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逛街的同時,于謙卻碰到了一件麻煩事兒,不得不暫時停在蔚州。
跟隨了他十幾年的老馬,在風雪的侵襲之下,終於是堅持不住,無聲無息的倒下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起來,於謙才發現自己的愛馬先自己一步離去。
他嘆息一聲,令護衛將其分而食之。
於謙是個很講究實用的人,在戰馬生前,對自己的這匹老馬很愛護,照顧的無微不至。
但戰馬死後,就是一具屍體了,是一堆肉和骨頭。
在當今這年代,不知有多少人,餓死在街頭,凍死在橋邊!
于謙自然不會浪費寶貴的肉。
正好天氣越發寒冷,有了這些馬肉,護衛們身子能暖和不少。
“於大人,您要不要也來一塊?”有個護衛拿著一塊肥瘦合適的烤肉遞了上來。
于謙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口罩道:“陛下之命,不允老夫在外界將口罩摘下,就不必了。”
那護衛撓了撓頭,知道這是藉口,明明是於謙不忍下嘴。
十幾年的陪伴,哪怕是頭豬,都能養出感情來了。
何況是同生共死的戰馬?
他沒敢再打擾于謙,跑到一邊去安安靜靜的吃肉。
爛船都有三斤釘,更別說是照顧的很好的一匹老馬。
護衛們一下子吃不完,單獨拿了一小部分烤肉吃,剩下的則是做成肉腸。
經過烤制和風乾後,這些肉腸能儲備很長時間,將會是他們接下來一段時間的主食之一。
不知不覺,停了沒多久的大雪又下了起來。
于謙伸手接住一片片雪花,知道肯定有百姓凍死在這片冰天雪地,卻還是止不住的歡喜。
瑞雪兆豐年!
這場雪來的恰到好處,不早不晚,能將蝗蟲卵和各種害蟲凍死,為土地增加肥力,減少蟲害,來年必將是一次大豐收。
瑞雪會將許多貧困潦倒的老百姓活活凍死,卻也會令更多人吃飽肚子,不至於餓死街頭。
蔚州距離紫荊關,僅有一天路程,于謙等到大雪停下後,再次出發。
一邊走在回京路上,一邊思慮重重。
這一路走來,他收穫頗豐,陛下想要推行的農莊法,他已有了許多想法,在自己的腦海裡,搭建出一個完整的框架。
再過不久,應該就能初步實驗了。
山外九州被洗成白地,如今又迎來這一場瑞雪,食物問題、土豪劣紳問題,都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了解決。
來年農莊法的推行,應該會挺順利,不至於出太大的紕漏。
于謙擔心的不是這些,他擔憂的是陛下想要開設的軍校。
楊洪身為副校長,工作做得很好,無論是選址,還是教頭的人選,又或者是教學計劃,都已準備妥當,隨時都能開學。
然而軍校第一批學員的名單,卻始終無法整編完成。
偌大的京城,滿朝文武,都能看出這軍校背後,蘊含著多大的利益。
為此,無論勳貴、文官、武將,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件事上,動用了自己的所有力量,爭得頭破血流。
直到走到紫荊關時,于謙依舊很是頭疼,這件事想解決確實麻煩。
好在,當今這位陛下,不是曾經那位天怒人怨,匪夷所思的朱祁鎮。
當今這位陛下,有千古明君之姿!
于謙心裡暗自慶幸,自己碰到的是這樣的一位陛下。
若是碰到朱祁鎮,他用腳趾想都知道自己的下場。
別說成為於少保了,京城守衛戰結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
甚至在守衛戰結束前,他就有可能被迫不急待的皇帝給殺掉了。
別以為這種操作太魔幻,是個人都做不出來。
朱祁鎮,作為土木堡驚變最大功臣,什麼破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甚至直接南遷,都是很有可能的。
越是想到這些,于謙心裡就越是慶幸。
慶幸自己追隨的皇帝,是當今聖上!
否則,哪怕他再有本事,發揮不出來也是白搭,只能在無盡的憋屈和怨念中死去。
這是於謙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穿過紫荊關,於謙便來到了京城外,他沒著急進城,而是先巡視了一遍九門。
戰爭的陰霾,依舊停留在此處,偶爾能看見路邊的角落裡,白雪之下,有斷裂的肢體殘留,怎麼打掃都打掃不乾淨。
今年的冬天很冷,九門之外的居民們失去了自己的住所,他們的冬天很難熬。
好在當今聖上,是個體恤百姓的聖君。
從於謙嘴裡得知此事後,立即安排這些居民分別住在不同區域的住宅裡,為了安置他們,就連正在建造的官舍都拿出來用了。
花了幾萬兩白銀,終於是將他們給安置下來,令居者有其屋,而不至凍斃於寒風中。
於謙找來小將,詢問木柴價格,像今年這種大雪天氣,不燒柴火,光穿棉衣,是頂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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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將笑著,給出了個很低的價格。
“由於先前的堅壁清野,我軍砍伐了大量木材,城內倉庫都裝不下,不少是只能放在外頭平地上,甚至送給百姓。”
“今年木柴的價格很低很低,哪怕是在碼頭扛大包的苦力,都能輕鬆負擔。”
至少今年,不會有人因沒柴燒而活活凍死。
于謙又關心了一下陛下安置的這批居民,他們最近的飲食狀況如何。
這小將撓了撓頭,不是很清楚,找來相關負責人詢問。
“參見於少保。”來者是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糙漢,看樣子還是個錦衣衛。
行過禮後,他細緻的說起了這批居民的情況。
“還請於少保放心,陛下心繫萬民,對此很是關心。”
“這批居民裡,貧窮者,每日都能領到十文銅錢,是陛下借給他們的無息貸款。”
“有了這十文銅錢,他們便能吃飽喝足再去尋找工作,實在不行,也能活過這個冬天,到時對懶惰者,自會清算。”
于謙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陛下對百姓的關懷,他都看在眼裡。
于謙很感動,也很認可。
但這麼大力度的福利,于謙覺得有些不妥。
皇帝的小金庫,至今還是有出無進,繼續這樣到處花錢,怕是很快就得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