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鈺騎著高頭大馬，身邊錦衣衛緊緊跟隨，一路快馬狂奔至皇宮，錦衣衛不敢繼續騎馬跟隨，便一人騎馬來到奉天殿前停下。
文武百官早早來到，見到皇帝到來，有人打招呼，有人問好，有人不聞不問，低下頭來。
朱鈺穿過人群，將文武百官的表現一一看在眼裡，與於謙對視了一眼，隨後走進大殿之內。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剛做完流程，不等百官開頭，朱鈺就從袖子裡頭掏出于謙交上來的名單。
在場之人，最多是有些讀書讀傻了，腦袋比較愣，沒有一個是真蠢。
見到這架勢，哪還不知道，兩支新軍的歸屬權怕是要定下來了。
一眾勳貴挺胸抬頭，心裡琢磨著等下該怎樣表忠心，都覺得皇帝會選自己。
畢竟按常理來說，哪怕皇帝再怎麼信賴臣子，也不可能把軍權交給外人。
這和親手把刀給別人，然後讓他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又有什麼區別？
只有他們這些皇親國戚！和皇帝的利益幾乎是繫結在了一塊，才能掌控軍權！
于謙面色平淡，看似冷靜，實則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位老大人的手，不知不覺已經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朱鈺目光掃視下方文武百官模樣，高聲說道：“兩份名單，各有各的優勢，各有各的弊端。”
“朕，覺得於大人的名單更好些，便批准了於大人的這一份名單。”
“什麼？！”
文武百官裡頭，頓時一片譁然！
以駙馬都尉、兩大都督為首，形成日益穩定的勳貴集團更是面色大驚，有幾個沉不住氣的，甚至抬起頭來，直視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駙馬都尉焦敬、中軍都督府右都督張輗、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張軏這三位勳貴領頭人，更是當場忍不住向前一步。
沒等他們開口，朱鈺抬手制止住了他們，目光灼灼地盯著於謙。
于謙面色沉穩，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連續向前走出兩步，隨後深深的彎下腰。
“臣定不辜負陛下信任，寧可玉碎，不為瓦全，日夜兼程，整肅新軍，捍衛京師，絕不後退一步。”
石亨在這次事上，難得與於謙達成共識，算是結成了臨時的戰略同盟，共進共退，如今也跟著向前一步。
“末將，亦如於大人一般，哪怕是死在城牆上，都絕不後退一步。”
朱鈺點點頭，讓兩人歸班，目光掃過文武百官，給了他們一點緩和時間，這才繼續說道：
“日前，朕親巡軍營，仔細看過一遍，總結出四字。”
“未來可期！”
“無論京營也好，備操、備倭兩軍也罷，並不缺人，更不缺裝備，如今隨著於大人的努力，糧食也不缺了。”
“主要有兩個問題，其一在於這些將士大多是缺乏訓練的預備役，平日裡以耕田為生，說是農民也不為過。”
“需要多加操練，多加拉練，增強實戰經驗，方能夠成為一支強軍。”
“而第二，出於軍規軍紀。時日漫長，昨日軍規，到了今日，已不再合適，顯得冗餘混雜，軍紀更是敗壞，士氣低迷，人心惶惶。”
“不從根子上解決，再如何整頓，再如何肅清，過不了多久時日，又會變成原來模樣。”
“于謙，你可有何想說的？”
機會給了，舞臺提供了，壓力自己扛住了。
現在輪到於謙發揮的時候，朱鈺說起話來也是一點都不客氣。
而之所以會選擇在這時，一針見血地點出現今軍隊的缺陷，自然不是單純讓於謙發揮。
還有更重要的理由。
皇帝是絕不能把軍權，尤其是京城的軍權，交給朝臣來管控的。
這和信任與否並無多少關係，這是皇帝生死能否自制的問題！
朱鈺願意相信于謙，哪怕手握重兵，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同樣能夠保持自我不變，對大明忠心耿耿。
但哪怕如此，他也絕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把軍權交給于謙。
如此舉動，不僅是對自己的生命不負責，同時也會引發其他一系列的弊端。
如今在朝堂上，點出軍隊的問題，目的就在於此處。
——透過更有利於軍隊，達成雙贏的方式，回收軍權！
於謙想了想，向前一步道：“陛下所言極是，真可謂一針見血的點出了如今京營乃兩大新軍的缺陷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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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必日夜兼程，盡全力訓軍練軍，以京營老兵充當基層軍官，亦是為此考慮，皆是為國為民，絕無私心。”
別人信不信不知道，作為未來人，有歷史作為參考，朱鈺願意相信于謙確實是為國為民，沒有半點私心。
這並非是重點，朱鈺也並沒有在此處做文章，直言道：“看來於大人與朕的想法不謀而合，不過朕更有些實際謀劃。”
“為整頓軍規軍紀，提升軍隊戰力，朕欲成立軍校，凡是軍官必須在軍校畢業，取得合格以上成績，方能夠擔任。”
“眼下情況危急，軍校尚未成型，尚且可以破例，但等到未來，軍中每個軍官都必須進入軍校，學習培養，合格合標後再放出。”
“於大人，你看如何？”
朱鈺這一手真可謂是絕了。
軍校這玩意兒，沒點家底兒，誰又能讀得起？哪怕勉強能進去，沒有勳貴家族在背後支撐，又怎可能有足夠資源學習至畢業？
就更別說得到優秀的成績了。
這樣一來，日後新的底層軍官靠功勞獲得資格進入軍校，舊的勳貴靠資源靠人脈也能進入軍校。
兩者將會在軍校裡頭共處，被熔鍊成變成一撥人，彼此間的利益矛盾衝突，就不會有強行摘果子那麼激烈了。
久而久之，軍權自然而然，會再一次回到皇帝手裡，並且這回，軍隊整體的質量，會得到相當巨大的提升。
朱鈺拿到手裡的，絕非是一支新軍，而是一支身經百戰，人人如龍的強軍！
焦敬、張輗、張軏，還有其他勳貴聽到這兒，才反應過來，原來陛下是在這等著他們呢。
一個接一個，互相暗中傳遞眼神，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而於謙微微一愣後，卻也不反感，而是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