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大臣邊走邊聊，旁邊倒是不缺人，太監和錦衣衛都護衛在一旁。
距離最近的，都在十米開外，這是為了讓皇帝聊得舒服點。
朱鈺先是關心了於謙的病情，於謙笑答道：“多虧了陛下的棉布口罩和鮮竹瀝。”
“有了棉布口罩，微臣的病症便不再惡化，有了鮮竹瀝，每到病症發作時，都能及時緩和、壓制，好受了許多。”
“陛下給的鮮竹瀝效果確實很好，難受的時候，喝下去一瓶，很快就不咳了，見效相當快。”
朱鈺呵呵笑了三聲，這樣就好，于謙的身體好了，他才能逮著一個人才往死裡薅。
什麼叫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這就叫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隨後兩人又聊起了於謙在山外九州的經歷。
于謙在山外九州待的這幾個月，可真是收穫頗豐。
朱鈺耐心傾聽于謙講述心得，頻頻點頭，頗為認可。
就比如“若要實行農莊法，山外九州村子裡那些閒漢懶漢，那些村皮惡霸，是必須要切割的毒瘤。”
“他們習慣了不勞而獲，習慣了敲詐勒索，讓村官去約束他們，是行不通的，有些村裡的村長、副村長，本就是惡霸的一員。”
“對付這些村霸惡霸，最好是組建巡邏隊，進行定期巡邏巡訪，一旦查到，就把他們丟到軍隊裡磨礪。”
朱鈺問道：“這些人可都是人渣裡的人渣，讓他們壞事肯定是綽綽有餘，讓他們去當兵，是不是會汙染了軍隊？”
於謙笑道：“可以單獨將這些村霸惡霸分成一隊，用軍規嚴訓。”
“犯小錯一次警告，兩次鞭刑，三次直接砍頭，若是犯了大錯，一次鞭刑，兩次直接砍頭，或者更嚴厲些亦可。”
“長久下來，自然能把他們訓練得服服帖帖，這些村霸惡霸身體往往不錯，反而會成為很好的兵源。”
朱鈺懂了。
於謙是打算用刀子來篩選人才。
從這些人渣裡面挑選出合適的士兵。
不合適的，無法成為合格士兵的，全在篩選的過程裡清除乾淨。
剩下來的，自然都是合格的好兵！
這麼說來，于謙這法子確實不錯。
不僅能練出一批好兵，還能解決掉地方惡霸氾濫的問題，一舉兩得。
于謙又道：“其實這都是小問題，微臣真正擔憂的，並非這些地痞惡霸。”
“可能陛下有所不知，一個村子裡，能識字的人少之又少。”
“一個幾千人的大村子，能識字的人可能就幾十個，甚至十幾個。”
“若要實行農莊法，普通村民大多不識字，他們連自己到底要交多少稅都算不清楚，早晚會被識字之人欺壓。”
說到這，于謙滿臉愁容。
地痞惡霸的問題在他看來很好解決，無非手段繁瑣了點。
需要組建巡邏隊，還需要定期更換巡邏隊，以此來防止裡外勾結等等。
這些麻煩，最開始解決了，後面就能很順利的推進下去，不算是大問題。
在於謙的眼裡看來，村民們不識字，才是真正的大問題。
極難解決。
而不解決了這個問題，就像於謙說的，村民們連自己該交多少稅都不知道。
又怎可能不被欺壓呢？
朱鈺聞言，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兩本小冊子。
“於少保此擔憂，朕其實早就考慮過，且看此書。”
於謙面露好奇，不知皇帝這回又搞出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來。
接過兩本小冊子，認真看了看裡面的內容，不禁面色大喜！
“陛下，這兩本小冊，印刷成本如何？”
朱鈺迅速答道：“若由民間印刷，成本大約百錢，而要是由朝廷來印刷，成本可以壓到三十錢。”
這個價錢，許多普通老百姓，都能負擔得起。
在當今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不到五十個銅錢的簡體字典與識字教材絕對能得到很好的銷路。
沒錯，就是簡體字典和識字教材。
朱鈺用於解決村民不識字問題的辦法，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不識字是吧？那我就賣字典和教材給你們。
這一套書籍專為掃盲量身定製，按照書上所說的流程走，最多半年，就能掌握兩千個常用字。
都是些民間經常使用的俗字，不是官方或讀書人用的正體字，無論結構還是筆畫，都要比正體字簡單。
正適合普通老百姓學習！
于謙雙眼光芒，看著手裡的兩本小冊子，激動的手都在抖。
“陛下，這兩本讀物若能普及……是百姓之大幸！是大明之大幸啊！”
換別人來說這話，朱鈺肯定是不屑一顧，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可說這話的人是於謙，重量自然就截然不同了。
朱鈺忍不住笑了三聲，隨後道：“僅僅是兩本基礎讀物罷了，還達不到於少保口中的高度。”
“書歸書。”
“哪怕價格壓得再低，該如何讓他們入門，讀懂這兩本讀物，依舊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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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就要靠你於少保解決了。”
于謙信心滿滿，乾脆直接把兩本小冊收入懷中，直言道：“放心吧，陛下，儘管交給微臣！”
到這一步，于謙內心所有的疑慮通通都被掃清了。
對他來說，農莊法的實行，已沒有了其他問題。
于謙神色嚴肅起來，道：“等到來年春天，農莊法就要正式實行了。”
“陛下，如今您還可以憑一句話，一道旨意，直接將此事取消掉。”
“但若是農莊法正式開始實行，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潑出去的水就再也回不來了。”
“咱們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朱鈺明白於謙想聽到的是什麼，這同樣是他的心裡話。
朱鈺認真回應道：“大丈夫生於天地，當創不世偉業。否則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於少保，儘管放心，朕絕不反覆！”
兩人相視一笑，笑聲迴盪在奉天殿前寬闊的廣場上。
緊接著，他們又討論起了其他事情。
朱鈺與於謙，永遠有說不盡的話題。
這回，他們討論的是被朱祁鎮活活坑死的二十萬精銳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