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
蒲草薄裁連蒂白,胭脂濃染半葩紅。
每一次離開家門，前往翰林院，嶽麟都保持躡手躡腳，以免被秦淮河的鶯歌燕舞們打擾。
可惜天公不作美，嶽翰林每次走出家門，都能看到女子們在河水邊，清洗花花綠綠的褻衣。
“傻俊角，我的哥!和塊黃泥捏咱兩個。”
“捏一個兒你，捏一個兒我。捏的來一似活脫，捏的來同床上歇臥。”
“將泥人兒摔碎，著水兒重和過。再捏一個你，再捏一個我。”
“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青樓浪姐兒們媚眼如絲，不斷看向羞紅臉的嶽麟。
“嶽大人，何時來咱們春香閣坐坐？”
“下次一定！”
嶽麟告罪一聲，這些青樓女子也都是苦命人，自幼家貧，被人賣到青樓之地。
至少在古代，很多平民百姓生了女兒，都會唉聲嘆氣。
生了男孩，家中還有勞動力，女兒則被他們視作無用之物。
嶽麟在可憐青樓女子的同時，卻無力對這種情況做出改變。
貧苦人家，賤賣子女，以求活命。
富家大呼，揚州瘦馬，買醉風流。
“既然重活一世，希望我能感化沈萬三，多多幫助貧苦百姓吧！”
嶽麟嘆氣一聲，便走向翰林院，希望在他的教導下，三位皇子能夠走向正途。
——
“先生！您有沒有聽過最近流行的小曲兒？”
秦王朱樉擠眉弄眼，幾個皇子中數他最為早熟。
在皇子們年歲到了的時候，會有宮女為其指引開道，開啟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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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樉顯然求賢若渴，將嶽麟視為知己，當即用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道：“傻俊角，我的哥!”
嶽麟趕緊打斷對方，“殿下！這可是在宮中，若是被皇上知道您唱這等羞人小曲兒，定會被責罰！”
朱棡點頭道：“定是侍寢宮女教壞了二哥！我要告訴母後！”
朱橚則一臉紅暈，待到他年紀大一些，恐怕也會走這一步。
嶽麟輕嘆道：“宮女也都是可憐人，晉王殿下莫要如此。何況你們喜歡聽小曲兒，也並非是壞事。”
嶽麟理解朱樉與朱棡，畢竟相對於外面的花花世界，皇宮內顯得壓抑不已。
每日只是固定能見那麼幾個人，這才導致歷史上的朱樉，到了封地西安府後，任性妄為一發不可收拾。
“先生！咱好歹是個皇子，怎麼連唱個小曲兒都不成！”
朱樉委屈道：“先生不讓我唱，那您就寫個我能唱的！”
中原百姓自古以來喜歡戲曲，在大元朝元曲更是發展到了頂峰。
在娛樂活動稀少的古代，聽曲唱曲也算是一種消遣。
“先生！您可不能隨便糊弄我跟二哥！”
朱棡甕聲甕氣道：“要有剛才那首《鎖南枝》的韻味，還不能讓父皇和母后責罰我二人！”
朱橚低聲道：“二哥，三哥，你們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誰知兩位兄長異口同聲道：“大人說話，小孩少插嘴！”
屈服於兄長的淫威，朱橚只得對嶽麟眨眨眼，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嶽麟也是倍感無奈，這就是陪皇子讀書的弊端，總要照顧他們的情緒。
“也罷！我只唱一遍，將歌詞寫下，你們聽好了便是！”
——
坤寧宮。
朱元璋退朝過後，照例來到馬皇後這邊用膳。
“老二，老三，你們最近學業如何？沒給嶽翰林添麻煩吧？”
見父皇親自過問，朱樉與朱棡連連搖頭，隨後瞪了眼欲言又止的朱橚。
“父皇放心，兒臣跟隨嶽翰林學習兵學，他日定能為我大明建功立業！”
“好！這才是咱的兒子！”
朱元璋大喜，一家人其樂融融用膳。
太子朱標笑問道：“二弟、三弟，今日嶽翰林教了什麼？”
朱橚再也忍不住道：“父皇，母後，大哥！今日二哥三哥，非要讓嶽先生教他們唱小曲！”
此言一出，朱樉勃然大怒，痛斥五弟不講義氣。
“老五！你跟我們學的時候，還不是一臉興奮！”
“好你個老五！先生這是在教我們陶冶情操，什麼唱小曲？庸俗！”
見二人胡攪蠻纏，朱元璋怒拍桌案，這才讓朱樉與朱棡安靜下來。
朱標一臉愧疚，他本想讓兩位弟弟多被父皇誇讚，誰知半路被朱橚戳穿。
關鍵時刻，還是馬皇後幫忙說話，“樉兒，棡兒，給為娘唱來聽聽！也算是為你們父皇解乏！”
朱樉聞言大喜，跟朱棡連帶著拉起朱橚，三兄弟清嗓開唱。
“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不該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醉。”
“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是你賜給的自卑。”
“你要的愛太完美，我永遠都學不會！”
魔性的旋律，縈繞在朱元璋、馬皇後與朱標腦海中。
“嶽翰林果然大才，這首悽美之曲，雖然與其他曲目不同，卻道盡了深閨女子愛而不得的淒涼！”
朱標畢竟是年輕人，聽曲兒一流，笑問道：“可有曲牌？”
見大哥喜歡，朱橚趕緊搶答道：“《胭脂有毒》！”
——
十年一覺秦淮夢, 贏得青樓薄幸名。
夜晚的秦淮河，禮樂秀群英。
如今卻變成了青樓女子鶯歌燕舞之地，最近流傳來的小曲，令所有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來一首《胭脂有毒》！”
“請菊香姐兒唱！”
“不錯！聽聞此曲從宮中傳出，記錄了太監與宮女愛而不得的悽美故事！”
一眾女票客最喜歡用這等小曲，來博取清倌人的歡心。
嶽麟與英嬈趁著三小只洗碗之餘，偷偷溜出來幽會，二人沿著秦淮河畔，只想看雲起雲落，夕陽西下。
“嶽大哥，那些青樓女子唱的是什麼曲目？為何如此好聽？”
轉軸撥絃三兩聲，琵琶古琴演繹下的《胭脂有毒》，別有一番韻味。
唯有嶽翰林一臉黑線，朱樉和朱棡這兩個劣徒，怎麼就讓此曲流出宮中？
這些清倌人也正是厲害，明明沒有樂譜，聽過幾遍就能記住旋律，只能感慨這個年代，高階會所的員工素質，不是一般的高！
“咳咳……哪裡好聽？我看不盡然！”
嶽麟老臉一紅，卻聽英嬈呢喃道：“若是有人能為我做曲兒便好了！”
唰！
嶽麟轉身便走，英嬈不解道：“嶽大哥要去何處？”
那公子回頭一笑：“回家做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