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洪武券賣不動了,每天才能收入三千貫左右。”
“少爺,朝廷在淮安府、松江府等處,開建了數十個鹽田。”
“少爺,朝廷設立了紡織司,咱們的兩千多女工被集中到承天門附近的一座前元王府了。”
“少爺,農機廠的大匠都回工部了,聽說朝廷新設立了一個農機司……”
……
一日一夜後,晌午時分。
朱缺剛起床,就聽到一連串壞消息。
他一邊吃著‘早餐’,一邊默默思量:‘朝廷畢竟是朝廷,豈能讓他一個泥腿子壟斷精鹽、紡織、新式農具?’
‘看來,咱那位便宜老爹的眼窩子,還真是有點淺。’
不過,這其實也很正常。
大明立國未久,天下初平,說穿了就是一個爛攤子,如果放任他這個‘投機犯’發展下去,不要說朝廷不放心、朱重八起疑心,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
這種情況下,換了任何一個人當皇帝,估計沒有人會比朱元章做得更好。
這一點,母庸置疑。
‘那就、另謀他途,向外求生存吧……’
“紅泥,有沒有好消息?”朱缺隨口問道。
“好消息、倒還真有一個,”紅泥側頭想了想,突然笑道:“應天府尹孟大人給少爺送過來一張名帖,邀請少爺去參加他們的詩會。”
“孟不群?詩會?”朱缺‘嘁’了一聲,笑罵道:“一群書呆子空談誤國,還能叫詩會?不去!”
紅泥調笑道:“少爺,你不去裝一波逼?”
朱缺哈哈大笑,道:“不去不去,沒意思。”
對於那個應天府尹孟不群,朱缺本來想狠狠的整治一下,不過,時過境遷,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消磨,再加上朱家莊上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實在太多。
他現在都沒什麼興趣去搞事了……
就在這時,某套房的‘門鈴’響了三聲,一短二長:鐺~鐺鐺!
這是沉殺搞出來的一套暗語,意思是有官府的人尋上門了。
“少爺,應天府尹孟端孟大人求見。”傳聲筒裡,一名莊丁說道,“要不要讓他進門?”
“讓他到黃花廳,”朱缺笑道,“畢竟是孟聖後人,不打幾次臉都有點說不過去啊。”
於是,小半個時辰後。
黃花廳裡,就在孟端開始有些焦躁、正打算出門回府時,朱缺鬆鬆垮垮的走進包間:“孟不群先生,找本少爺入股來了?”
孟端澹然一笑,道:“朱缺少爺的合同文書,本府可不敢輕易簽訂。”
朱缺笑了笑,也不怎麼在意。
當初,之所以騙那幫小公爺、小侯爺、小伯爺們簽訂‘入股合同’,本來其實不想訛人,而是真心實意的想給大明修築一條‘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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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事與願違。
有些事情,在各種陰差陽錯中,偏離了既定的軌道,所以,他便順手將一疊‘入股合同’變成‘欠條’,狠狠的宰了那幫紈絝惡少一刀。
“孟不群大人……”
“朱缺少爺,本府名叫孟端。”
“沒事,意思差不多,都是卓爾不群、端正方雅、裝腔作勢、捏腔拿調、殺人不見血……”
“朱缺少爺!”
孟端終於壓不住自己了,神色肅然的說道:“本府久仰朱缺少爺乃不世奇才,不僅會種田、會煉鹽、會改造新農具,而且,對詩詞歌賦、戲曲雜耍等,更是十分精通。
故而,本府打算在應天府衙召集一次學子詩會,還望朱缺少爺不吝賜教為盼……”
朱缺慵懶的擺擺手,道:“沒興趣。”
跟這幫書呆子打交道,他實在沒什麼興趣,他又不想出仕做官、光宗耀祖。
“朱缺少爺,本府其實對你也沒什麼興趣,不過,如果此次詩會,乃當今皇帝陛下的意思呢?”孟端站起身來,隨便拱拱手,便要出門。
朱缺一把扯住孟端的衣領,咧嘴笑道:“是洪武大帝的意思啊?”
孟端撥開朱缺的手,裝模作樣的在衣領上輕彈幾下,十分冷澹的說道:“真是。”
朱缺笑眯眯的說道:“哎呀,孟大人怎麼不早說!”
“洪武皇帝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勤政愛民,乃千古一帝也,不要說他老人家讓咱去詩會裝逼,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草民定然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一番話,說的義正辭嚴,就連孟端都快要相信了。
“朱缺少爺忠心耿耿,天地可鑑,實乃我大明之幸也!”孟端呵呵一笑,作勢道:“朱少爺,那就、請吧!”
朱缺道:“孟不群大人請!”
二人前後出門。
孟端坐轎子,朱缺騎一頭瘦驢,晃晃悠悠的向應天府衙方向而去……
……
傍晚時分,朱缺大醉而歸。
在近百名大明讀書人的攙扶、簇擁下,腳下踉蹌,衣衫不整,口中依然在裝逼‘抄詩’——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
用朱缺自己的話說,既然要裝逼,就要讓別人無逼可裝。
這事兒還真不怪他。
對於文抄公裝逼這件事,他其實並不是很熱衷。
實在是今日到場的孟端、宋廉、齊泰、方孝孺、黃子澄等人,在治國理政方面,可能都還有點可圈可點之處,畢竟都是洪武年間的大小才子。
可是要論及‘抄詩裝逼’,可就有點太菜,又太過於自負,再加上齊泰、方孝孺、黃子澄等人年紀尚幼,還沒發育好……
再加上眾儒生從一開始,就沒有將朱缺這樣一個‘紈絝農夫’放在眼裡。
在經過一番謙辭推讓後,一眾大明讀書人粉墨登場,做了幾篇詩文其實還算不錯。
無奈,朱缺是個掛逼。
所以,等他酒足飯飽之後,在那群讀書人的哄笑聲中,踉蹌登場,借題發揮,直接開啟《明詩三百首》背誦課文模式……
……
“此子詩才,遠勝吳中四傑,直追唐宋先賢大作啊!”
“的確如此,出口成章,斗酒詩百篇,真乃千古奇才、怪才、天才也!”
“與朱缺少爺談論詩詞,真是自取其辱……”
老老少少近百名文官清流、國子學博士、學生,還有如宋廉這樣的飽學鴻儒,毫無疑問的,被直接平推,除了大聲叫好之外,竟然再沒有登臺‘獻醜’的機會。
眾多讀書人中,有一人在笑,有一人在哭。
還有一人,笑的不哭還難看。
低頭偷笑者,乃國子學祭酒樂韶鳳;默然垂首,偷偷用袖子擦拭眼淚的是宋廉,因為朱缺藉著酒壯慫人膽,直接指著鼻子,對這位老夫子橫挑鼻子豎挑眼,反正就是看著不爽。
而那位應天府尹孟端孟大人,雖然嘴上稱讚‘朱缺少爺乃大明詩壇新秀’,心中卻苦不堪言,一張十分清癯的白淨麵皮,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
笑得,比哭還難看。
“諸位先生、大才、飽學鴻儒,這就回去吧,”站在醉仙樓的臺階上,朱缺哈哈大笑,“你們這幫窮酸,掏不起醉仙樓的酒錢,以後就別來丟人現眼了。
對了,那個誰誰誰,孟不群,上幾次你吃過酒食,還不曾掏錢呢。
紅泥,將孟大人的欠條拿出來,讓他把飯錢掏了就讓滾蛋,這種老不羞的讀書人,本少爺恥與之為伍也!”
然後,還不等紅泥說話,孟端丟下幾張大明寶鈔,掩面而去。
引來一片鬨堂大笑。
讀書人嗎,蹭吃蹭喝啥的,不寒磣……
……
三言兩語打發了那幫讀書人,朱缺醉成一灘爛泥,由紅泥、黑妞兩名小侍女連拖帶抱給弄回‘某套房’:“怎麼回事,咋醉成這熊樣兒了!”
關上房門,兩名小侍女快手快腳的開始端水、沏茶,要幫少爺寬衣解帶。
不料,朱缺突然睜開眼。
目光清澈,神清氣朗,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少爺,你裝得還挺像啊。”紅泥沒好氣的笑罵一句。
“就是,下次再裝,不給你推油了!”黑妞也數落一句。
不過,說歸說,兩名小侍女手底下卻絲毫沒有停下,很快就幫少爺換了一套乾淨舒適的素色綢衫,並端上一碗清香怡人的新茶。
“讓沉管家過來一趟。”朱缺難得一見的端坐在羅漢床上,隨口吩咐道,“少爺我有大事商議。”
很快,沉殺進來了。
“少爺。”
“今日詩會上,少爺我裝逼抄詩的過程中,突然發現人群裡有一個人物,你這就去將他偷出來。”
“誰?”
“一個名叫陳仁義的傢伙,廣東潮州人氏,十八九歲的樣子,乃國子學學生,他有個十五歲的弟弟跟隨左右,名叫陳祖義,你將此二人偷出來。”
“陳仁義、陳祖義?”沉殺點點頭,轉身便走。
少爺的話,就是命令。
“對了老沉,如果覺得麻煩,可以直接殺掉算了。”朱缺突然想起什麼,隨口吩咐道。
沉殺沒有吭聲,逕直出門而去。
“少爺,陳仁義、陳祖義又是什麼人?少爺怎麼如此重視?”紅泥問道。
朱缺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小口,笑眯眯的說道:“沒什麼,不過是一個意外之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