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風是不是比別的地方更清新呢？
每天早晨, 丹鳳都會到窗邊兒坐一會兒, 輕薄的紗衣披在身上，浪漫的粉上是零落幾朵精緻的花，宛若被風吹到衣上, 就此流連不去。
遠峰依舊還是那般, 山嵐還是那般，每次看見, 彷彿什麼都沒變，彷彿什麼都變了。
丹鳳的心情很平靜, 頭腦卻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思緒如同山中的雲, 不知所歸，飄飄無依。
隱約摸到了練氣七層的門檻, 丹鳳的心中一喜, 突然從那種感覺中落了出來，稍稍有幾分失落, 便聽到外面有些吵雜。
“怎麼了？”
丫鬟聞聲進來, 從梳妝檯上拿了木梳，過來攏住她的青絲, 輕輕梳著，說：“是萬馬堂的人，他們聽說了夫人的事情，特意派人過來問一聲, 想要照顧一二。”
神刀堂的人都死了，曾經依附在神刀堂下的那些門派反而獨立出來，如今的萬馬堂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陰謀見多了，丹鳳總覺得這萬馬堂未必是好的，這樣想著，表情就有些漠然，擺擺手說：“從沒什麼瓜葛的，若要在這裡看舞，拿錢來就是了，若不然，不要說這些沒用的，我是不可能給他們免費的。”
丹鳳說得很有幾分市儈，然而，美人做什麼說什麼，都不會讓人覺得俗氣。
丫鬟抿嘴一笑，說：“正是這樣說的吶，把他們打發了就是了，若是堂主還在，這些小貓小狗哪裡能夠到夫人的眼前。”說到這裡，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繼續梳著，問，“夫人的頭髮可真好，今天可要梳什麼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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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吧，你的手藝，一向是很好的。”
丹鳳不在意這些，也沒留意丫鬟的口誤，想了想，問：“昨日，我恍惚聽到有人提到小李飛刀。”
“的確，那李尋歡跟堂主還是好朋友，以前堂主說了… …”丫鬟又停頓了一下。
“說了什麼？”丹鳳追問了一句。
丫鬟猶豫著說：“堂主曾說過要把一個兒子送給李尋歡當徒弟，如今也不知… …”
神刀堂隨著白天羽的死而走到了末路，那麼多人，除了她們這些跟著丹鳳的，其他人都死了，剩下的那些要不就是依附了現在的那些門派，跟著獨立出去了。
那場慘案到底是怎樣的，她們都不太清楚，知情的人對此諱莫如深，而她們，可能到底不太適合這個江湖，沒有那種忠心報仇的心思，反而覺得現在的生活也挺好。
“我還當你說什麼，這個我卻是知道的，他… …”人死為大，那人，到底沒有對自己半分不好，即便他是個渣，身邊不止一個女人，可，自己也清楚，跟他沒有半分不同，也不必計較這些。
“以後都不說他了，他的事情，我知道的本就不多。”丹鳳說著，心思又轉了回來，“聽說李尋歡有一個李園，風景極好，我想去看看。”
丹鳳曾經去過小李飛刀的世界，見過林詩音，看過憐花寶鑑，如今又聽到李尋歡的名字，不知道還有沒有林詩音，有沒有龍嘯雲，有沒有那樣一個妖孽的林仙兒。
“夫人從哪裡聽說過的，我倒是不曾聽過。”丫鬟這般問著。
丹鳳笑了笑，“記不得是哪裡聽說過了，不過，那樣出名的人，想來必有一些逸聞，我倒是有些好奇，只可惜只排了兵器譜，若是他能夠寫本書，說一說江湖上的這些逸聞，我是必會看的。”
丫鬟聽了就沒有再追問，說話間，手上已經盤好了一個髮髻，把首飾盒捧到丹鳳的面前，讓她從中選了一根簪子，別好之後，又覺得有些素淡，便折了花瓶中的花枝，插在了發上。
對鏡自照，看到自己的面容，丹鳳的心情又好了很多，她笑著說：“總在這山中待著，你們怕也無聊，不若咱們出去走走，這一方天地廣大，總要四處看看，才不枉來這人間一遭。”
“夫人可真像是個俠女，連這想法都像。”丫鬟嘻嘻笑著，應了丹鳳的話，下去便開始準備了。
如果不算丹鳳這個吞金大戶的系統，她們其實不缺錢財，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可以走了。
空中閣樓就此封閉，江湖之中盛傳的天下第一美人便如曇花一現，就此失了蹤跡。
十八年後，邊城之中，無名居。
“快，把你們這裡最美的姑娘叫出來，那個天下第一美女什麼的… …”
喧鬧之中，有人藉著酒勁兒發瘋，高聲大喊著，周圍的女子嬉笑著，一人甩了帕子說：“咱們哪裡來的那麼大臉，可不敢稱天下，若說邊城第一，倒是有一個。”說著，一雙美目就往二樓上望去。
樓下的歡聲笑語傳不到樓上，樓上彷彿是另外的一個空間，琵琶輕挑，琴聲悠揚，自有一段風流情，訴與君郎心中聽。
銀酒壺被纖纖素手抬起，一股清流從壺嘴流出，落入銀盃之中，淡淡酒香瀰漫，只用聞的，就知道是極好的酒，瞬間激起英雄氣，衝散樓中脂粉香。
“公子從哪裡來啊？”
輕柔的聲音中帶著探問，卻並不令人討厭，一雙眼中滿是好奇，卻有帶著想要親近之意，而她坐在原位不動，端正的坐姿宛若大家閨秀，偏偏那濃妝添了風塵氣，眼波流轉之間都似在勾人。
“我從來處來，為翠濃而來。”長衫公子這般說著，念了一句詩，“江北重巒積翠濃，綺霞遙映碧芙蓉。”
名為“翠濃”的女子輕輕地笑，說：“不知道在公子心中，翠濃名第幾呢？”
“自然是第一，確不曾聽過比翠濃還美的女子。”
抬手舉杯，以不符合外表的豪邁之氣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公子看著翠濃，眼中都帶了笑意，一片真誠之意，竟是讓人不忍逼問。
翠濃笑著搖頭，這世上最美的女子，她不敢說是自己，只因為確實見過更美的，只可惜，那般美人… …
一夜的喧鬧之後，翠濃卸了妝，換上輕便的衣裳，到了萬馬堂中，把近日探聽到的江湖訊息一一稟明。
回返的時候碰到了那白衣的女子，夜色之中，一盞荷花燈彷彿把人帶到了煙雨江南，隨著她的腳步而來，連風都似有了煙雨的氣息，溼潤了人心。
“夫人還未休息？”
她知道她的身份，曾經神刀堂堂主的女人，曾經江湖上最負盛名的天下第一美人，曾經… …曾經種種，到如今，都成了萬馬堂堂主的女人之一，與眾，沒什麼不同。
“今夜星辰好，我想看看，你呢？若是不忙，可願隨我同賞？”輕聲細語，如江南的和風，溫煦醉人。
翠濃點頭應下，笑了：“夫人有請，翠濃榮幸之至。”
邊城的風是粗獷的，如同這裡的人，少了很多細膩的心思，但這裡的人，卻沒有表面上那樣粗魯，他們心中所想更多，女人更是如此，翠濃一路上都在想著夫人是要說什麼，她應該怎樣答，應該說多少，千迴百轉的心思，到了地方，才發現真的就是賞星。
天空是那樣高遠，寥寥的幾顆星都那麼明亮，一閃一閃，仰頭望著的時候才覺得自身渺小，如浩瀚天宇，銀河沙數。
一時半刻，風都吹到了骨子裡，在翠濃覺得冷時，側目看到的便是那衣裳飄飄的女子，她的面容平靜，仰望著星空，眸子中似也落了星光，熠熠生輝。
“夫人喜歡觀天象？”
“喜歡。”
“夫人可看出了什麼？”
“看出了明天是一個雨天，翠濃要記得帶傘啊。”尾音已經帶了笑，丹鳳說著轉身，帶著丫鬟離開。
翠濃看著她的背影，一時間摸不著頭腦，莫不是真的就是拉她觀星？想了想就放下了，算了，這位夫人的想法他從來摸不著頭腦，好在她不是會算計人的那種，不需要太過防備。
“夫人，還去馬空群那裡嗎？”丫鬟輕聲問，當初她們離開沒多久，便被馬空群請了過來，醉翁之意不在酒，代為照顧就照顧成了自己人，想起來就令人生氣。
丹鳳反倒沒有丫鬟那麼氣，她本就沒有忠心於某個男人的念頭，何況這些男人本身跟她也沒什麼關係，所以，既然這位萬馬堂的堂主有錢，又肯給她錢，那麼，她為什麼要拒絕呢？
自由，對她來說，連築基都沒有，還不算真正踏入修仙界，沒有放鬆自己的理由。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賺錢，至於自由，那是錢賺夠了享受的時候再說的，這時候，有或者沒有，都不是那麼重要的。
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李尋歡，甚至還有林詩音，那麼，是不是有朝一日，她去過的世界還有機會去？如此，放過一次，也不用太可惜。
“他現在肯定知道我做什麼了，不用過去了。”丹鳳這般說著，很自然轉了方向，回自己的院子，她在這邊兒的院子依舊很好，可是十多年過去，她早就煩了，若不是隱隱有些預感，恐怕她早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支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