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相親會’莫名的成了‘認親會’,朱缺只覺得自己的頭更大了。
咱爹朱重八,咱娘馬皇後。
這老兩口厲害啊,一個負責殺人,一個負責誅心,不動聲色的就完成了對朱缺的‘雙重打擊’,不能不說,皇家心思,晦澀如星辰大海,真正的深不可測。
恩威並施,還不漏痕跡。
朱缺面上豪邁無比,一出手,就給十二個‘堂妹’每人十萬貫見面禮,心中卻有些酸楚:‘從種種跡象來看,朱重八應該知道咱親爹出事了……’
“這是你寧國妹妹,這是你安慶妹妹,這是你崇寧妹妹,這是你汝寧妹妹……”
馬皇後笑眯眯的將十二位‘大明公主’介紹一遍,朱缺自然是豪邁無比、出手大方:“那個誰誰誰,黑妞啊,把咱們的錢匣子拿來,給妹妹們送點零花錢。”
不一會兒,黑妞抱著一個鎏金小木盒進來,不情不願的說道:“少爺,這是給你說媳婦娶親的彩禮錢啊……”
馬皇後笑而不語。
十二位‘大明公主’則趕緊擺手,紛紛施禮道:“朱缺哥哥,請勿送如此大禮!”
“朱缺哥哥,我們不需要零花錢。”
朱缺哪裡肯依,一把奪過錢匣子,開啟後,抓了厚厚一疊大明寶鈔,便開始醉眼迷濛地數錢。
“呃、每人十萬貫……好像有點不夠,這樣好了,哥哥先送你們每人一萬貫吧,以後掙了大錢再給你們,哈哈。”
說著話,他將那一厚疊大明寶鈔分成十二份,十分霸道的塞給各位‘堂妹’,口中醉話不斷:“各位堂妹拿好了,咱爹那老不羞的太不像話,給你們連一兩萬貫的零花錢都不給;
給給給,咱爹不給,朱缺哥哥給!
誰讓咱是當哥哥的呢,以後你們缺錢花,直接來找哥,哥哥前段時間賣精鹽賺了十幾萬貫,不差錢!”
於是,轉眼間,錢匣子就空了。
十二位堂妹,每個人手裡捏著厚厚一疊大明寶鈔,一時間尷尬無比,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馬皇後。
“既然是朱缺哥哥的一片心意,你們便收下吧。”
馬皇後也感覺有些頭疼,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咱每次空手去你莊子上,蹭吃蹭喝,還大包小包的往回拿東西,卻從來都沒有給過你什麼值錢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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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朱缺這麼一鬧騰,所謂的‘恩威並施’,就只剩下皇家威嚴了。
至於說恩情……咋說呢!
這孩子一片赤誠之心,無償的獻出新品稻種、土豆、大豆、玉米等糧食種子,無償的獻出新式步犁,無償的獻出軋花機、彈棉機、紡紗機……
對了,一百多萬張新式步犁,可是讓人家貼進去六十多萬兩銀子!
不僅將他之前訛詐‘皇爺朱重八’的五十萬兩現銀花了個精光,還倒貼進去十幾萬,如今,整個朱家莊差不多已經被派兵把守,名為保護,實則與強佔何異?
就連朱缺花了血本,調教出來的一萬多流民、一千多莊丁,兩千多‘紡織女工’,如今也差不多統統歸了朝廷。
還恩威並舉?
威風倒是抖了個足,可是,給這孩子的恩情呢?到底有幾斤幾兩?
皇家就了不起,就能肆意索取而從不問心?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啊,就算人家赤誠一片,忠心耿耿,為了大明江山社稷的千秋萬代,為了大明百姓的一口活命飯,可以做到無私無慾。
問題是,朝廷如此虧欠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卻還要派人跟蹤、監視,明晃晃的佔了朱家莊,良心就不疼麼?!
朱元章是皇帝,心很硬,肯定不會疼。
朱標是太子,當然也不會心疼。
但馬皇後、此刻卻有些心疼了。
這一次,她親自領著十二名‘大明公主’過來,一方面想著認親……
罷了,重八啊重八,咱虧欠了這孩子啊!
一時間,馬皇後心中思緒萬千,清瘦而慈祥的臉龐上,顯出一抹澹澹的憂思,輕聲道:“缺兒,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為娘就算豁出這張老臉,也要去給你爭上一爭!”
“娘,給爹孃盡孝是兒子本分,給妹妹們零花錢也是咱這當哥哥的本分啊!”朱缺哈哈大笑,一屁股坐下來,舉著快子相邀:
“娘,各位妹妹,來來來,咱吃飯!”
大家默默的吃著飯,一時間竟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氣氛,就十分的沉悶。
“娘,好多天不見爹了,他老人家身子骨還好吧?”朱缺突然問道。
“還行。”馬皇後答道。
“我爹那人說話不靠譜,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如果當一個平頭百姓倒沒啥,可是,他如今身居高位,乃拱衛司都指揮使,是皇帝的親信,可就不能太過任性啊。”
朱缺一邊吃著飯菜,一邊含含混混的說道:“所以,娘,有空了你還是要勸勸我爹,讓他老人家勤勤懇懇做事,老老實實做人,少在朱重八面前裝逼賣弄說空話;
咱們當老百姓的,尤其是當臣子的,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忠心耿耿啊娘。
人家皇帝是天,大明的江山社稷的地,在這片天地裡,咱們這些做臣子的唯一要做好的,就是恪盡職守、兢兢業業、人盡所能、死而後已……”
朱缺開啟演講模式,連他自己都快被感動了。
唉,為了保住小命,他也算是夠拼的了。
馬皇後寵溺的瞅著‘兒子’,心中五味雜陳:‘看看,多好的孩子,雖說表面放蕩不羈,嘴上不饒人,可這孩子的一顆心,卻分明就是一片赤忱啊。’
‘這便是所謂的、赤子之心吧!’
至於那十二位‘大明公主’,則一個個眼冒小星星,十分友善而敬仰的望著‘朱缺哥哥’,約莫在心裡琢磨著,如何找機會幫哥哥……一個小忙?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時辰,最後,朱缺實在受不了了,只好羊裝酒醉,提起一罈‘十糧液’:噸噸噸噸噸!
一陣狂灌後。
直接人事不省,被紅泥、黑妞兩名小侍女拖走了……
……
一日一夜後。
醉仙樓某套房裡,朱缺徹底躺平在馬紮子上,半死不活的聽著兩名小侍女嘰嘰呱呱的‘匯報工作’。
“少爺,朝廷禁了洪武券銷售,收回了南京十四府之地的精鹽銷售。”
“少爺,鎮江府那邊兩天沒訊息了,應該是鹽田出事了。”
“少爺,咱們的七隻信鴿莫名其妙的死了。”
“少爺,朱棣回京了,聽說丈量全國田畝、稅法變革、鑄幣等都停下了……”
朱缺默默聽著各種壞消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只是暗嘆一口氣。
這便是朝廷。
朱元章的大明朝廷太過嚴密、龐大,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向前緩慢發展、推進,他這只小鹹魚,根本就別想著能蹦躂出幾朵小浪花。
這不怪那位洪武大帝,也不怪朱缺。
怪只怪,朱缺的這一顆不安分的心……
他不想讀書當官,不想光宗耀祖……這一世的親爹都被人給禍禍了,朝廷對自己這條小鹹魚,又是如此嚴防死守、圍追堵截,那還光宗耀祖個屁!
他更不想造反。
在他的想法裡,眼下這個大明王朝,在洪武、永樂兩朝,實際上算得上前所未有的強大,在萬惡的‘舊社會’裡,堪稱‘大治之世’。
在洪武大帝活著的時候造反,那不是純純的找死麼?
那麼,怎麼辦?
朱家溝的第一茬糧食,還沒來得及收割,‘朱缺步槍’尚在研製中,自己含辛茹苦打下的一大片產業,轉眼間就化為泡影,為他人做了嫁衣。
他不甘心,也得甘心。
“萬惡的舊社會啊,”朱缺終於呻吟一聲,慢慢從馬紮子上翻身坐起,“紅泥,黑妞,收拾東西,咱該出一趟遠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