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那些不著調的奏疏,朱鈺認真翻閱了剩下的彈劾,還真有些要緊事情需要處理。
其中有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封奏疏被壓在所有奏疏底下,看著很是不起眼,裡面的內容言簡意賅,總共幾十個字。
大致講了些,有關“剷平王”後續處理的事情。
朱鈺將這封奏疏擺在面前,回想起自己曾經學過的大明歷史。
正統年間,葉宗留、鄧茂七兩人起義叛亂。
起初時並不顯眼,後來規模急速膨脹,最終席捲了整個福建,就連半個江西都被鄧茂七納入囊中。
浙江地帶更有許多府城,被起義軍攻陷,成為起義軍向四周輻射的根據地。
規模之浩大,起義軍之猖狂,形勢之嚴峻,震動朝野。
哪怕是不問國事的朱祁鎮,成天享樂之餘,都關注到了這件事兒。
後來還是金濂臨危受命,率軍出擊。
在軍隊開拔之前,其家中老母病逝,朝廷甚至不允許其守孝,也要讓他火速出發,前往福州平亂。
金濂果真是個人才,一路連打帶消,不斷分化叛軍內部。
最終在正統十四年間在延平設下天羅地網,誘導鄧茂七率領叛軍主力進攻,一戰而就,徹底殲滅了鄧茂七叛軍主力。
之後不斷安撫剩餘叛軍,時間不長,效果卻很好,起義軍的動靜越來越小,再也不成氣候。
如今金濂擔任戶部尚書,就是此時積累的功勞。
說起來,朱祁鎮這廢物玩意兒,就是在大明朝內部爆發超大規模起義時,遠征草原。
也不知道這傢伙是哪裡來這麼大的膽子,又是誰給了他這麼雄厚的底氣。
或許朱祁鎮真認為自己天子出征,所到之處無不拜服?
朱鈺心裡暗自吐了口唾沫,注意力轉移到金濂身上,對此人倒是越發滿意。
不僅世事通明,自身能力還很強,最重要的是,此人對名利似乎不是很在乎,效忠於大明,並無多少劣跡。
是個乾淨且能幹的能人干將。
等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好好和他親近親近。
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朱鈺手指輕敲桌面,放下最後一份奏疏,回想起方才那些彈劾于謙的奏疏,心裡有了些想法。
伸手招來成敬,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成敬俯下身子,一步步退向大門,走出門外辦事。
沒多久,錦衣衛指揮使盧忠氣喘吁吁的走進門內,額頭上略有些汗,估計是收到命令後,立即快馬加鞭地趕過來。
“殿下。”盧忠單膝跪倒在地。
朱鈺從桌子後頭走出,將手裡拿著的一封彈劾于謙的奏疏,遞給面前的大漢。
“起來吧,先看看這個。”
盧忠接過奏疏,不敢多問,謹慎的將其開啟,裡面字並不多,總共就將將一百左右,大致掃上兩眼,就能看明白如何。
“全都是子虛烏有!是血口噴人!”盧忠知道于謙如今和郕王牢牢繫結,深得郕王信任,自然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朱鈺點點頭,背過身去道:“孤若是沒記錯,前幾日,徐有貞那廝家眷都已乘船南下了吧?”
盧忠摸不清意思,卻也能感受到一絲殺氣,身子不由抖了抖,低下頭來,小聲回應:“確有此事。”
朱鈺咧嘴一笑,終究是圖窮匕現。
“安排家眷南下的官員,可不僅僅只有徐有貞一人吧?”
“孤有件差事,要你去辦!”
“這些個構陷於大人的奏疏,你挨個去查,讓家眷乘船南下的,也別放過,去查個水落石出,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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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出一份名單來,先交給孤,然後再暗中放點風聲出去,就說本王頗為在意此事,正在調查,而有關名單之事,不要走漏消息。”
轉過頭來,朱鈺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面前的大漢,笑容帶著絲絲危險的意味。
“盧忠,你能明白孤的意思吧?”
額頭漸漸溢位一絲冷汗,盧忠連忙低下頭來,再次單膝跪倒在地,“臣,明白殿下的意思。”
“很好。”
朱鈺輕輕拍了拍盧忠的肩膀,“好好幹,去吧,去做事。”
這位在外威風八面,手上不知沾著多少鮮血,宮人見著了手都得抖的兇人這才敢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門外。
無論朝代,達官貴人的家眷,總是一大堆。
值此特殊時期,要想全家一起跑,鬧出來的動靜肯定不小。
想要調查此事,並不算困難,短短半天時間,盧忠就將文武百官查了個遍,奏疏相關的名字,更是一個不漏。
最終得到一份極其詳細的名單,盧忠親自送到郕王府。
朱鈺拿起名單,認真對照這些名單上的名字,是否和奏疏上面的名字重疊。
還真有些驚喜,除了那些一看就是推出來送死的炮灰之外,抓住了一條大魚。
“朝廷正二品的大員,刑部尚書,如此位高權重,得知土木堡之變後,連夜安排家眷南下,甚至擅自動用了馬船,生怕自己跑的不夠快。”
“俞士悅,名字倒是挺好聽,可惜配在了一個畜生身上……”
一筆一畫,將這些在兩邊重疊的名字記在獨一份的名單上。
朱鈺反覆看著這位刑部尚書俞士悅的情報,眼底深處湧現出抑制不住的殺氣。
眼看著外敵當前,瓦刺人都快要兵臨城下了。
這些人竟然還想要藉著南遷之事,臨戰逃跑,不顧京城數十萬漢人,更不管這一跑,大明是否會成為下一個南宋!
冷哼一聲,朱鈺拿.asxs.上硃砂的毛筆在面前名單上,將一個一個名字劃掉。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太監動作小心的走進門來,低頭報道:“殿下,於大人方才回京了,過了城門也未下馬,一路直奔王府而來。”
“如今正在外面候著,僕人已上了最好的茶水,您看是否要見他?”
朱鈺猛的抬起頭來,隨手將面前的名單重合,放到一邊去。
“見!當然要見!快快將他請過來!”
太監俯首退下,一會兒,身上還帶著點泥水味的於謙便腳步匆匆的走了進來。
臉色看著異常的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