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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遲早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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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人的到來,在奉京城並未掀起波瀾,但卻給予了滿清極大的安全感。

無他,俄羅斯的商隊帶來了三萬斤火藥,也就是五百來桶火藥。

對於滿清來說,制約他們戰鬥力的是火藥和鎧甲,火藥的充裕足以讓他們以大凌小,佔據優勢。

巴爾古津等殖民據點被佔後,俄羅斯人其實也想反擊過,但地理因素的存在,再加上財政的制約,讓他們不得不選擇屈服。

俄羅斯人需要貂皮來轉售,緩解財政;滿清需要鐵器、火藥滿足戰爭。

兩者關係迅速升溫。

而在大明拿下西域後,俄羅斯人反而成了主動的一方,他們迫切地想要制衡明軍腳步,而滿清則是其中重要一環。

可以想象到,隨著大明越來越強勢,兩者的關係將會不斷發展,甚至結為同盟也不下話下。

夜深人靜,范文程則與洪承疇見面。

“彥演,你覺得我們能拿下漠北諸部嗎?”

范文程倒了杯茶水。

“能。”洪承疇抬起頭,果斷道:“漠北諸部本就是囊中之物。”

“可是,明軍不會善罷甘休。”

范文程臉上爬起來愁緒:“你我都知道,漠北地方貧瘠,鐵礦近無,維持著奉京城艱難異常。”

“如今一旦拿下漠北,明人必然不會放過,到時候朝廷定然是難定居築城了。”

“最後像那些蒙古人,四處遊牧,茹毛飲血,想要茶而不得,受商人欺凌——”

范文程嘆道:“別看我手中的瓷器粗糙,但就算是我家,也難尋一整套茶具了,孫輩甚至只能用陶器來飲茶。”

洪承疇沉默了。

漠北的貧瘠,並不是說說而已。

往日民窯燒製的瓷器,就算是下人也隨手一扔了事,如今在草原上卻價值千金。

易碎的瓷器,商賈們不願意運送,也經常被打碎,更別說還隔著漠北,自然就價格奇高。

沒有鐵礦,農具,武器就無法鍛造;沒有茶,油膩的肉食,奶製品能齁死人,讓人生病。

糧食備受珍惜,無法釀酒;布匹稀缺,貴族們只能以毛氈披身,蓬頭垢面。

奉京城如今雖然維持的不錯,但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再繼續下去,滿清朝廷徹底地遊牧化並不遠矣。

一如當年的元廷,退還草原數十年,中央集權很快就退化,甚至連成吉思汗的千戶制都無法維持,徹底封建領主化。

而如今,滿清的這種趨勢非常明顯。

“幾年前,那些八旗貴族為了所謂的彌補元氣,主張瓜分了布裡亞特蒙古,草場、牧民全部被瓜分,朝廷雖然佔據大頭,但八旗卻吃下不小。”

范文程述說著,他臉上泛起憂慮:“幾年下來,這群貴族們擁有了自己的部民,雖然現如今還很聽話,但今後呢?”

“就如你所想,將整個扎薩克部、土謝圖汗部吞併,那麼如此遼闊的草原,朝廷必然無法直轄——”

洪承疇恍然,陡然一驚:“你是說,這會又是一場分封?”

“沒錯。”范文程眯著眼:“貴族們必然要求瓜分部眾,而皇帝和朝廷難違眾意,也鞭長莫及……”

洪承疇接著話往下說:“為了酬謝功勞,徹底的鯨吞漠北諸部,與其讓原有的貴族佔據,還不如讓八旗們統治——”

說到這裡,他徹底明白了:“如果這般做,這是重走蒙古帝國的老路。”

“沒錯。”范文程言簡意賅道:“當代還無事,三五載,十來年,下一代後,八旗貴族們必然離心離德,朝廷不戰自潰——”

“那,不出兵?”洪承疇試探道。

“不出兵,那車臣汗部豈不是白吞併了?訓練多年了八旗貴族們,豈不是怨恨四起?”

范文程輕笑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咯。”

好傢伙,洪承疇算是徹底明了。

把整個漠北吞併了,除非能迅速的整合實力,再次南下中原,不然的話這個大清,遲早要完。

亦或者說,等順治啥時候歸西,這朝廷就會玩完。

甚至等不到那個時候,在吞併漠北諸部後,八旗貴族和蒙古貴族將會實力暴漲,一旦聯合起來,顛覆朝廷只是等閒。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興致索然起來,渾身似乎都沒有什麼力道了。

他一把年紀了,如今能夠支援他繼續做事的,莫過於一條路走到黑罷了。

但如今,就算他想破腦袋,也覺得不可能繼續入主中原。

亦或者說,即使是在崇禎朝,但凡朝廷用心些,滿清根本就無法入關,只能成為蘚疥之疾,頂多一個北元第二罷了。

這時候入關,太難了……

“範先生,我算是明白了諸葛亮的難處。”洪承疇唉聲嘆氣了幾句,一屁股坐在火炕上,他扭過頭道:

“天意難為,大勢難擋,機關算盡也是無用功罷了——”

言罷,洪承疇告辭而去。

待他剛出門,就聞聽訊息:

祖大壽病逝了……

洪承疇腳步驟停,他回首看著范文程腳步匆匆而出,互相看了一眼,並肩向著皇宮而去。

祖大壽雖然一直被軟禁在家中,但其子、孫,侄子,都是漢八旗之中的干將,總兵、參將不少。

其作為漢軍的代表人物,可就生起不少的波瀾。

范文程甚至有一種秋風蕭瑟之感。

祖大壽的死去,意味著明將的凋零,滿清想要像之前那樣補充人才的情況,今後不會再有了。

而此時,在遼東省,已然是大雪初化了,萬物復甦的季節。

沉陽府,長安縣。

靶場中,忽然“嗖”的一聲,一支硬木箭向箭靶射出,這支箭大約飛出十來丈,就掉落在雜草叢中,離箭靶還有三、四丈距離。

弓臂在手,曹璽還能感覺到弓弦“嗡嗡”的顫響,卻聽身後“嗤”的一笑,回首而望,只見好友李士枕的笑臉。

後者也毫無忌諱地大笑之:“完璧,你怎麼箭術還無精進?”

“此事非一時一日之功可成,你莫要笑我。”

曹璽憤憤道:“要不咱們比一場,我讓你三箭。”

“罷了,我這細胳膊細腿的,絕難抵得過你。”

李士楨搖搖頭,故作瀟灑道:“做官,就得是提筆桿子。”

曹璽氣急,追了上去。

倆人昔日作為漢八旗,被豪格出賣留在沉陽被俘,成為了俘虜。

隨後則編入軍中,成了待歸。

本以為這輩子只能如此,誰知道否極泰來,最後竟然因為學問之故,成了官身,從小吏做到了如今縣六房書辦。

大明治下,縣一級以知縣為主,正七品,隨後以教諭(學)、通判(監察,訴訟)、縣丞(副手)分管,從七品。

而長安縣共有七房,吏、戶、禮、兵、刑、工、承發七房,各房以書辦為首,為正九品,合十來個人不等的典吏。

典吏是有編制,但沒有入流,一般也是由他們之中提拔人手為書辦。

別看七房多,在京畿,大部分的縣除了六房以外,還有糧房、鹽房、庫房、招房、柬房以及承發、戶總、科稅、河道等十房。

加在一起,甚至達到了十六房。

正九品的書辦,對於二人來說,可謂是極其重要的起點,從戴罪之人,變為官身啊!

奔赴縣衙後,知縣長話短說,直言道:“一年一度的省試將來,爾等多做準備吧……”

言罷,就直接離去。

曹璽與李士楨嘆了口氣,只能罷了。

自從官吏分流後,雖然胥吏之患不絕於耳,在朝野之間大為盛行,但實際上,這玩意隨著主客形勢而易之。

州縣官之所以倚重書吏,其實說白了就是想透過他們定期收取各種法外的孝敬,從而對胥吏為患就睜只眼閉只眼。

但實際上,只要知縣如同海瑞一般清廉如水,胥吏就如同泥巴,隨其拿捏,根本就翻不起風浪來。

“士楨,這活越來越難咯。”

曹璽嘆了口氣,知縣老爺懶政,累得是他們這群人,背鍋的也是他們。

“吏員總是沒前途的。”

李士楨忽然抬起頭:“完壁,你想參加省試嗎?”

“難道你想?”曹璽一驚。

“沒錯,我想,不過我想考的是科舉。”李士楨認真道:“如今吏也是民戶,也能參加科舉。”

“哪怕是秀才,前途比咱們如今強太多。”

說著,他激動起來:“遼東文風不盛,相較於關內三五裡一私塾,在遼東百里都不一定有教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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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舉人,哪怕是舉人,也能直授知縣,這可是知縣啊!”

“我明白。”曹璽點頭:“吉林那裡只要是舉人就直授知縣,遼東誰不知道?”

吉林將軍雖然駐紮在吉林城,但這些年卻一直沒有白待,勤懇地開荒,種地,移民,建造新城。

言罷,待心情平緩後,倆人才出了縣城。

此時的長安縣外,土地泥濘,雜草叢生,零零散散地見到一些土地被翻,露出草根。

“長安縣有土地一萬三千頃,這是在戶房記錄的,大都是朝廷分配在遼東的勳田。”

李士楨隨口就來:“當初朝廷在關內,是一畝置換三畝,所以那些士兵們不得不出關,但受限於人手不足,種下糧食的土地只有五千頃。”

一旁的曹璽則苦笑道:“去年秋末徵發徭役來修河渠,好傢伙,所有的壯丁加一起,才三千來人。”

“修了三十裡就作罷了。”

遼東這些年來,雖然不斷地出臺措施鼓勵移民,但實際上人力貴乏的境況從未改變。

保守估計,如今遼東全省人口,還未至兩百萬。

平均每府不過二十來萬,到各縣就更少了。

“希望今個這位錦國公府,能好伺候些……”

倆人對視一眼,騎著馬就向東而去。

很快,長安縣以東二十來裡的一處平原上,就見到幾個身著勁服,渾身散發著殺氣的男人,臨河而望。

在他們身後,幾匹神俊的馬兒在低頭吃草。

“這裡可都是上好的水澆地——”

曹璽為之咋舌,搖頭笑道。

“嘿,關鍵還是這個位置。”李士楨低頭道:“這裡去往沉陽極近,不過五十來裡,貼近官道,臨近河水。”

“錦國公府的人是真會選位置。”

似乎是見到二人的皂袍,幾人紛紛靠攏。

“你們是長安縣的?”

“在下是長安縣戶房書辦(我是禮房書吏)——”

“怎麼來了兩個?”為首一人擺擺手:“無所謂了,這裡我很滿意,救選這裡吧!”

說著,就打來了一張戶部的文書。

李士楨打眼一瞧,只見其上書:

奉陛下之命,今錦國公,李諱定國,立下卓越之功,故加賜其地五十頃,位遼東省,沉陽府,長安縣境內,不得有誤——

很明顯,後面的長安縣等字,是遼東巡撫衙門填寫,加蓋了章。

按照慣例,這五十頃是在關內的數,但關內已經不再賜地了,所以挪到關外,那就是翻三倍。

那就是一百五十頃,即一萬五千畝地,這是一筆龐大數字。

而這夥錦國公府的人,則憑藉著長安縣內四個字,尋覓到了這樣的無主之地。

地形平坦,臨近官道,靠近河流,澇旱無憂,眼光確實不錯。

“自然如此。”李士楨別無二意,他也根本沒有想與錦國公府作對的意思。

言罷,他在地契上填上自己的名字,再補上知縣的名字。

隨後,他從馬背上拎起知縣碩大的官印,直接就蓋上。

“很好。”來人很滿意其果決,直接扔出一袋錢來:“一點小意思,請笑納。”

李士楨一摸索,約莫十來塊銀圓,還算不錯,沒白跑一趟。

留著他們在原地欣賞風景,李士楨帶著曹璽離去。

路上,曹璽驚歎:“這科舉,得忙活多少年,才能有這一百五十頃地?”

“戰功,才是最讓人發家致富的好門路。”

倆人將地契、官印送歸,直接就下了衙。

宅中飲酒未半,就有幾個闖了進來:

“李書辦,這蒲河畔的田,我們張家可是巴望了許久,怎麼今日就舍了去?”

膀大腰圓的管家厲聲道:“是瞧不起我們伯爵府嗎?”

李士楨一愣,破口笑道:“灶臺上的鍋灰黑了你的心,你只是知道土地被人看上了,那你可知是誰家?”

“誰家?那也要講究個先來後到不是。”

“錦國公府,你去找吧!”

一時間,滿遠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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