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子要過河了!
當這個訊息傳至洛陽城的時候,洛陽城內頓時一片人心慌慌,畢竟,現在城中空虛是事實,而韃子足足有十幾萬人。
萬一清軍攻城可怎麼辦?
百姓們憂心如焚,憂心著韃子過河後攻城,進而屠城,畢竟,即便是三歲小孩也知道那滿洲韃子最喜歡的就是屠城。
大兵一到,玉石俱焚!
對於百姓們來說,這些字眼是曾幾何時寫在官府告示的字,但是對於身為河南巡撫的劉清泰來說,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八個字是沒有絲毫虛假的,單就是他“從龍入關”以來,便不知見過多少玉石俱焚的市鎮。
大兵一到……不說其他人,至少他是小命難保啊!
劉清泰所考慮並不是僅僅只是玉石俱焚,他同樣顧忌著洛陽城破之後,朝廷會計較他的降賊之罪。
儘管當初他借圖海之口向朝廷表過“忠心”,可只有天知道,這朝廷會不會信他,若是不信,萬一攻城怎麼辦?
到時候那可真就是玉石俱焚了!
“指不定,他們會過城而不入……”
幾乎是某種本能,劉清泰想到了楚王下達的命令——務必閉城不出,任由清軍過境。那些清軍自然不會去攻城,畢竟攻城掠地需要耗費時間,並且會有傷亡。現在的大清國可不是當初的那個大清國了,現在的他們就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的,唯恐被明軍給追了上來。哪裡還有什麼時間和精力去攻城掠地。
可是現在清軍意圖過黃河,他們過了黃河又會去什麼那裡?他們為什麼要南下?他們南下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就在劉清泰整個人在那裡患得患失的尋思著如何處置此事的時候,那邊他的管家卻悄無聲息的進來了,然後輕聲說道。
“老家,老家有人來了。”
一聲老家有人來說,只讓劉清泰的周身一顫,他驚訝的看著管家,好一會才壓低聲音問道。
“人,人在那?”
片刻後,便有人進入他的書房。
走進書房的沈永忠笑看著面前劉清泰,拱手禮道。
“朝卿兄,多年不見,不知兄臺是否安好?”
“啊……”
盯著這大模大樣走進來的沈永忠,劉清泰半晌都沒說出話來,眼前的這位是順續公沈志祥兄長之子,但因為順續公無子,所以他在順治六年二月就繼任續順公,但在十二年,因事被革。雖說沒了順續公的位子,他卻也是漢軍旗的都統,可他與劉清泰的關係倒也頗為親近。
這會見到他就這麼出現在這裡,又如何能不讓劉清泰驚訝,而在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好奇。
“明誠,你,你這是……”
壓低聲音,劉清泰瞧著一身漢人打扮的沈永忠說道。
“可,可是主子讓老弟您來的?”
沈永忠點點頭,話說的也直接。
“朝卿兄,你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心思,皇上是知道的,若不然,兄長親族又豈會安然無事?”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沈永忠又補充道。
“當初,兄臺的信,可是被圖都統直接送到皇上面前的,若非如此,皇上又豈知朝卿兄於我大清的忠心耿耿。”
這番話看似在稱讚,可實際上卻是在警告劉清泰——他有把柄在大清國這邊,如果他不就範的話,到時候那信會落到什麼地方,恐怕只有老天知道。
這樣看似親近,實際上卻是威脅的話語。在這個時候,無疑更為有用一些。
“啊,皇,皇上也來了!”
心下一慌,劉清泰盯著沈永忠問道。那封信是當初為了騙圖海出城,他才寫下的,那信萬一要是落到楚王的手上,那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現在怎麼辦?
難道皇上想讓他獻城?
獻城!
這是萬萬不能的,若是獻了城,他劉清泰又往何處去?到時候可不還是要丟腦袋。現在的形勢可不是幾年前,大清國眼瞅著國勢一天不如一天,現如今,就連京城也丟了,這個時候難道還要重投大清嗎?
當年他為何降清?
為的不正是出仕為官!
至於現在……這大清國的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上了,上去了,必定是死路一條!這樣的死路可萬萬不能走的。
可,萬一朝廷那邊把信送到楚王的面前?楚王會不會……就在劉清泰內心糾結著的時候,只聽沈永忠說道。
“朝卿兄,皇上知道你身在曹營,無時不刻想還朝,可現在皇上卻不希望你這麼辦,畢竟,將來對你可是有大用的!”
盯著劉清泰,沈永忠的語氣倒顯得很是誠懇,而且大有一副對他已經有所安排的意思,而劉清泰聽著他的這番話後,更是抬頭驚訝道。
“啊,那,那主子的意思是……”
即便是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在這個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像過去一樣,開口就是稱“主子”,有時候人的一些習慣總是無法改變。甚至在潛意思之中,還會把那些習慣帶帶到自己的的行為舉措之中。
“主子的意思是……”
“糧庫!”
在黃河對岸的曠野上,騎在馬上的佟國綱小心的跟在玄燁略微靠後半個馬身,雖說他是玄燁的舅舅,可是他這個外甥卻是皇上的兒子,是當朝三阿哥,甚至,若是皇上出了什麼意外,他就是大清國的皇帝,他不能不能小心的伺候著。而且將來的佟家的富貴可全都在他的身上。
“三阿哥,即便是取下了洛陽,於我等也沒有絲毫用處,畢竟,中原實是四戰之地,即便是逼劉清泰讓出洛陽,難道我等便坐守洛陽,待明狗四下圍攻而來嗎?”
在佟國綱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玄燁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舅舅,這些事兒,若不是你提醒,外甥可是什麼都不知道,鰲拜先前說,要打下洛陽,臨走之前給明狗一個教訓,這倒也不是不可……”
給明狗一個教訓,不要說是鰲拜,就是他也有這種想法。
“萬萬不可!”
不等外甥把話說完,佟國綱便急急說道。
“三阿哥,若是我們真的屠了城,且不說到時候潼關那邊會是如何,便就是明軍亦不可能不計較此事,劉清泰獻城之後,咱們是可以殺個痛快,可,到時候明狗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李子淵、朱明忠若是派大軍追擊,又該如何應對,當初離開南苑的時候,皇上就吩咐過,沿途絕不能殺戮百姓,就在於害怕因此激怒明軍,惹明軍追擊,到時候反倒是惹出麻煩,現在於我來說,最緊要的就是入潼關,現在陝西還在我大清治下,只要到了陝西,便能與皇上會和,而我等避入陝西之後,自然可據潼關,而坐視關內,如此才能徐徐圖以將來……”
佟國綱的解釋,讓玄燁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雖說他年少,可他卻也能聽出其話中的意思,就一句話——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也是惹不起的時候,萬一激怒了明軍,明軍不死不休的追到潼關,然後再破潼關的話,皇阿瑪的打算可就全完了,到時候,大清國又如何能休養生息?
現在對於大清國來說,最要緊的不是去報復,而是想辦法保住大清國的根本,至於其他的現在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可鰲拜那裡……”
玄燁看著佟國綱,道出了他擔心的地方,現在這大軍可是歸鰲拜統領,若是他一意孤行的話,到時候該怎麼辦。
“三阿哥放心,他那裡自然有人去勸他,現在最關鍵的是劉清泰願不願意把洛陽的糧倉讓出來,只要他把糧倉讓了出來,至少接下來幾個月,大軍便無須顧忌糧草,孰輕孰重,鰲大人自會體諒的。”
對於鰲拜,佟國綱並不擔心,至少眼下他還不擔心,鰲拜想要屠城,無非就是為了出氣,可現在有比出氣更重要的事情。孰重孰輕這個道理,鰲拜還是能夠分清楚的。
“劉清泰會把糧倉交出來嗎?”
玄燁的眉頭一鎖,對於那個人終究還是有些擔心。
“按父皇的說法,此人不過就是想腳踩兩隻船罷了,當初圖海出城後,之所以會被明狗於黃河上截殺,恐怕十之八九也是出自劉清泰之手,如此,又豈能信他?”
劉清泰當初不過只是自作聰明,儘管心知他是自作聰明,可是福臨並沒有下旨殺其族人,一來是顧不上,二來也是為了來自能派上用場,就像現在。
也正因如此,才會擔心他現在會不會完全投靠了大明,如果真的像皇阿瑪說的那樣,恐怕要想讓那個人把糧倉讓出來,不過就是痴人說夢罷了。
“他無路可選!”
佟國綱冷笑道。
“只要他的信在朝廷手中,他就無路可走,只能為我所使!”
甚至,這也是朝廷最終選擇南下的原因之一——他們知道,無論如何,劉清泰都不可能,也不敢拼命阻攔,只要不給他拼命阻攔的藉口,他就會視而不見,甚至還會給大軍一定的幫助。畢竟,他要活命,對於他而言,能不能攔住清軍不一定會死,但是如果他拼命阻攔的話,到時候肯定會死。只要把他的那封信往大明那邊一送,自然會有人要他的腦袋。所以他決不會也不敢拼命阻攔。
就像現在,洛陽的糧倉,正是大軍所需要的。這一路上,儘管沿途穿府過縣的時候,因為地方無兵駐守,那些還穿著大清國官服的知府、知縣為了保命,無不是紛紛在大軍過境的時候,主動獻餉,獻糧,只求他們趕緊離開自己的轄界。但是這不過只是勉強維持十三萬清軍的日常所需,可如此一來,倒也讓他們不至於斷糧,
但是他們到了河南的地界就不一樣了,河南的官員早已降明,他們或許會閉門不出,但是絕不會獻餉獻糧,正因為這糧草的不足,才使得鰲拜等人盯上了洛陽的糧倉,那裡存有數十萬石糧食!
只不過相比於佟國綱,鰲拜更傾向於攻城,他甚至唸叨著攻城洛陽後,盡屠洛陽全城,從而報復漢人。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氣話,若不然的話,在佟國綱提出遊說劉清泰主動讓出糧倉裡,鰲拜又怎麼可能會贊同。
大家都清楚,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現在最緊要的是籌集到足夠的糧食。如果奪下洛陽糧倉,至少在未來的幾個月內,都無須為糧食操心,相比於銀子。現在對於朝廷來說,最重要的是糧食,很多時候,即便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糧食。
“三阿哥,西北貧瘠,幾十萬旗人猛然進駐陝西,以陝西之地,到時候能不能供養這麼多人都不一定,多上一石糧食,總勝過少一石糧食,所以,無論如何,都得先把糧食運過潼關,非如何,我大清不能重整旗鼓!”
糧食很重要!
這些糧食關係到大清國的將來。所以只要有可能就要把這些糧食都帶到陝西去。
“舅舅,你說,大清國真的能重整旗鼓嗎?”
原本一直看著黃河的玄燁,突然扭頭問道佟國綱,然後又說道,原本的他,還相信大清國一定能重整旗鼓,可是在南下的路上,看到那些百姓自動的穿上漢人的衣裳時,他就知道,這漢人的心,壓根就不在大清,即便是砍了他們的腦袋,他們骨子裡仍然是漢人。
“三阿哥,只要咱們能夠到陝西,大清國就還有重振旗鼓的一天。”
佟國綱的話說的非常明白,對於大清國來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保住元氣,只要保住了元氣,將來自然還有機會。如果不然,那恐怕連機會都沒有。
“舅舅所言甚是,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到陝西去,只要我們都能夠安全的到了陝西大清國就有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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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再起!
看著那黃河,突然他的心裡卻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那些漢人會給大清國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如果漢人就是不放過他們的話,就像當年他們追擊蒙古人一樣,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此時他那張年幼的臉上全都是對未來的擔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