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得急, 他們身上並沒有帶什麼乾糧, 也不知道要離開多久，這會兒快到晚上，有人的肚子就發出了“咕咕咕”的空響, 那聲音有點兒吵, 前方的蔡大人回頭，眉心攏成“川”字, 卻到底沒有開口說什麼。
樹林邊兒馬蹄子踩動枯枝的聲音響起，希律律的噴氣聲有些躁動不安的感覺, 事實上也的確是。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最後的餘暉消失不見，一片黑暗之中, 很多人都不能視物，古代人多數都有夜盲症, 李大年也不例外, 他有些害怕，不自覺攥緊了手中的刀柄。
丹鳳看著前方, 能夠看到幽綠的眼, 渾不似人類，但那三雙眼卻是屬於錦衣衛的那三位大人。
她握著棍棒的手也緊了緊, 這三個人，可能並非純種。
粗重悠長的呼吸聲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低沉而壓抑，更多的則是屏住呼吸的緊張, 很多人都是雙眼茫然，他們什麼都看不到，也不知道該看什麼。
等到眼睛漸漸適應之後，突然，前方的死屍紛紛站起。
丹鳳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踩住了李大年的腳，大約是因為害怕，他貼得很緊，兩人一撞都嚇了一跳，兵器碰撞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很快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紛紛挪開了兵器，重新立定。
就在這短暫的瞬間，丹鳳回頭看了一眼李大年，等她再回頭看向死屍的時候，那些死屍已經重新躺下，彷彿剛才的站起是她的幻覺，可，又怎麼會是幻覺呢？
馬兒停靠處，已經沒有了雜音，只能聽到葉子擺動的嘩嘩聲，沒有風，葉子卻在響，黑夜因此愈發邪異，丹鳳能夠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從林中走出，兩米多高的身材像是一個巨人，頭部卻有些怪異。
下半張臉凸出，像是一個畸形，大步走出來，經過的地方，細一些的樹苗被它隨手撥開折斷，似乎力大無窮的樣子。
與之相對的它的腳步並不沉重，輕巧地甚至聽不到多少行跡，它緩步走到屍堆之中趴下來，身形如同一座小山，丹鳳看得清楚，那個傢伙張開的嘴中伸出一條前尖如刃的舌頭，以極大的力道擊在死屍的頭顱之上，頭顱破碎，舌頭深入，吮吸著裡面的液體。
那屍體的腦袋一偏，面向這邊兒，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種無奈悲涼的笑容。
丹鳳脊背發涼，這種怪物，簡直是… …
前方蔡大人他們似乎也能看到，綠色的眼睛緊盯著那裡，悄然揮手，就有一人退下來跟丹鳳說：“帶著你的人包圍前面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輕，那雙眼睛很多人都看到了，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丹鳳點頭，正要發聲，對方快速道：“聽到就去做，不用回答。”
丹鳳知道對方能夠看到她的動作，也不再開口，拉了一把身邊兒的李大年，讓他們一個個手拉手往前走，緩步前進的話，還能夠摸索著走路，就是動作慢一點兒。
前方的怪物進食的時候別無他顧，它很快換了一個死屍繼續吮吸，丹鳳抓緊時間領著李大年等人拉出了一個包圍圈兒，並不十分嚴密，但對那個傢伙來說大約也夠用。
連附近的埋伏都無法發現的怪物，想來也不是多麼強的怪物，而這種存在，大約連妖精都算不上。
換了一個方向，丹鳳已經能夠看清，那是一個獸首人身的東西，對方的獸首像是一個狗頭，只不過是放大了很多的那種。
“前面到底有什麼？”李大年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心中愈發忐忑，他所知道的，那一片兒地方只有死人，那麼，是有鬼了？
丹鳳發現他臉色發白，很快想到對方在害怕什麼，比起無形無相的鬼物，死屍之中的怪物可能更會讓人安心，看不見，有的時候算是幸運，有的時候似乎也更添害怕。
“一隻長了人身的狗。”
丹鳳簡短地概括著，然後說：“有蔡大人他們，咱們攔一下就好，若是那東西過來，你們不用怕，我把它打回去。”
手中的棍子是鐵做的，這玩意兒光是重量也能把那怪物打出狗腦子來，何況丹鳳又不是只有力氣大。
對修仙者來說，法術才是最強大的手段，力氣只是附加的增幅。
李大年點點頭，人，狗，都是很好找到標準的存在，哪怕是狗頭人身，也不會讓人產生更多害怕，至於那最開始讓人毛骨悚然的吸吮之聲，這會兒當做喝血吃肉，好像也少了讓人害怕的感覺。
又有丹鳳的話做保證，李大年悄聲把話傳出去，隊伍之中瞬間安心了許多，丹鳳的勇猛都是他們見過的，對其的崇拜壓過了對妖怪的害怕。
在丹鳳說話的時候，蔡大人他們逐步靠近那怪物，在最近的時候，風向變了，些微風把蔡大人他們的氣息吹過去，活人和死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風向逆轉，那怪物也警覺起來，瞬間人立而起，蔡大人也知道暴露了，不再等待，順風而下，刀光雪亮，直接往那怪物的身上劈去，跟著他的那兩個人也從另外兩個角度攻去。
三個人呈品字形把那怪物困在了中間，丹鳳一見，放鬆許多，保持如此不變，他們大約就是一個外圍旁觀的作用。
那怪物看起來力大身強，膽子卻不大，吃了兩刀之後，怒吼一聲就要跑，慘叫聲頗為震耳，趁著蔡大人三個被這叫聲所震動作緩慢了一霎的同時跳出包圍圈兒，好死不死，正朝這邊兒跑來。
正對那猙獰的還帶著血腥的狗頭，丹鳳目光一厲，他們的作用就是人工堤壩吧。
顧不得感慨錦衣衛那三位大人的險惡用心，丹鳳怒吼一聲，手中的鐵棍高高揚起，一頭衝著怪物的肩膀砸下去，悶響之後對方的肩頭塌陷下去，又是一聲慘叫，震耳欲聾。
李大年直接倒在了地上，似乎已經立足不穩，卻正好躲過那怪物揮下來的一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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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運氣，絕了！
丹鳳顧不得感慨，再要把棍子收回來再砸一下，那怪物的眉心卻已經透出一點雪亮，一刀貫穿，在怪物倒下的時候，蔡大人抽出了鋼刀，滿臉的血色，綠色的眼似乎更亮了，看過來的目光之中多了些審視。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把丹鳳等人看在眼中，好吧，只有丹鳳，沒有他人。
風向再次轉變，某種臊氣的味道瀰漫，丹鳳讓開了幾步，看著李大年，這孬貨，大約是被血腥氣嗆得吧。
還別說，那怪物身上的味道還真大！
蔡大人沒有說什麼，在那怪物的皮毛之上蹭了蹭刀，就把刀子重新收入了刀鞘之中。
還到入鞘的聲音整齊劃一，另一人上前來說：“好了，怪物已經伏誅，回去會論功行賞，那一棍子打得不錯。”
雖然受到了誇獎，丹鳳的心情卻並沒有很好，來之前什麼都不說，來了之後也隱瞞情況，用到的時候更是簡單指使，毫不說明，若不是怪物往丹鳳的方向過來，丹鳳又有足夠的能力看見和擊打攔截，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夠拖延這怪物的腳步，給蔡大人他們留下進攻的時間。
如果說自己的出現是意外，那麼他們的動機就很簡單了，炮灰，大約就是這樣的一個用途，無需更多的解釋，死了也就死了。
想到這一層意思，丹鳳很難平和地說出“謝大人誇獎”之類的話，只當看不見，隨便“嗯”了一聲，反正這時候嚇破膽的也不止一個，對方也沒等著回應的意思，說完就算了。
晚上並不是趕路的好時候，他們在原地待了一夜，血腥氣中混雜著怪物身上的臊氣，還有那種因死氣而來的陰冷，在這裡過夜並不是個好主意，於是蔡大人他們並沒有阻止李大年生火。
火堆燃起，現場的一切讓不少人心驚，他們下意識想要遠離，卻又不能單單把蔡大人他們拋在這裡，將就著過了一夜，哪怕是不受夜的也沒睡好，早晨起來一個個哈欠連天。
天亮後，那位總是過來吩咐的錦衣衛大人指揮著他們把怪物給剖開，他親自取走了怪物的心臟，裝在一個布袋之中，留下屍體告訴他們這是可以吃的就不管了。
李大年看著丹鳳，表情不太好看：“大人，這真的能吃？”
獸首人身，除了身上的毛髮，四肢的利爪，對方的確是有著類人的模樣，便是內部的臟器，位置似乎也跟人差不多。
“如果吃了能變厲害，為什麼不吃？”
看著地上那怪物，丹鳳猜測為什麼蔡大人等人有那樣綠色的眼睛和強大的力量，也許就是吃了某個怪物的原因，這才能夠夜視之類的。
不知道這怪物的心臟有什麼用途… …
“一人背一些，咱們回去吃肉。”
丹鳳高聲，隨著她這一聲，大部分人都行動起來，如今軍隊的伙食也不怎麼樣，大鍋飯多是菜，肉是基本見不到的，而他們做得又是費力的事情，不吃肉可是沒力氣，到時候上了戰場很可能就是丟命。
怪物也是血肉之軀，有什麼吃不得的，這樣想著，很多人都沒了心理負擔，拋去那不怎麼樣的外貌，那也的確是肉，燒出來說不定更好吃呢？
於是最後怪物連皮毛都沒留下，被人卷成團帶走了，連那個狗頭也成了某種特殊的戰利品，被帶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