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大戰驟起！
平安並非沒有一點脾氣。
他麾下兩支戰兵，共計一萬鐵騎，就這麼折損在了蘇陽手中。
要是這西山藏匿有大量燕軍，那折了也就折了，平安也不會如此震怒。
畢竟是他決策失誤，這才導致孫成和火兒灰白白送了性命。
但是，事實情況卻恰好相反！
你一支仰仗火器之利的小股燕軍，哪裡來的膽子，還敢主動出擊？
真以為本將軍是軟柿子捏得不成？
隨著平安一聲令下，南軍當即發動了進攻。
咚咚咚！
急促的戰鼓聲響徹天地，撕裂了整個夜幕，迴盪在方圓數百裡之內，即便暴風也驚醒了西山大軍。
蘇陽當即從床上爬了起來，好在他並未卸甲，直接衝了出去。
徐祥和甲壹也趕了過來，眾人都沒有多言，直接趕到了山腰處的瞭望塔。
望著山腳下那密密麻麻的數萬南軍，蘇陽臉色很是難看。
這一次，反倒是他決策失誤了。
平安不愧是平安，僅從戰場上面就看出了他兵力空虛，直接加急行軍，打了蘇陽一個措手不及。
這就是靖難名將的水平嗎？
蘇陽笑了，眼神裡面隱隱有些興奮。
平安啊平安，要是將你拖在此處，靖難之役的難度是不是就會降低了？
他這位靖難名將，前半輩子平平無奇，卻在靖難之役中大放異彩。
平安自建文元年以先鋒之職參加戰役以來，於白溝河、單家橋、楊村等地屢敗燕軍，擊殺燕軍驍將王真等數人，敗燕將房寬、陳亨、薛祿、李彬等七人，擒獲薛祿，兩次險些刺死朱棣，燕將中無人敢擋其鋒，威名赫赫，戰功無數，整個靖難之役中，朱棣屢次和南軍大戰，所向披靡，唯獨在對平安、盛庸二人時才會挫敗。
這也是為何，朱棣對他恨之入骨的原因。
蘇陽是一個俗人，他同樣貪生怕死，他同樣很是惜命。
但是正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所以蘇陽的心也是肉長的，他做不到捨棄西山這些百姓工人，自己獨自逃跑苟全活命。
如果他真這樣做了，他沒臉去見朱婉秋這個小媳婦兒，更會因此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所以蘇陽沒走，直接引來了平安大軍。
一飲一啄，早有定數。
或許從蘇陽生產無煙煤造福百姓那一刻起，他就註定會捲入這場血腥無比的靖難之役中，再也無法脫身。
但是蘇陽並不後悔，甚至隱隱有些興奮。
與名將對戰，何其有幸也！
“傳我軍令，準備死戰！”
徐祥和甲壹都沒有再勸，而是滿臉狂熱地看著蘇陽。
“死戰！”
將士們也紛紛舉起了拳頭，異口同聲地暴喝道:“死戰！死戰！”
整個西山如今面臨絕境，山腳下那密密麻麻的數萬南軍，已經將整個西山包圍封鎖。
如若沒有援軍來救，他們的下場只有一個，必死無疑！
這個道理，所有將士都心知肚明。
但是，那又如何？
公子尚且不顧生死，他們這些卑賤武夫，又豈能扔下袍澤兄弟獨自逃跑？
唯有死戰耳！
絕境中本該低迷崩潰的軍心士氣，此刻卻出乎意料地分外高漲！
因為蘇陽一人，彷彿一粒火星濺到火藥桶裡，瞬間炸開了。
那股迎面襲來的熾烈的熱浪，蘇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都是我燕軍的好兒郎！”
“都是我蘇陽的兄弟！”
“此戰若未死，蘇某與諸位兄弟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徐祥帶著將士衝向了山腳，留下了一句豪邁話語。
“那公子可得備上幾車酒水，太少了不夠喝！”
“兒郎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隨我殺！”
一場血戰，就此爆發。
與此同時，北平城外。
長達十日的血腥攻防戰，整個北平城徹底淪為了一座絞肉場。
城牆下面堆積著密密麻麻的屍體，宛如一座座小山。
屍積成山，血流成河。
朱高熾身披鐵甲，雙眼通紅地立於城頭。
一旁燕王妃徐妙雲臉色有些發白，胳膊上還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隱隱有血水流出。
就在方才不久，南軍陡然加強了攻勢，大有一副畢其功於一役的架勢。
守軍猝不及防之下，被這突然發狂的南軍將士打了個措手不及，大量南軍驍勇透過攀爬雲梯拼死登上了城頭。
徐妙雲見勢不對，親自帶著燕王府親衛軍在城頭衝殺，這才堪堪守住了城頭。
城頭一旦失陷，被南軍開啟城門，那北平城就徹底完了。
好在徐妙雲出手及時，以燕王妃之身上陣衝殺，穩住了燕軍士氣，這才堪堪化解了這次危機。
敵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遍地屍體。
雙方都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
可雙方都沒有了退路！
朱高熾聽著副將彙報，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傷亡太大了啊！
四萬守軍鏖戰到現在，陣亡了兩萬餘人，一萬餘人受傷。
那也就意味著，還有一戰之力的將士，僅僅剩下了不到一萬人！
此外北平城內的糧草輜重也即將告罄，尤其是箭矢、圓木、滾石這些戰略物資，早在三日之前就已經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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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北平守軍，已經到了極限！
如果燕王朱棣再不回援，那北平城破只是時間問題！
朱高熾靜靜聽完後，當即下達了封口令。
軍需官也明白世子爺的意思，要是這些訊息一散播出去，不用敵軍再次攻城，北平守軍就會譁變炸營，自相殘殺了。
“大哥，我們……能守住嗎？”
朱高燧滿身血汙地走了過來，臉色略顯蒼白。
他這個小老三驍勇不如朱高煦，卻也從小長於行伍，所以戰場廝殺對他而言，早就已經習慣了。
只是朱高燧敏銳地察覺到，北平城危險了。
這種沒來由的感覺，雖然找不到證據，但是偏偏很有可能。
朱高熾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頭。
“盡人事，聽天命！”
“北平要是丟了，那燕軍上下全都完了！”
“所以我等寧願是死，也要戰鬥在最後一刻，為父王守住北平城！”
“城在人在，城毀人亡！”
聽到他這話，朱高燧臉色有些發白。
“早知道我就該留在西山多好……”
“你知道個屁！”朱高熾沒好氣地罵道:“你以為西山真就成了世外桃源？”
“暗衛傳來了訊息，平安率四萬大軍包圍了整個西山，蘇陽正在跟他們拼命！”
“什麼？大哥那你為何……”朱高燧慌了，滿臉驚駭。
四萬大軍，名將平安，西山不過幾千人，蘇陽如何抵擋得住？
“蘇陽在拼命，我們也在拼命，父王前去大寧又何嘗不是冒死行事呢？”
朱高熾目光堅決，下意識地看向了西山方向。
“蘇陽，一定要堅持住啊！”
北平絕境，西山絕境，父王啊父王，您究竟在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