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鈺本就隨心所欲而來，目的漫無邊際，聽到自己熟悉的歌聲，不禁好奇的靠攏過去。
旁邊錦衣衛和太監面面相覷，這可不在陛下原本規劃的路線上。
還好他們提前考慮到這種情況，錦衣衛鎮守的覆蓋範圍不止原路線，同時包括了附近區域，此時倒也不至於因此打擾皇帝的雅興。
眾人順著歌聲，朝著一個方向一路前進，很快便看見一座小院的院牆，出現在面前。
成敬小聲解釋道：“陛下，這裡應該是教坊司。”
京城有兩個教坊司，一個位於東城，一個位於西城。
位於東城的教坊司，主打上三路，吹拉彈唱無一不精，多是樂生舞生，許多自命不凡的讀書人聚集在此，欣賞高雅藝術。
講究的是賣藝不賣身，一旦賣藝又賣身，很快就會被驅逐，突出一個高雅，突出一個上流！
位於西城的教坊司，則截然相反，主打下三路，以樂工與妓女居多，吹拉彈唱的功夫還算湊合，亦有技藝精湛之輩淪落於此。
不過歸根結底，西城的教坊司本質上還是青樓，而青樓主要賣的，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唱歌跳舞。
朱鈺從權貴區一路出來，自然是在東城區，不會在西城區，面前的這座小院，應該就屬於東城教坊司的一部分。
早在以前，朱鈺就聽說過京城的這兩座教坊司，穿越過來已有幾月，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皇帝臉上帶著笑容，揮揮手，周圍的錦衣衛和太監，立即安靜下來，他們能看出皇帝很喜歡這曲子，不敢打擾皇帝的雅興。
成敬向人群使了個眼神，隱藏在人群裡偽裝成平民的年輕太監點點頭，立即朝教坊司入口飛奔而去。
皇帝沒說，但他們這些太監，可得事先把一切安排妥當。
見陛下很喜歡這伶人唱的歌，成敬當然得把對方的身份打聽清楚，免得以後皇帝問起來，說不上來，可就是罪過了。
一想到這兒，成敬心思浮動，多少有些憂愁。
“陛下一心為國，一心為民，日夜伏於案上，真可謂是嘔心瀝血，毫無私心，只為國為民。”
“可陛下忙碌到這種程度，卻也並非是一件好事，陛下當今僅有一子，日後若是不慎出了意外，豈不是就斷了代？”
“這樣，讓我們這些下面的人，該如何不起一些小心思呢。”
朱鈺正在欣賞歌曲，成敬的心思卻已經飄到了皇帝的下一代上。
事實上，有著和他相似想法的文武大臣數量不在少數，皇帝必須有足夠多的子嗣，傳承才能足夠穩定，大臣們才能把心放到肚子裡！
否則大家心裡都會想著，你就那麼一個兒子，以後若出了意外，大明的皇位又該走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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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人心惶惶，沒法全身心效忠於皇帝。
這一點，朱鈺也清楚，不過在他眼裡看來，對於一位皇帝而言，有足夠多的子嗣穩定人心確實很重要。
但眼下，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來處理。
他必須保證自己的意志足夠堅定，頭腦足夠清醒才行。
否則一旦稍有疏忽大意，立即便是萬劫不復，血流千里！
這種情況下，朱鈺只能選擇將自己的每一份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國之大事上。
連家裡的兩個美人妻子，平日都少有見面，更別說為朝廷文武大臣創造更多更牢靠的選擇了。
成敬讓手下太監去打探伶人，並非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若是此人長得好看，又討陛下喜歡，是再好不過了。
他不指望伶人所生下的孩子，能繼承大寶，穩定人心。
但正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像這種事一旦開了頭，又有多少人能收住？
陛下嘗到了滋味，難道就不想再嘗一嘗更美妙的滋味嗎？
偌大一個京城，不知多少權貴金屋藏嬌，養著許多無論名分才情都極其出彩的大家閨秀！
高的矮的，瘦的胖的，高冷的溫柔的，成熟的稚嫩的，要啥樣的都有，難道還能滿足不了皇帝嗎？
只要皇帝看中一個，成敬就算成功了。
在他看來，自己這點小想法，成功的機率還不低。
朱鈺不知自己身邊的大伴有這麼多小心思。
享受著熟悉的粵語歌曲，差不多聽到了最後，忽然故意大聲咳嗽了一聲。
那溫婉的嗓音唱的歌曲，名字叫帝姬怨，前面和中間的部分還好，越接近尾聲就越容易冒犯皇室威嚴。
尤其是最後一句，“漢室江山，代有忠臣，復國雪恥亡恨。”
讓別人聽了去，自無大礙，可要是在皇帝面前唱，味道自然就變了。
院子裡的歌聲戛然而止，幾個呼吸過去，忽然有個小蘿蔔頭從牆頭冒了出來。
“你這廝，長得倒是俊俏，怎麼這麼不解風情？姐姐唱的歌哪裡不好聽，非得突然咳嗽這麼一大聲？”
“知不知道這裡是啥地方！打擾了我家姐姐，小心出門摔跟頭，略略略！”
說著，這長相清秀的小丫頭，還故意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朱鈺啞然失笑，道：“是該道歉，替我向你家姐姐說聲抱歉。”
那小丫頭聽到這話，仰起頭來，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嘴裡嘿嘿直笑。
一道清脆的嗓音忽然從院裡傳來：“院外的官人，舍妹生性調皮，自小便口無遮攔，還望見諒。”
隨後，就見那小丫頭被人給拉扯了下去，嘴裡哎喲哎喲地叫著。
“趕緊下來吧，天天瞎胡鬧，說了多少次了，別爬到牆上去，也不怕摔下來摔折了腿。”
朱鈺看得又是一樂，果然，蹲在郕王府裡，就是沒有出來閒逛有意思。
他倒沒追問院內人身份的意思，順著路繼續向前，打量京城百態。
出了教坊司區域，街道上一下變得熱鬧起來，兩邊店鋪彩旗招展，花團錦簇，煞是鮮豔。
路上行人紛紛，有書生，有小姐，甚至有揹著大刀的江湖客兒，光頭閃閃發亮的禿驢。
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也沒缺席，懷裡抱著杆小旗，旗面竟寫著“天機神算”。
口氣之大，也不怕折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