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脫脫不花的交易，算是意料之中，不是件小事，可也並非有多麼重要。
皇帝與大臣聊過此事後，很快就此揭過，將注意力放在真正重要的事上。
“也先為何會忽然邀請那一位？”朱鈺眉頭緊皺，端著興安遞來的茶水，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這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朱祁鎮本身是個廢物沒錯，卻具備著相當特殊的身份和地位，對整個大明的影響力很高。
一旦這份影響力被人所控，尤其是被野心勃勃能力超群的也先控制，不知會造成多大的禍害。
于謙今天之所以會來，脫脫不花就是個添頭，主要便是為此事而來。
來之前，他就已猜出了個大概。
此時終於要討論此事，于謙隱晦的看了眼興安，朱鈺直言道：“放心就好，興安從小跟在朕身邊，值得信賴。”
興安大為感動，雙眼都在閃爍淚花，不過還是很識趣的放下茶壺。
“陛下，有些事兒，不知道更好，要不臣還是出去避一下吧？”
朱鈺猶豫了一下，見於謙堅持，也就點點頭。
“行，那你就暫時出去避一下，待會朕叫你進來，你就進來。”
興安轉身離開書房，偌大書房內，就只剩下兩人。
于謙這才終於開口道：“陛下，臣懷疑也先想要下南京！”
下南京？
朱鈺聽得一愣，若是想要劫掠，也先有許多更好的選擇，為何要下南京。
這可是深入大明腹地，一招不慎，便可能被大軍包圍。
要知道大明各處都有駐軍，人數不算很多，通常在幾千到幾萬人範圍內。
可一旦聚集起來，卻也是一股相當龐大的力量，絕不容忽視。
也先傲慢自負，土木堡之戰，他做到了先人都無法做到的成績，由此徹底飄上了天去，恨不得與青天比高。
卻也相對保持了冷靜和理智，至少不會和朱祁鎮一樣，做出許多極為愚蠢的決定。
他怎麼會下南京？
南京到底有什麼特殊……朱鈺猛地反應了過來！
這件事情最重要的地方不在也先，在於朱祁鎮！
南京自古以來具有特殊地位，若是也先一路南下打穿沿路城池，不僅能透過劫掠屠殺獲得大量物資供養軍隊，同時還能讓朱祁鎮在南京重登大寶！
到時，大明將會一分為二，朱鈺表現的很好，願意效忠於景泰帝的人必然不會少，可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迂腐之輩，以及野心家。
他們很可能會認為朱祁鎮會是個更好的選擇，甚至是唯一的選擇。
可想而知，事情一旦到此等地步，會有多麼糟糕！
朱鈺還想著重振大明風骨，讓大明再次偉大呢。
若是發生此等事，不用想都知道，別說再次偉大，大明將會就此陷入於永無止境的內訌。
指不定朱鈺這輩子，都看不到大明重新統一的那一天到來，更別提什麼偉大不偉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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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此時恭敬的小國，到時別直接騎在大明的頭上拉屎，就算不錯了。
朱鈺終於明白于謙為何會說也先很可能會直取南京，此計真是毒辣！
固然是孤注一擲，可一旦被也先成功，卻也能就此撬動整個大明，令大明分裂，受到無與倫比的重創！
這可比什麼瓦刺之流要命多了。
朱鈺冷哼一聲，面色兇狠。
他是大明的皇帝，如此舉動，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必須攔住他們！”
于謙點點頭，頗為認可皇帝的話，從懷中掏出一份戰略規劃，放到皇帝面前。
“來之前，臣深思熟慮，思考該如何應對。”
“京城駐軍傷亡慘重，需要時間休養生息，如今外敵就在城外，更是不能掉以輕心，絕不能輕易調動。”
“能自由行動的軍隊，無非宣府大同兩地，大同如今還在肅清內部，無力支援，唯一的人選便是楊洪。”
“楊洪實力強勁，行動自由，讓他去固安、霸州兩地，便能徹底卡死也先。”
“除非也先願意戰略大轉移，跨越千里長途，花費十數年去南京，否則必須先攻楊洪，才能抵達南京。”
于謙殺氣凜然的道：“也先傲慢自負，瓦刺無法負擔千里遠征之後勤，背後支援也先的瓦刺王酋們，更是將也先塑造為送大明皇帝回京，忠心耿耿之大臣！”
“如此一來，也先怎可能願意轉戰千里呢？何況他也清楚，這一路走去，路漫漫長，誰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南京，過程中又會出現多少意外。”
“他不會去賭，也賭不起！他唯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攻破固安和霸州，南下南京！”
于謙拳頭緊緊握起，說到這兒，恨不得以拳砸桌，以此來宣洩內心的憤怒與興奮。
“到時，便是我等反攻之時！臣有一想法，需大規模量產新式火藥、新式槍械，有陛下的景泰爐，鍊鋼成本大幅下降，這一切並非夢幻！”
“只要楊洪能拖住也先兩個月！”
于謙舉起兩根手指，壓抑不住眼中迸發的殺氣，面色變得猙獰起來。
“臣願立下軍令狀，殺也先以祭我大明百姓怨魂！祭我大明將士！”
朱鈺聽聞此言，眉頭微跳，跟著一起興奮起來。
于謙可不是個空口說白話的性子，他都如此說了，說明他真的有所把握，並且把握還不小。
想起皇室內帑堪稱誇張的財富，朱鈺露出笑容，拳頭狠狠砸到桌上。
“好！朕願意調動白銀五十萬，支援於大人！”
“爭取一戰而就，殲滅也先，殲滅瓦刺！”
于謙神色刷的尷尬下來，嘴唇蠕動了一會兒，這才小聲道：“陛下，咱們哪來這麼多錢啊？”
在他眼裡看來，朝廷國庫就只有五十萬兩白銀，前面幾次獎賞，朱鈺都是靠皇帝自家的小金庫才勉強發出來。
這會兒哪來的五十萬兩白銀啊？怕是連皇帝自家維持日常生活的費用，都不太夠了。
朱鈺嘴角一翹，站起身子來，找到最新整理出來的賬本，丟到於謙面前。
“這是皇室內帑的賬本，於大人儘管可以看看，想必會有大驚喜！”