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鍊鋼產業的升級,重點主要集中在裝置升級更換方面,將老舊的爐灶更換成景泰爐,直接燒出鋼鐵來,因此大幅降低成本,大幅提升鍊鋼效率。
這種提升,基於鍊鋼產業原本規模而發展,終究是會發展到頭的。
若是和平年代,這個過程,可能得持續一年到五年不等,方能夠完成。
瘟疫和戰爭,兩大催化劑,效果極為顯著。
京城一戰,直接催化了鍊鋼產業以瘋狂的速度更新迭代,至今短短數月,對原有裝置的升級,基本達到了極限水平。
再想繼續提高鍊鋼產能,必須得擴建廠區,招攬更多人手。這期間必然會碰到許多麻煩,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
但在皇帝與權臣的共同推動下,無論是地盤問題,還是人手問題,又或者是利益分配問題,都不算啥大問題。
無論兩人中的哪一個出面,都能輕輕鬆鬆的解決,不會有人在這些地方和皇帝過不去,或者和於謙過不去。
于謙之所以會特地上書,並不是想和皇帝討論這些問題,而是討論一個更要命的問題。
“煤炭不夠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京城不缺地皮,更不缺人手,但鋼鐵產能擴充,必須得有海量煤炭供應,否則產業根本就運作不起來。
考慮到從外地運煤到京城鍊鋼,成本實在太高,該如何在京城附近解決煤炭問題,就成了重中之重。
朱鈺手指輕輕敲擊奏疏,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件事,和他前段時間去的皇家園林還有不少關係。
那皇家園林,實際上是皇家陵墓的一部分,而這座老朱家的皇家陵墓,最初時並未發現什麼珍貴資源,可到後來,很快就發現了大量煤礦存量。
京城數十上百萬人,無論春夏秋冬,各行各業,總是能用上煤炭,平日裡對煤炭的需求很高。
從外地運來的煤炭,由於運輸和其他方面成本,價格居高不下,於是有些人就打起了本地採煤本地賣,以此賺取差價的主意。
皇家陵墓附近的煤炭,立即成了一塊香餑餑,誰都想過來啃一口。
這可是在皇帝祖宗的棺材上挖金子,可想而知,皇室對此自然是嚴令禁止。
但隨著時間流逝,面對鉅額利益,終會有人忍不住伸手,朝上疏通文武,朝下買通巡查,打通利益鏈,偷挖煤礦賺錢。
日子一長,這條利益鏈越發龐大,不知多少權貴牽扯其中,估計每月都是幾十上百萬白銀的流水!
光是利潤,估計就等同於眼下大明國庫白銀庫存了。
可想而知,為了擴充鋼鐵產能,於謙對這些煤礦動手,會觸動多少人蛋糕,又會樹立多少敵人。
但若不如此,京城鍊鋼產業必須從外地取得煤炭供應,成本自然居高不下,景泰爐又是搬不走的東西,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尋個地方再興爐灶。
這必然會影響到軍械裝備的供給,等於直接影響到未來幾年,大明皇帝的戰略佈局。
所以,別看此事極為棘手,卻還真有必要去做。
朱鈺眯起眼睛,暗自思索該如何妥善解決此事,于謙最近忙碌的很,有太多事要做,這件事將由他獨自解決大半,其他人最多起個輔助效果。
思來想去,朱鈺對這些蠅營狗苟的破事,終究還是不夠瞭解,無法短時間內制定出一份可靠的計劃來。
乾脆揮手叫來成敬,問道:“成敬,朕記得你接手了王振的情報機構?”
成敬恭敬俯身道:“回稟陛下,確實如此。王振手裡握著兩處青樓,皆是京城內外,有口皆碑,名氣興旺之地。”
“樓體經過特殊改造,遍佈暗道密室,番子們平日裡藏身其中,便能聽到客人的所有動靜。”
“如這般風塵之地,向來是訊息最靈通的地方,王振手裡的這兩座青樓,更是尤其受文武、言官、勳貴、縉紳喜愛。”
“平日裡探聽訊息,無往而不利,微臣接手後,大清洗了一番,如今已將其牢牢掌控。”
朱鈺點點頭,對這種情報機構,倒是不怎麼感興趣。
前世身為兵王,他和這些個情報機構打過不少交道,有段時間,甚至還親自參與管理過一些規模不小的情報機構。
這經驗一豐富,自然就看透了這些貌似神神秘秘的情報機構,背後的本質究竟是如何,又是在如何運作的。
成敬張口說的這幾句話,已足矣朱鈺看穿這個情報機構了。
能看穿的東西,自然無法吸引人的注意,尤其是皇帝的注意。
朱鈺想了想,道:“這組織不錯,朕記得類似機構組織,都會將利潤上交到皇室內帑?”
“從今往後,賬單依舊上報,利潤就不必上交了,用於併購產業、擴張組織吧。”
成敬面色一喜,在他看來,這是皇帝信任的體現,是皇帝在放權給他,是大好事,自然歡喜。
拍拍灰塵,成敬單膝跪地,認認真真的答道:“謹遵陛下之命,微臣定不辜負陛下之期待!”
朱鈺揮揮手,讓他站起來說話,隨後又提點了一句:“近日,多多關注皇室陵墓附近的那些煤窯,朕要他們的詳細情報。”
“從裡到外,通通查個明白,你可否做到?”
成敬臉上閃過一絲為難之色,小聲答道:“陛下,此事有些麻煩,可能需要花不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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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煤窯,彼此關係錯綜複雜,買辦和經理人代持的情況不少,若是只追究表面之人,輕而易舉。”
“可要是想查清楚這些人背後,到底是誰在給他們撐腰,確實有些麻煩。”
朱鈺面色平靜的問道:“需要多久?”
成敬低頭思索,隨後咬咬牙,眼神決絕的道:“陛下,半個月以內,微臣定給您帶來一份詳盡的調查報告!”
“好!”朱鈺點點頭,“朕給你二十八天時間,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說到最後,朱鈺眼裡閃過一絲殺氣。
等到事情查明白,就該動手,將這些在朱家祖墳上挖金子的傢伙,狠狠的敲打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