,車輪滾滾,生活的煙火氣息,瞬間將這座莊嚴肅穆的古城,拉入紅塵。滿城的活力與繁榮,讓林子朝心神嚮往。難怪十幾年間,雲國總是節節敗退,此等國力,讓人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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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雲國京都,可是如何?”越則煜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聽到此話,林子朝一下驚醒,連忙低頭應道:“子朝並未去過雲國京都,自是比較不得。”
越則煜挑眉看著林子朝,既然他不願承認,倒也就此作罷,不在多說。
踏在青石城磚上,林子朝見都護營的兵士皆身披鎧甲,手持兵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軍風凜然,而這些皆是出自越則煜之手,不由對這個年少成名的實權皇子,暗中欽佩。
就在前往箭樓的途中,林子朝控制不住自己,再一次側頭望去。
滿城繁華,當真惑人,他有些明白了,為何自己的父親會不顧一切的向上爬,拼命去觸碰那二字——權勢。
隨越則煜巡查完城防,回了煜王府,林子朝躺在床上,揣摩今日煜王話中深意,他為何突然提到雲國?自己的身份他又知道幾分?
突然門外有聲音傳來。
“開門”。
林子朝皺眉,看了眼與他同住一屋的其他三人,皆已入睡,嘆了口氣,披上外衣,起身下床。
打開門,只見越則煜揹著月光,站在門外,藉著幽幽燭光,看得出此刻他心情還算不錯。
一時間,林子朝仰著頭,盯著高出他不少的越則煜,有些驚訝。此處乃府中下人所住廂房,煜王為何來此?
越則煜打量著林子朝,正好瞥到他紅腫的雙手緊緊拽著外衣,便將一個盒子扔給他,冷冷道:“把這盒香拿去,日後莫用冒牌貨燻壞了銅爵。”說完,轉身離去。
林子朝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盒子,湊近一聞,才發覺盒中所裝為浮九香。
煜王的意思,怕是日後照料銅爵的重擔交由他身上。一個苦差事啊,不過也好,總算解放了自己的手,不必在受火灼之痛。
林子朝正欲關門之時,瞥到院角一處陰影閃過,轉念一想,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