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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薛夏入獄,姚善提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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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衙門,大牢。

薛夏不是第一次到大牢來,只不過平時都是他審訊別人,研究的牢獄行為藝術。

但現在,他卻成了被研究的物件。

趙班頭雖然頭有點暈,但畢竟沒被板凳給砸死,頭頂著白布,就咬牙切齒地在牢頭劉林的陪同下,到了臭氣熏天的牢房,見坐在牢房裡的薛夏還一臉泰然,想起自己差點被開瓢的腦袋,趙班頭不由喊道:“你死定了,誰來也保不住你!竟然敢毆打官差,說,你是受誰人指使?”

薛夏盤坐著,懶得理睬趙班頭。

“你給我起來回話!”

趙班頭怒吼。

薛夏如老僧入定。

牢頭劉林很是識趣,笑呵呵地拿出鑰匙,道:“班頭莫要生氣,我這就把牢門開啟,讓班頭進去好好教訓教訓他!”

趙班頭甩手就是一個大嘴巴的,憤怒地踢了一腳劉林,格老子的,要是自己能打過他,還至於站在牢門外面喊話?

你知不知道,這個傢伙一個人打了十幾個人!

劉林委屈至極,這表忠心,做好事,咋還捱打了?

“你就等著知府提審,然後將你砍頭吧!”

趙班頭不敢進牢房,站在外面也咬不了薛夏,只好回去。

薛夏冷哼了一聲,拿殺頭威脅自己?且不說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就說知府衙門,什麼時候擁有殺頭的權利了?

就算是今天姚善給自己定個死罪,也得去京師請示要不要砍頭,皇上不打勾,我就是把牢底坐穿,也沒人能殺自己。

“呵呵,毆打官差,你小子膽子挺大啊。”

對面牢房裡傳出了沉悶的聲音。

薛夏微微睜開眼,適應了昏暗的光線,看到了一個披頭散髮,衣衫破爛的佝僂老人,譁啦啦的鐵鏈聲,顯得沉重不堪。

“我這毆打官差的都沒有披枷戴鎖,你這是何罪,竟有如此待遇,莫不是我下手不夠重?”

薛夏打趣道。

“哈哈,你這個人……”對面人笑了起來,突然一陣咳嗦打斷了話,待喘息平穩了,方說道:“你似乎不怕死啊。”

薛夏起身,走到牢門處,距離更近了一些,道:“又死不了,死刑複核權在京師,在皇帝手中,皇帝老爺不由發話,誰能死?我們都是他的子民,他是不會放棄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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佝僂老人嘆息道:“皇帝老爺?現在都這樣稱呼了嗎?呵呵,你還是莫要希望上面保你了,雖說死刑複核權在京師,可是地牢不是修在京師啊,想怎麼拿捏,怎麼處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公開處死需要京師複核,但意外死亡不歸皇帝管啊……”

薛夏眼神一寒,道:“你是說,有人無緣無故就死在了地牢裡?”

佝僂老人悽然地笑了笑,抬起手指了指薛夏的牢房,道:“前兩日,有一個人就在你的牢房裡,被人用巨錘給砸死了,那個慘哦。”

“前兩日,巨錘?”薛夏回頭看了看,眉頭一緊,問道:“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還穿著官服吧?”

佝僂老人吃了一驚,伸手撥開臉上的亂髮,仔細看著薛夏,問道:“你可

不像是地痞無賴,你是誰?”

薛夏見老人沒有正面回答,便走回牢房,踢開地上有些潮溼的稻草,看了看地面,伸手摸了摸,說道:“還真的有血跡,你應該知道那個被打死的人是誰吧?”

佝僂老人退後幾步,縮在黑暗中,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薛夏見老人如此,便直言道:“我聽到訊息,說朝廷派下來的監察御史王康在老宅休息時,老宅倒塌,不幸砸死於臥榻之上。這個訊息準不準?”

“胡說,胡說,是他們害死的!”

佝僂老人喊道。

薛夏皺眉,追問道:“你到底知道什麼,說出來!”

“我不能說,我什麼都不能說!”

佝僂老人蜷縮在黑暗裡,瑟瑟發抖。

“別吵吵,再敢吵,棍子伺候!”

獄卒聽到動靜,跑了過來,拿著棍子敲打著囚牢木,威脅著。

薛夏陷入了沉寂。

姚善回到知府衙門,將胡氏糧行的事分析清楚之後,便下令提審薛夏,大堂之上,衙役威武之後,驚堂木一拍,道:“跪下!說清楚姓名!”

薛夏冷笑道:“要審就審,要問就問,想要我下跪,姚善你還不夠資格!”

“大膽!”

姚善憤怒。

通判胡忻在一旁喊道:“如此刁民無法無天,藐視朝廷,毆打官差,應先用刑再審訊!”

姚善伸出手想要拿起壺中籤令,但聽胡忻如此說,便又收回了手,對薛夏道:“在胡氏糧行,你毆打官差,事實確鑿,人證、物證齊全,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薛夏看了看兩班衙役,其中有幾個還是交過手的,見薛夏看過來,連忙低下頭。

“沒錯,人是我打的,但我沒有罪。”

薛夏堅定地說道。

胡忻發怒,拍桌子喊道:“你胡說,毆打官差乃是死罪!”

“啪!”

姚善猛地一拍驚堂木,看向胡忻厲聲道:“是本官在審案,按朝廷律令,有本案相關之人不宜在場。胡通判,還請你暫且退出去!”

胡忻臉色變得鐵青,但也拿姚善沒有辦法,誰叫官大一級,再說了,姚善說的也不是虛言,朝廷確實有這方面的規定,所謂的“訴訟牽連者迴避”。

如果用後世的法律術語來解釋,那就是“當事人迴避”。

只不過這一條法律,在大明執行的不夠徹底,想執行的時候,就拿來用一用,不想執行的時候,也沒人理睬。

姚善現在就想用了,而且用的十分得當。

在一旁的同知石永新、師爺廖德等人也有些吃驚,要知道胡忻雖然是蘇州通判,但畢竟在蘇州幹了十二年了,可謂是根深蒂固,而姚善來這蘇州,滿打滿算也只有四年。

雖然官位高,但論人際關係,論群眾基礎,論對府衙的控制力,姚善未必拼得過胡忻。往日裡,姚善雖有些強勢,但多少都會給胡忻幾分面子,從沒有過當堂翻臉的事,可今日竟見了鬼。

姚善看向薛夏,道:“你承認打了官差,但不承認犯法,是嗎?”

薛夏點頭,坦然地說道:“沒錯。”

姚善被氣得笑出聲來,搖頭道:“官差代表著朝廷,你打了官差,就是造反,是謀逆大罪!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薛夏十分贊同,道:“姚知府說得極是,官差代表著朝廷。只是不知道姚知府可曾聽說過一件事?”

姚善問道:“何事?”

薛夏沉默了下,然後一字一句道:“京師,縹緲閣事件!”

姚善臉色大變。

縹緲閣事件雖然發生在京師,但其影響之大,早已傳遍大明全國。這個事件,朱允炆親自給定了性,那就是:

朝廷官員成了一家家奴!

縹緲閣事件之後,倒了一批官員,牽連到了曹國公府,聽說李景隆已經成了沒有人敢接觸的人,生怕被扣上結黨營私的帽子,而李增枝也被關入囚牢。

薛夏在這個時候提出縹緲閣事件,就是在給姚善提醒,京師的李增枝以官員為家奴,結果被幹掉了,現在蘇州呢?

胡忻這樣用官差衙役,不問青紅皂白就給人定罪,抓人,罵人,那算不算以衙役為一家家奴?

如果算的話,那自己也不過是打個奴才罷了,打奴才最多賠償一點銅錢,哪怕是打死了,那就再加點銅錢,什麼時候會掉腦袋了?

如果不算的話,那胡忻如此濫用私權,衙役為其驅使,這又如何解釋?

姚善冷汗直冒,原以為是鐵定的簡單的案子,只要寫上文書,按個手印就能結束了,現在看來,事情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棘手。

一旦坐實官差為家奴的說法,那別說胡忻會倒下去,整個蘇州府的班子都會垮塌,為了安穩,為了自己,姚善不得不說道:“你想多了,衙役登門時,班頭不過是說了句他們負責維持秩序的話,可沒有偏袒一方。”

薛夏哈哈笑道:“堂堂知府竟也開始撒謊不成?讓那位趙班頭出來對質,我清楚的記得,他當時是先與胡掌櫃打了招呼,然後就定性我們是在鬧事,之後便開口辱罵,準備動手。如此之人,還說沒有偏袒?那敢問姚知府,什麼是偏袒?”

“縱有此事,那也只是言辭不當,與縹緲閣之事毫無相似之處!”

姚善連忙反駁。

薛夏冷厲地道:“縹緲閣因欺負一個女子,官官相護,犬奴成堆。胡氏糧行欺負無數百姓,衙役相幫,不也是奴才本性?緣何不問清是非,緣何不查明真相,就敢直接說是我在鬧事?還不是因為他們背後站著一位通判!”

“你!”

姚善有些慌亂,眼前這個傢伙非要把自己往死裡帶啊。

石永新見情況不對勁,再這樣審下去,薛夏很可能無罪釋放,而自己就要全家乘坐露天馬車入京啊。而且很明顯,姚善掉到了對方的邏輯陷阱裡面去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大人,下臣認為此事還需查證一二,應改日再審。”

石永新摸了摸額頭的冷汗,起身道。

姚善看著薛夏,恢復了鎮定,嚴肅地說道:“蘇州我任知府,絕沒有任何人會成為他人私奴。或是人情關係,或是利益糾葛,但蘇州衙役,皆是大明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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