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眠喪喪的, 想關掉手機時，手機上忽然跳出一條訊息。
殷漠殊：“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嗯？怎麼忽然說到夢了？和夢有什麼關係。
殷漠殊：“我夢到我生活在一本書裡。”
顧錦眠：“……！”
殷漠殊：“我是書中一個普通配角，而柏心宇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顧錦眠呆呆地張大嘴巴, 一瞬間忘記了剛才所有的情緒，只剩下震驚。
啊……不愧是殷漠殊！
身為配角在作者創造的世界中, 在一再壓迫中看清了世界的本質。
這是怎樣的優秀！
不過, 怎麼能以為自己是普通配角呢。
顧錦眠震驚了一會兒，又激動又驕傲, 還有一點不安。
他在想, 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是他的到來影響到了這個世界。
這影響會持續不可控地發展嗎。
就在這時, 殷漠殊的訊息又來了。
殷漠殊：“柏心宇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是氣運之子, 也是這個世界的支柱。”
顧錦眠眨了下眼，他知道啊，殷漠殊想說什麼？
殷漠殊：“我的夢裡，跟他作對的人沒有好下場。”
顧錦眠一愣, 所以，殷漠殊才問他為什麼要針對柏心宇，不想他跟柏心宇為敵嗎。
顧錦眠心裡暖暖的。
他抿了抿唇，發消息：“我不怕。”
看到這三個字，殷漠殊都能想象出他的神情，那次在顧氏大廈時，腦海中那只爬梯子拿金箍棒捅破天的小猴子再次出現。
一滴血落在手機螢幕上。
杜白安又拿出一塊紗布, 他不敢向殷漠殊的頭上按, 只遞給他, 然後焦急地對司機說：“師傅, 開快點吧！”
“已經是最快速度了，別著急！”
殷漠殊沒碰傷口，用紗布擦了擦額頭上的血，放在一邊。
他一邊跟杜白安說：“別著急，只是輕傷。”
一邊繼續跟顧錦眠發消息。
殷漠殊：“那，怕不怕消失？”
他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那邊“正在輸入”持續了好一會兒。
顧錦眠也是有點糾結。
剛來的時候，他是不怕的。
在這裡他無所畏懼，恨不能捅破天，消失了說不定就能回去，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現在顧錦眠有點猶豫。
殷漠殊：“夢中柏心宇是這個世界的支撐，世界是圍繞他轉的，如果柏心宇出問題，這個世界會不會崩塌？我們會不會消失？”
顧錦眠懵了。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他消失沒事，可能回到現實世界，殷漠殊不能，施儀不能，哥哥們不能，他們消失，可能就是真的徹底消失了。
顧錦眠剛才的不安被精準戳中。
顧錦眠：“我也沒怎麼他，沒打他沒傷他的。”
殷漠殊：“在書中，主角可以流血流淚，不能太憋屈？”
顧錦眠：“……”
殷漠殊說完，又安撫一句：“只是個夢而已。”
顧錦眠哼哼兩聲，話裡夾帶私怨，“嗯，要是真有這麼本書，作者可能是瞎，不讓你做主角，竟讓柏心宇那個傻子做主角。”
殷漠殊：“……”
杜白安發現被網暴，被石頭砸眉頭都沒皺一下的殷漠殊，收斂了眉眼，一副意識到什麼嚴重問題的樣子。
杜白安安慰道：“應該不會留疤的。”
“好。”殷漠殊應了一聲，看著依然是不太輕鬆的樣子。
他薄薄的眼皮繃著，嘴角平直，問杜白安：“你看小說嗎？”
“看啊。”不說其他，他要演的下部劇就是小說改編的，原著他都讀了好幾遍了。
“如果你很喜歡的角色一再被虐，你會厭恨作者嗎？”
“啊？”杜白安沒想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思考了幾秒，“厭恨到倒不至於，作者這麼寫必然有他的考量，但會生氣會有點埋怨吧。”
“嗯。”殷漠殊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在放空思考，他一隻腿前伸，向後靠在椅背上。
他寬大的手掌按在額頭傷口處的紗布上，潔白的紗布已經被鮮紅的血滲透，並排的兩滴血向下滑，流進他凌厲的黑色眉峰。
杜白安看不懂他，也被他的淡定所折服。
杜白安和殷漠殊受施儀邀請，來參加施儀的時尚晚宴。
林導一聽是施儀邀請，大方地給了他們兩天假。
這種行程是不會公開給粉絲的，不知道為什麼，卻被暴露了。
他們到s城時，正是網上粉絲鬧得最兇的時候，有瘋狂粉絲開車跟著他們，在他們剛下車時，就紛紛用石頭砸向了殷漠殊。
一塊尖銳的石頭正好砸到殷漠殊的右邊額頭上。
看這出血量，很有可能會留下疤。
他們是靠臉吃飯的藝人，手上這個電影有可能因此拍不下去，對以後也有很大的影響。
他竟然不著急。
杜白安佩服地看著他，忽然睜大眼睛。
殷漠殊微微躬身垂著頭，用力按住紗布，向傷口處施力碾壓，很大一片鮮血立即從傷口處湧出來，劃過右眼眼角和眼尾，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襯衫上。
杜白安目瞪口呆，一句話不敢說。
“到醫院啦！”
“啊？好。”
杜白安手忙腳亂地開啟車門，要去給殷漠殊開車門。
他繞過來時，殷漠殊也已經下車了，他一手捂著傷口，鮮血已經流到他的下頜，另一只手拿出身份證遞給杜白安，笑道：“麻煩了。”
杜白安又愣了一下，忙接過去給他掛號。
顧錦眠得知殷漠殊受傷的訊息，是在他們剛進醫院時，他剛跟殷漠殊聊完天，施儀匆匆來房間告訴他的。
施儀邀請了殷漠殊和他的兩個隊友來參加她的晚宴，為了給顧錦眠一個驚喜，沒有告訴他，並讓殷漠殊他們先保密。
誰知發生了這樣的事。
驚喜變驚嚇。
顧錦眠聽後，確實被嚇到了。
他匆匆坐上車，在車上把原著劇情仔細回想了一遍，也沒找到殷漠殊被粉絲砸臉的情節。
他心裡那股不安又出來了。
顧錦眠到時，醫生已經給殷漠殊做過簡單的清創，看著沒那麼可怕，但襯衫上的滴滴血依然扎紅了顧錦眠的眼睛。
這是他心裡多完美的一張臉。
這是藝人的臉。
要是毀了，殷漠殊的前途也就毀了。
當他聽到兩個醫生討論要不要對傷口進行縫合時，頓時感覺腎上腺素在體內奔流，耳鳴陣陣，像是有氣要從中衝出來。
狗逼何不盡！！！
他面癱臉猙獰可怕，雙拳一會握緊一會鬆開，像是要衝上去跟人拼命。
經歷過醫鬧的醫生被他嚇得不清。
“哎哎哎？我們沒做什麼，也沒要給他毀容啊！”
“你們好好溝通一下，我們先離開。”
殷漠殊抬頭看向他，他一隻眼睛被紗布遮著，另一只不適應地微眯著。
顧錦眠見狀忙上前，拉住他的手。
殷漠殊一愣。
顧錦眠在他面前坐下，溫軟的手一點點抓緊他的手，垂著腦袋看向殷漠殊襯衫上滴落的血。
剛才那個怒氣衝衝的狼崽子，忽然安靜了下來。
“小少爺？”殷漠殊喊。
顧錦眠抬起頭，殷漠殊在他杏核眼裡發現了一抹紅。
水紅，在眼尾處變得深重。
殷漠殊怔怔然張了張口，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絲無措來。
顧錦眠掩飾性地摟住他的脖子，兩人的頭相背而貼。
顧錦眠說：“殷漠殊……殷漠殊，你受傷了。”
他沒有說殷漠殊受傷怎麼樣，只是這樣悶悶地低聲說這個事實。
兩人貼得很近，聲音裡的情緒幾乎沒有耗損地被殷漠殊接收到。
因為心疼而發悶的聲音，因為發悶而緩慢帶顫的聲音，從殷漠殊的耳朵：流入他四肢百骸。
很陌生，能在心裡的黑洞留下聲響。
殷漠殊喉頭微動，“只是小傷。”
他一輩子受過多少次傷，鼻樑斷過，手摺過，腿廢過，在那些傷中，這真的是不值一提的小傷。
“不是小傷。”顧錦眠鬆開手，非常鄭重地搖頭，“你的臉上怎麼能有小傷？”
“不過，你也別擔心，我剛來……我剛粉上你那天就給你的臉買了鉅額保險，我們現在就去s市最好的醫院，一定不會留下疤的。”
殷漠殊：“……”
“保險？”
顧錦眠點頭，“你看，這些都是。”
顧錦眠開啟手機給他看，裡面是他給他買的各種保險。
臉買了200萬，最高賠付率可達6億。
手買了100萬，腿買了100萬……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意外、人壽和健康等。
殷漠殊哭笑不得。
“受益人我填的都是你，假如以後我不在……我爬牆了，萬一你出了什麼事，這些保險也能讓你好好過完剩下的生活。”
他剛穿過來那天晚上，還沉浸在原著中殷漠殊死去的悲傷中。
何不盡是很有才華，能讓人跟書中的人物共情，那時他好像感受到了殷漠殊一個人死在醫院小病床上的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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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無人知，死無人葬。
大概是世上最悲涼的事吧。
於是，當天晚上他把當時所有能動用的錢給殷漠殊買了保險，確保他不管哪裡出了問題，都能安穩度過餘生。
顧錦眠說著這樣的話，眼眶好像又紅了一點。
殷漠殊目光灼灼地看了一會兒，指甲抵在掌心內，問：“你會爬牆？”
顧錦眠立即搖頭。
“那不就得了。”殷漠殊故作輕鬆地笑道。
顧錦眠見他笑，想到自己剛才小孩子一樣的動作，還怪不好意思的。
“還不是因為你的那個夢。”顧錦眠為自己挽尊，“有點嚇人。”
“柏心宇是主角，人人都愛主角，我要是喜歡上柏心宇，那不是太嚇人了嗎，那我就是個沒有靈魂的喪屍了。”
殷漠殊：“……”
“你們這傷還治不治了？”醫生實在受不了了，敲了敲門。
“不治了，我們馬上走。”顧錦眠說。
他們要去最好的醫院。
醫生：“……”
殷漠殊說：“麻煩醫生先給我包一下。”
顧錦眠知道這樣沒法出門，沒辦法去門外等著。
繳費回來的杜白安正好撞見顧錦眠出來，面癱臉上溢位絲絲戾氣，看起來有點凶神惡煞。
杜白安腳步一頓。
顧錦眠拿起手機，直接給柏心宇發語音，聲冷如冰刺：“柏心宇！”
杜白安趕緊走到他身邊，“老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顧錦眠聽他叫老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幾秒後，立即收了手機，咳了一聲：“怎麼了？”
“抱歉，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杜白安抿了下唇，“那天從你房間出來後，顧二少給我顧秘書的名片，讓我想要什麼資源跟顧秘書說。”
“我就要了《秋川》男主，第二天經紀人開會，讓柏心宇去試《時光的禮物》。”
顧錦眠沒想到是這樣。
微信上，柏心宇帶上痛苦面具，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顧錦眠：“……”
他眼睛左右溜達了一圈，“那個，你要不要出來吃火鍋？”
柏心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